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五六年前,醉烟楼开张,离醉梦,江挽月,还有如烟都是醉烟楼的第一代妓女,更是当家花旦,在帝都声名远播。无数嫖客慕名而来,被她们迷得神魂颠倒。醉烟楼自然也成了帝都第一青楼。可是毕竟僧多肉少,于是金叶妈妈为了扩大规模,从奴隶贩子手里买来了我们这些受尽折磨的奴隶,经过几年严格的训练,将我们训练成了帝都最为与众不同的艺妓,我们不仅满足男人们原始的欲望,我们还要读懂他们的心,做他们永远离不开的红颜知己。”
洛水说着说着,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一晃十多年了,自己如今且不说早失去了曾经的绰约风姿,甚至连普通的村妇都不如,才过三十,竟双鬓生白发,坐等色衰而死。
洛水不由地哽咽一声,却仍忍着一腔酸楚继续道:“我们在男人们中间曲意逢迎,刻意讨好的日子过了两年,到我二十的时候,我们便不似从前那般水嫩貌美了,因为做我们这一行太耗心血,黑白颠倒,根本不顾身子,所以才二十岁有的姐妹脸上就已经生了皱纹了。金叶妈妈见她的招牌们不再年轻,就开始着急了,这时,烟雨想了个法子。”
墨绫听到洛水提自己的娘,立刻紧张起来,忍不住问道:“我娘亲没有疯前是个怎样的人?”
洛水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离醉梦嘴硬心软,江挽月面柔心狠,只有你娘那时看来最温婉善良,最得金叶妈妈的心意。你娘懂得药理,她说她能想办法给姐妹们配出调理肌肤的药来,于是我们就在二十岁的时候第一次吃了驻颜丸。刚服下的时候,倒也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第二日中午我们就和你们一样,第一次毒发了,最重要的是醉梦挽月和烟雨因为年长,以她们吃药无用为名没有服药。”
墨绫暗道,怪不得挽月和娘亲的样貌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原来是因为她们没有吃驻颜丹。丹柳急问道:“是烟雨姨娘故意害你们吗?”
洛水微微怔忪了片刻,低声道:“我们起初以为是,都很怨她,以至于她有了心爱之人之后都借机刁难报复她,不仅害死了她的丈夫孩子,也把她彻底的逼疯了,可是她疯了之后,一切却真相大白了。金叶妈妈开始指使我们做窃取情报的营生。来我们这消遣的客人不乏达官贵人,他们酒醉或是得意忘形时,或多或少都会说一些朝廷政事,甚至是军事机密,我们便一并把听来的都记住交给金叶妈妈。慢慢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幕后操控我们的主人,我们的规矩也越来越多,到了二十五岁后便不能接客,只是在幕后培养一代一代的幼雏做这些细作的勾当。后来金叶妈妈突然失踪,醉梦接手了醉烟楼,她告诉我们谁生异心,谁就不得解药,必将毒发疼痛而死。我们这些人也就渐渐明白,醉烟楼是有人精心布置的机密搜集组织,我们甚至不知为谁效力,却不得不做人的工具,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可笑。”
墨绫总算是恍然大悟了,怪不得总感觉醉烟楼神神秘秘的,而且妓生们竟然专门学防身武功,原来是为了防止突生变故。墨绫忽地想起四年前,醉梦姨娘被迫自尽的场景,醉梦姨娘武艺卓绝,定然不是普通的高手,还有江挽月用的暗器,都与她们平时练的拳脚把式不一样,而洛水姨娘只会些拳脚功夫,这是怎么回事呢,想着便问道:“姨娘,后来被金叶妈妈买来的人中,可否有诗情画意姐妹?”
“她们是原来就在的,还有流星,都是挽月的心腹,我和妙姿心安等人是后来的,这中间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人,得了不治之症,红颜命薄的。”
墨绫本来理顺了,可又听妙龄是和洛水一起进的醉烟楼,心中的疑团又理不清了,便又追问道:“妙姿和姨娘一起来的醉烟楼,短短几年如何把武功练的那么好,是向谁学的?”
“妙姿身世也算是可怜,她之前是和养父一起在街头靠表演武术卖艺的,可是越大姿色越出众,后来养父竟起了邪心,将她小小年纪就给玷污了。后来总是不安好心,被金叶妈妈看见,就花重金买了她,她本就会些武艺,根基好,后又得金叶妈妈悉心调教,自然功夫不俗,只是我看她浮躁,和醉梦比起来,还差许多,可谁想醉梦姐姐竟会被她们……”
墨绫每次提起醉梦姨娘,总是不免心痛,但是她只能怕疼痛掩埋在心里,不过这回真理清这么多线索,很快应该也能随了醉梦的心愿逃出去这个地方了。
看来那个金叶妈妈建立醉烟楼是早有预谋的,她事先自行训练好了一批能歌善舞,又会武艺的精英细作,以开青楼为名打好根基,铺平道路,然后又找来一些受苦的姑娘继续培养,壮大势力,使她的细作组织更加的壮大稳定。可是她们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建立一个机密组织,不知到底是为谁效力,那个主人又是谁,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呢?
墨绫正思索着,丹柳突然尖叫起来:“姨娘,吃这个驻颜丸不是可以永葆青春的吗?为什么你们都会老的这么快?”
“我也不清楚,我猜这个药虽然能助人美貌,可是毒性要大于药性,用的久了反而会加速衰老,所以你们要抓紧想办法,不要像我这样。”
丹柳的眼睛又红了,埋怨道:“这个地方太恐怖了,我不要再呆在这里,我要离开。”
墨绫听她这么说,以为她是一时害怕,说的意气话,便又问一遍:“你舍得这里?”
“这个鬼地方,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我想逃也逃不出去,没有解药,逃出去也是死。”丹柳已经没有心情吃饭了,放下碗筷,拖着下巴颓唐地低语着。
这回丹柳似是真心想要离开了,墨绫心里暗自盘算着,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自己的想法,等时机成熟了,一起出去最好。
几人用完午饭,瞧着也到了各自练习功课的时间,丹柳身形婀娜,体态轻盈,主的是舞艺,墨绫为了不抢她的风头,当初自避开了选择舞艺,只一门心思将琴艺当做自身所长来学,这样两人各有所长,既都得看重,又因学的不同,省的被人拿来比较,伤了姐妹和气。
当初墨绫在这件事上想的极为周到,让洛水对她更加青睐。
为了避免墨绫的琴声与丹柳习舞的节拍互相影响,每逢她们练习时都是各自分开的。墨绫回了房间,因刚才听洛水所说之事,心中已经暗浪汹涌,若是能拿到醉烟楼出卖朝廷秘密的证据,将之一网打尽,那么自己和娘亲就可以趁乱逃走了。
江挽月是醉烟楼之首,到时定逃脱不了。
退一步想,自己与母亲一个是外人眼里的疯子,一个是女童,就算到时被抓,顶多也是被充当官奴,若是为奴,以母亲的身手,带自己逃出去也不难。可是丹柳怎么办?她的毒,不知母亲还能不能解?还有洛水姨娘,到时不要害了自己的亲人才好。
墨绫越想越乱,手上的琴自也是乱了节奏,这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本以为是洛水姨娘,笑着抬眼望去,结果先入眼的却是如同鬼魅的一团黑色。
墨绫虽被惊了一下,但倒未叫出生来,只是身子颤了一下,待瞧仔细了,松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怒叱道:“晴天白日的,你从哪里冒出来,想吓死人不成。”
叶羽见墨绫生气,小脸蛋恼的红扑扑的,甚是可爱,俊逸的脸上顿时荡开了笑容,而且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煦:“我这次可是正大光明的走进来的,可是不知道你究竟想什么事想的那么出神,竟会被我吓到。”
“吓到我很了不起吗?瞧你得意的,你胆子也真大,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有人看到?”墨绫之所以这么问,倒不是担心叶羽有危险,而是担心自己房里多了个男人,会被误会,落了个私会男子的罪名。
叶羽瞧墨绫似有紧张之色,便宽慰道:“放心好了,这醉烟楼的护院也不过如此,我若有心,进你一个丫头的房间倒是容易的很,不过你们这本就是青楼,还担心污了名节不成?”
叶羽的话虽是宽慰,但也是试探,他想知道这家青楼尽可能多的秘密。
墨绫应道:“青楼又如何,好歹我也是清白女子,不想被你这无名小辈毁了前程。倒是你一个随从,不好好跟着你自己的主子,总往青楼里跑什么?”
墨绫这话终于问到了刀刃上,不过叶羽既然敢来,便是想好了托词,而且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让墨绫这么问,于是答道:“我本也想等到夜里才来,可是一想起你,我便食不知味,思来想去,终是背着主子,情不自禁地冒险来了。”
墨绫如此聪颖,怎么会信他这么低劣的谎话,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傻子?青楼之中能花言巧语的男子多了,比你会说的更是数不胜数,你道行才多深,就想学人寻花问柳?说吧,你到底是何人,来醉烟楼到底是何目的?”
叶羽没想到自己被识破了,她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有这样玲珑的心思。
“你为何要在这个青楼里安身?”叶羽认为像有这样心思的人如果想离开青楼,肯定不是问题。
墨绫顿时眼眶就红了:“我怎么能出去,我娘还被妈妈关着,我若走了,娘亲怎么办?”
“只因你娘亲被关,你才不能逃出去?”叶羽总也从墨绫口中问不出答案,情急之下失言道。
墨绫怎会忽略这样的破绽,反问道:“你以为还该有怎样的原因?你到底有何目的?”
叶羽被墨绫逼问的无话可说,事到如今,倒不如直截了当得说清楚好,便道:“我想要摧毁醉眼楼。我怀疑此处有动摇我社稷根本之嫌疑,所以必须除之。”叶羽说话时,负手而立,气势凛然,目若鹰眸,笃定而犀利。
墨绫心头一动,复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