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唐欣神秘兮兮地凑到周离旁边，八卦道：“诶，周离，我跟你说啊，刚才在茶水间我跟小刘聊天来着，她说她看到了章老师的信用卡账单，他前两天买了一根女式银手链诶，你说他是给谁买的？”章泽清单身爸爸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而且她们也都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稍微亲密点的女性，所以这一有了一点点绯闻公司里的人都难免会很注意，毕竟有关自己的未来老板娘。
周离在打字，顿了顿，没有回应她，扫了眼手腕上的链子，故意把左手往前移了移。唐欣还没注意到，继续说着：“你说说看嘛，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毕竟你跟他住同一栋楼，还每天跟他一起上下班……”她看到了周离左手腕上的银链子，眼睛一亮，惊讶道：“诶！周离！你换手链了？银的吧？是他送的吧？看我真蠢！肯定是他送的呀！肯定是送你呀！”她一激动声音就比较大，顿时看周离的眼神都不同了。
周离有点得意，一时忘形，装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他说我戴着挺好看……”
唐欣咋咋呼呼地，夸张地尖叫了一声：“啊，好苏啊……”然后她的音量突然急骤跌落，卡住了一样，周离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口看去，才发现章泽清已经走进来了，也就是说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周离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不喜不怒，周离尴尬地笑了笑，低下了头，再不好意思看他。
唐欣忍不住笑着看看章泽清，又看看周离，眼神里都充满八卦的信息，她想打趣他们，别有意味地对章泽清笑说：“章老师，我们正好再说你送给周离的手链呢，很漂亮呢……”
她还没说完，章泽清就说：“员工福利嘛，要是你能把文案做得跟周离一样好我也送你一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寻常，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慌忙地掩饰，对着唐欣别有意味的眼神他觉得有点羞愧懊恼无地自容，责怪自己又干了件傻事。
他这样一说，周离顿时觉得自己这时候就像个大傻瓜，原来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唐欣眼里八卦的光灭了，失望地扫扫他们，有点尴尬。
章泽清若无其事地问周离：“周离，我的文学课扩展了学生课程，所以课程内容需要做调整，要重新制定课程计划，你能不能来听几堂课，帮我做一下课程记录，然后出一份计划文案？”
周离看向他，努力地露出微笑：“好啊，我正好可以去蹭课听，这下赚到了……”故意用玩笑来********，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翻江倒海，谁都能掩饰得很好，并且让对方相信自己真的没在意什么，这样的伎俩谁都是高手。
董恬真的报了章泽清的文学课，平常没课的时候也会想着法地往公司跑，美其名曰是来看周离给周离送点心送水果的，其实每次在周离旁边的时候眼睛都在搜寻章泽清，一看见他就一脸欣喜，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就遮遮掩掩的。她会主动地在课上与他互动，也会拿着勾好问题的资料书在课后来请教章泽清，很害羞又想跟他说话让他注意到自己。她人美嘴甜，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叫着，在公司里也混熟了，经常找章泽清的助理聊天，也在周离面前小心试探，任何话题都能绕一百八十个圈绕到章泽清身上。她以为自己的做法很隐晦将自己的心思掩藏得很完美，但是在周离眼里她是在欲盖弥彰。
周离那次发那条信息给她，她就知道周离看穿了她的心思而且在嘲讽她，她对周离也有了点敌意，但是周离是她去公司接近章泽清的借口，再说周离没有要揭穿她的意思，她就没有跟周离撕破脸，一直在她面前乖巧地讨好着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周离刚开始也曾怀疑过是自己太敏感了，还懊悔过自己发那样赌气的信息嘲讽董恬，可是后来董恬像台风过境一样迅速地挤到章泽清眼前费尽心思地渗入到他们的日常里，她就确信无疑了。
十七岁的董恬，就像当年的自己，正悄悄地，笨拙地，暗恋着章泽清，她比当年的自己更勇敢，她从来没有逃避过这样的感情，而是千方百计地接近他为这份感情努力着。最重要的是，十七岁的董恬比十七岁的自己更美丽。
周离透过玻璃墙看到在章泽清的办公室里，董恬抱着一本资料书，却并不像是在跟章泽清讲题，他们好像是在聊着什么开心的事情，她笑容明朗而羞涩，目光一直围绕着章泽清，而他温柔地看着她，递了一杯茶给她，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笑着，看起来那么融洽那么亲近。
周离不否认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夸张了，但是她还是气，她还是妒忌，这些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长大了，跟十七岁距离好远了，明明也就才二十二岁啊，为什么就觉得有点苍老了？她不再是十七岁的少女，而十七岁的董恬正张扬地美丽着。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施晴打电话来催稿，周离跟她说过董恬的事，她就问起了，周离说着：“……现在看她就觉得好像在照镜子，那些小心思小把戏真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我那会儿天天往他办公室门口跑，只敢偷偷看着他，被他看到了就拔腿逃跑，她倒好，现在就能跟他谈笑风生了，我到现在跟他说话还会有点紧张好吧，想想自己真是没用……”
施晴有点纳闷，问：“那个章老师就那么有魅力啊？他是帅得惊天动地还是有什么有什么特异功能啊？惹得你们这一个个无知少女竟折腰？”
周离说：“他不是帅得惊天动地也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他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是个很好的普通人，他的好也并不是很惹眼，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个早熟少女才会发现他的魅力呢，谁想董恬也能看见他的好……”
施晴叹了口气，“诶，既然能让你暗恋这么久，就证明他真的很好，一个很好的人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总是这样的，梨子，你想要的东西别人都想要，你想去的地方别人都想去。”
周离无奈地说：“是啊。我只是挺气自己，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只能暗恋他。”
施晴哈哈大笑起来：“梨子，你怎么这么衰呢？你把命都豁出去了，就为了保护一个陌生人，结果倒好，给自己救回来这么一个情敌，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把她带到章泽清身边，你是不是都觉得自己特蠢啊？后不后悔？”
周离说：“不后悔。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蠢事了。”她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
时隔多年，她还清晰地记得，落霞小区里，瑟缩在垃圾桶旁边的齐苏，那张美丽无助的面孔，还有她跟自己在沛南一中的操场上掐架的样子，那个晚上沛南火车站前，齐苏仰天大笑，对她说：“周离，人生而疯癫。难道你就不疯吗？”
是啊，她也疯，疯狂地暗恋着他，七年从未改变。
她也明白了，当年她帮精神失常的齐苏洗澡时，说：“齐苏姐，你真美。”，齐苏说：“但是没你年轻。”那种空洞和虚无，终有这一天轮到了她。
扑火的飞蛾永远不会只有一只，总是有人在为那种美好遥远的梦想前仆后继。
下午，章泽清坐在咖啡馆里看书，周离坐在他对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讨论的大多是书里的内容。沉默了一会，章泽清忽然笑了，很开朗很轻松的笑，这是周离很少见到的。
周离问他：“怎了？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章泽清移开眼前的书，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董恬……”
周离听到他提到董恬的名字，还是这么熟稔这么开心的样子，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勉强地笑问：“董恬……董恬她怎么了？”
章泽清说：“董恬说学校里有一个叫她‘冬天’的男孩子天天变着花样地在她宿舍楼下唱歌给她听，每次都是一开口就逗笑一楼人，每天晚上被宿管阿姨追着跑，想想都搞笑。以前我也截获过学生的情书，老跟他们说不要早恋不要早恋，现在的小孩子啊，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周离随口说：“做老师了就只准学生好好学习……白总可说了你高中时学唱粤语歌就是为了追女孩子的呢……”
章泽清笑说：“是啊，想想真是谁都有那么一段幼稚的历史，真是快啊，学生们都一个个走上社会了，我都这么老了。”
周离说：“你才不老……”
他看着周离，心里有一种温暖的律动，好奇地问：“那周离你呢？你高中那会儿也有点什么故事吧？”
他注视自己，周离不好意思了，低下头看书：“我能有什么故事？那时候，别人都在忙着早恋，就我在忙着暗恋……”抬眼看了下他，想到这话是跟章泽清说的，就觉得有点奇怪。
“暗恋？我倒隐约记得那时候的你是那么任性大胆，都敢跟大妈们吵架，还在课上和严老师叫阵，真没想到你也藏着心事。”他说。
是啊，不能说出口的心事，可是章泽清，你就是我最大的心事啊。
她没有说话，笑笑，翻着书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