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也不生气,指指妆台的一个角落,笑道:“我是被你放在这里的那面镜子,可是一直看着你长大的人,只是你不知道半夜我会出来看你罢了。对了,你以后叫我阿镜,便好。”
忽然千春像是木乃伊一般愣在原地,眼珠瞪得大如核桃,被惊得说不出话。随后很快醒过神,说话却结巴起来:“你、你哪来的怪人,说这么奇怪的话。咦,我的镜子怎么不见了?”
一夜之间,日夜相伴的宝镜居然丢了,千春不由得细细斟酌阿镜话中的深意,却依然面露狐疑之色。忽然,她的腹部传出一道道开水沸腾的声响,引得阿镜哈哈大笑。
千春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快速地打扮一番,捂着肚子走向厨房,端起两碗白粥,递给阿镜一碗。食完之后,忆起夏至已到,龙之介又是出汗体质,最怕夏日,便再次回到厨房。自阴凉处取三十克百合干,一百克绿豆,放入砂锅之中煮几个时辰,直至绿豆开花。
“美人,你在弄什么?”阿镜像一阵风似的飘来,在她耳边轻嗅,又探了探锅中的食物。
“阿镜小姐请自重,女女授受不亲。现下天气炎热,喝一碗绿豆百合汤,最适宜不过了。”千春顿时感觉手上的疙瘩落了一地。
不经意间,目光被阿镜牢牢地吸引,她着一身红色衣裳,美如冬日里的红枫。她的眼角斜斜上扬,薄如冰片的嘴唇涂了一抹红,有种说不出的妖艳,与自己的打扮天囊之别。
“是给龙之介做的?”阿镜朝她眨眨眼,面露暧昧的笑容。相伴多年,自然听得她在闺房常说起心上人。
一瞬间,千春的脸上浮现两块红云,整个人都散发温柔的光,低头微笑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阿镜见状不由得“啧啧”两声,笑道:“难怪世人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瞧你美的。”
忽闻“咳咳”两声,二人纷纷侧首望向门外,只见一白衣男子手持桧扇,风度翩翩,面带微笑地走来。千春更是喜出望外,眼眸发光,欢喜道:“龙哥哥,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龙之介收起桧扇,笑道:“醒来想见你,便来了。”他牵起千春的手,转身瞧见红衣女子,“这位是?”
阿镜微微一笑,以示与他打个招呼。她知道此时该说话的人,不是自己。于是手捧一杯热茶,从他身后慢悠悠地走过,往凉亭方向前进,又寻了干净的一处坐下,悠哉地抿了一口茶。
“正好你来了,我想和你说说这件事。”千春拉他走向厅堂,喝了一大口茶,方将早上的故事娓娓道来。
龙之介默默地听千春讲完,慢慢放下茶盅,神情若有所思。沉思半晌,方道:“原来如此,那可是要一直住在你家?”
千春点点头,忽然像是忆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来,朝厨房奔去。不过一柱香的时辰,她端来一碗绿豆百合汤,笑着喂龙之介一口又一口,让凉亭的人不忍直视。
薄暮之时,深津夫子回到家中,见突然冒出一个妖艳女郎,暗暗诧异了许久。用过晚膳之后,千春瞧着小小的屋子,将手一摊,神情甚是苦恼:“房子实在太小太小了。”
阿镜站在一旁,以手指托着下巴,沉吟片刻,笑道:“千春,仓库隔壁不是有一间小房子?”
千春摇摇头,眉头皱在一块:“那可不行,太脏了,无法住人的。”
阿镜将她往外推,携起一对扫帚,瞪大杏眼,又点点头,笑道:“别矫情了,打扫打扫就能住了。”
嘎吱一声,门楣上的灰尘簌簌而落,呛得二人猛咳了几声。阿镜环视四周,门窗都没有破损,只是屋梁上的蜘蛛网颇多。她叉着腰,一副充满干劲的模样,旋即挽起宽大的衣袖,有模有样地扫起来。
不过三盏茶的时间,阿镜已落脚于此,与千春告别之后,这个活了上百年的女子躺在榻上,尽管身子已然疲惫不堪,却无法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浮现早晨的那一幕,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快得让人面红耳赤。
翌日清晨,阿镜早早就去街头溜达闲逛,在平冈家店铺附近的摊点左右张望,一面用早膳,一面紧盯店铺,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与龙之介碰面的机会。
待她吃第二碗拉面时,龙之介终于出现在眼前,她忙将铜钱丢在桌上,又喊了一声掌柜收钱,便健步如飞地奔去。
“平冈公子,这么巧?”阿镜有些紧张,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说话。
“阿镜小姐,你怎么到这了?”龙之介暗暗诧异,却不动声色。
“我来找找活干,一大姑娘,可不能白吃白喝别人家的。不知平冈公子这里可有我做的活?”阿镜哈哈大笑,又小心翼翼地试探。
龙之介找来管家,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须臾他浅笑道:“有是有,只是负责伙食这样的粗活——”
“挺好的,我接了。”阿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