墨绫拉住一个一直在耀武扬威的小太监小声道:“公公,这炉子里熬得是什么东西,味道这样奇怪?”
小太监鄙夷地看了眼墨绫道:“新来的吧?不懂规矩,道长们给的方子,能告诉你们?快去干活去。”
墨绫看着小太监左不过比自己大一两岁,想必他也不知道,只是在这里倚老卖老罢了,便揶揄道:“公公,想必你也不知道这炼得是何物吧?”
“我自打一进宫,就在炼丹房里干活,还有我不知道的?”小太监斜睨了墨绫一眼,竟有些不高兴了。
墨绫看他神情似是真的知道些事情,顿时眼前一亮,讨好道:“公公,你可否透露一二,让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长长见闻?”
小太监年纪轻,经不起奉承,看着墨绫机灵乖巧,便附在墨绫耳侧道:“这炉子里炼的都是些奇珍异宝,麒麟山上鹿王的鹿茸,东海大珍珠磨成的粉,那边的金鼎里熬着的千年人参说是丹药引子,前些日子听说扔进炉子一对人形何首乌,说是五行山上有灵气的宝贝。”
墨绫听着小太监滔滔不绝,心里不禁叹息,那么多奇珍药材竟然让这些道士扔进炉子里变成了灰烬,也不知那个荒诞的王上吃了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木灰,为何还安然无恙?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知道王宫里有没有雪龙葵,墨绫便道:“公公,人参鹿茸这些东西虽然名贵,但偶尔总能得见些,咱这炼丹炉里就没些异域的仙物?”
小太监想了想道:“当然有,昨日还在那个铜鼎中煮了一株雪龙葵呢!似乎是做羹给俪淑王贵妃食了。”
“什么?那么珍贵的东西却只用来给她做一碗羹?”墨绫真心是气急了,显然已经控制不住心中愠怒。
小太监见墨绫竟说了冒犯的话,骂道:“贱东西,不要命了,俪淑娘娘可是你能埋怨的?不懂规矩的东西,快去干活去。”
墨绫心想此处既然有一株雪龙葵,便有可能有第二株,第三株,便厚着脸皮道:“那雪龙葵只有一株?”
小太监拿着拂尘狠狠地敲了墨绫脑袋一下道:“你这贱东西,让你去干活,总问这么多,难不成你也想喝雪龙葵做的羹?”
墨绫想马上就要问出结果了,不能功亏一篑,灵机一动,拿出一锭昨日偷来的金元宝道:“公公您有所不知,是王后娘娘听说俪淑王妃食了最罕见的雪龙葵心里不舒服,差我来暗地打听还有没有雪龙葵,王后可是正宫,若是紫华宫没有库存了,娘娘便不讨那没趣的了,若是还有,娘娘自然也要显现出她正宫娘娘的威仪来,也要做羹来食。”
小太监见了成色如此纯正的金元宝,两眼顿时放光,又听是王后娘娘的差事,态度立刻大转变,改口笑道:“姑娘真是见外,既然是王后娘娘问话,咱们奴才哪里敢不答,不过雪龙葵罕见珍贵,百年才生一株,咱宫里本就只有一株而已,她若真想要,小的倒是知道有一处可能会有。”
小太监说着,竟卖起了关子,墨绫又给了他一个金元宝,小太监才道:“波罗哇国的使者再过几日就要来使,太子殿下会在太子府招待,进献的宝物自然都会经太子之手。前日听说波罗哇国在楚境之北,依傍雪山而居,进献宝物名册中便有三株雪龙葵,王后娘娘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娘,跟儿子要一株雪龙葵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姑娘尽管回去复命就是了。”
墨绫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欣喜道:“当真?你可不准诓我。”
小太监此刻心思都在金元宝上,头也不抬道:“当然是真的,进献宝物的名册总是要先到给王上过目,并按照礼物的丰厚程度来安排接待来使的礼制档次,那名册经过数十人的手,上面写着什么,多少会流传出来的。”
墨绫险些欢呼雀跃,看着小太监一脸财迷。只顾看着金子傻笑,便溜之大吉了。
墨绫辗转出了皇宫,便回了破院。墨绫昨日将偷来的银两都藏在平日练功的树林里,当初怂恿珊瑚偷督统府就是为了救济那些穷人的,如今珊瑚命悬一线,她该替珊瑚将那些财物趁早散发出去才行。
于是墨绫夜里,摸着黑便给那些贫穷良善的百姓家每人家发了一张银票,而剩下的金元宝则埋在了树下,以作日后为百姓们排忧解难的费用。
几日后,帝都宣武门前至太子府的午门大道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因为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口风,说波罗哇人长相奇特怪异,于是好事的百姓们都前来看热闹了。
宣武门正门前,两列仪仗队气势磅礴,长号声嘹亮恢弘,震人心魄。
太子允硕一身玄黄蟒袍,用海龙紫貂滚边,两肩、前后绣正龙各一,腰帷有行龙五条,右衽一正龙,襞积前后九条团龙,绣工精细,栩栩如生,使得允硕玉树风姿威仪纵横,素日随性束着镶白玉锦带的发冠,今日在顶上加了金累丝镂空金云龙嵌东珠,璀璨明目,华丽庄重。
允硕迎风负手挺立,目光锐利地眺望远处,往日温润淡雅之气竟不展露丝毫,安静地凝视远方时,那凌厉的气势竟让人感觉压迫。
墨绫在角落里仰视着站在高处的允硕,他是芸芸众生瞩目的神,自己却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她终究不配是站在他的身侧,所以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命运与允硕的命运距离得远远的,如此他便不必与自己纠缠不清了。
墨绫深深地望了允硕一眼,自言道:“允硕,我终是要对不住你,不知进贡的宝物被盗会被加诸怎样的罪名?我只能待珊瑚痊愈后,再来找你谢罪了。”
墨绫想到这里,便转身被淹没到人海之中,她要趁太子此刻不在府中,混入太子府,待使者到来准备宴会时,伺机行窃。
墨绫乔装成一名宫女,与宴会上的奉茶宫女走成一列,一上午总算混个脸熟,地形也是熟悉了不少,重要的是知道了安放宝物的位置。
到了午时,墨绫还在宴会大厅内与其他人一道摆放茶点,这时便听太子府管事的大太监苏公公尖声尖气道:“手头儿活都赶紧了,太子殿下已经传话了,使节半个时辰后就要入席了,你们这些个没长眼的,还这么磨蹭?”
墨绫低着头自顾自个干活,以防不慎露出什么破绽,忽然,苏公公走到她身侧道:“那边儿的那个小宫女,你是何时来的?本公公为何不曾见过你?”
墨绫不知自己何处使人生了猜疑,正犹豫着如何回话时,那边又来了个太监打扮的人,一脸谄媚地道:“苏公公,近日太子府人手不够,有些宫女是临时从宫里调配来帮手的。”
苏公公上下打量了墨绫一番道:“宫里竟会有长相如此粗陋的宫女?真是新奇了。看样子洒家在太子府当差当久了,宫里的事竟然不晓得了。”
墨绫不禁眉头微蹙,自己今日为了不显眼,刻意将容貌遮掩以后出来,没想到竟是化得过分丑了,反倒惹眼了。
苏公公见墨绫一直低着头,便道:“这宫女有意思,似是知道自己粗陋,竟一直低着头,刘公公,你还是不要让她在前厅伺候了,让使节看见如此粗陋的女子,会让人误认为我朝无人呢!”
“是是是,还是苏公公想的周到。”刘公公对墨绫道,“听到没,还不快退下去厨房打杂去,真是的,宫里当初是谁选的你,来给洒家丢脸。”
墨绫心中窃喜,太好了,去后院打杂更有利于行动了。便笑应道:“公公教训的是,奴婢这就退下。”
言罢便兴高采烈的奔到后厨。
半个时辰以后,墨绫在后厨果然听到前院想起不绝于耳的丝竹之音,同时外面的院子也总是来来往往的有数十人在搬运些货物。
墨绫见那些蛮力的大汉抱着那些东西都各个谨小慎微的,便猜到那些定是刚进贡来的宝物了,于是一双眼睛只顾着找寻可能装雪龙葵的箱子,竟忘了手头上的活,墨绫正专心看着,一名肥头大耳地厨师喊道:“那个打杂的,慢吞吞的发什么呆呢,老子眼皮子底下还敢偷懒?”
墨绫歪头瞥了那人一眼,不屑地摔了手中正洗着的青菜,学着厨师的语气道:“嚷什么嚷,老娘就是偷懒了,我可是宫里来的。”说完便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那厨师见墨绫一溜烟的走了,只以为她是耍小脾气,眼下活计正忙,也懒得立刻与她计较,只想着秋后算账,于是便由着墨绫跑掉也没人有空去拦她。
墨绫穿得是桃色宫衫,在搬运的工人中间总是有些惹眼,便绕到了府中下人住的屋子,准备偷一件衣服换上。
可是墨绫七拐八拐,却是迷了路,竟绕到了给客人安排的别苑,太子府本就不大,客人的别苑自然也不是很奢华,但是玲珑别致得很,想来必是精心布置的。
“雅闲居?”墨绫看着楼宇上面飞逸洒脱的字迹,又环视四周的美景,情不自禁地念道,“此处松际送香,竹露清响,闲云潭影之畔,还可醉听清吟雅琴,真是闲适的居所,不知波罗哇国的使节能否读懂这份怡然?”
这时身后一个清朗地声音从身后传来,悠然道:“确实是好居所,太子殿下着实是用心了。”
墨绫自知是自己一时忘情,竟在此处逗留得太久被人发现了。忙欲转身溜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姑娘且慢。”
墨绫皱了皱眉头,听声音觉得来人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便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人见墨绫站住,便行至墨绫面前道:“姑娘,在下是波罗哇国的小王子,汉文名字夙谦,席间不胜酒力,便出来醒酒,不甚迷路了,姑娘可否为在下指路?”
墨绫顿时有些瞠目结舌,自己的运气竟会坏到如此程度,遇到的竟然是波罗哇国的王子?听闻波罗哇国人长得与卫人不同,墨绫忍不住好奇抬起头来,却不慎对上了一对蓝色的眸子,清澈明亮地竟似无量山天湖中的清潭水,墨绫险些被陷进去,忙又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