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当飞机落地之时,女子不顾乘务员的劝告自行打开舱门沿着舷梯走下。
站到地面上,她微眯着双眸望向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抬腕看了看表,上面正显示着十二点十七分。
放下手腕,带着一脸淡然微笑的她往出口而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现在才早上七点多钟,看来我可以直接赶到G市,不必浪费时间在这停留了……”
极为标准的普通话自女子口中传出,很难想象她已在伦敦生活多年,而她清脆悦耳的嗓音犹如出谷黄鹂般醉人,令身边靠近她的几人全都一脸讶然地看向这个将帽檐压得低低的女子,很是好奇这美好声音的主人究竟长着一副什么模样。
感受到身边人探寻的目光,女子抬起清秀的脸礼貌地对他们微微颔首,随即提着自己的皮箱疾步向机场大厅走去。
买好半小时后飞往G市的机票,女子没吃什么东西就往安检处而去,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个自己曾经梦想了许久的地方,脸上的神色隐隐带着激动与雀跃。
来到安检处,将皮箱交给安检员后,女子便进行了常规的搜身检查,不想刚踏出金属检测仪正打算拿回自己箱子时却被叫住,一名男性安检员以一口流利的英语道:“不好意思,能麻烦你打开箱子吗?我们需要检查一下。”
“请说中国话吧,我能听得懂。”
女子一脸优雅淡然的笑看着他,可眼中浓浓的讽刺之色着实让他感到既难堪又难忍,好在职业准则随时提醒着他不能轻易动怒。
“我们怀疑你的皮箱内装有非法违禁物品,所以要开箱检查,请你配合!”安检员强忍心中不悦,再一次开口虽说的是普通话,可语气却没刚才那么客气了。
“非法违禁物品?请问你是指什么呢?”女子语调上扬,看着他的眼中满是戏谑。
“请你配合,否则我们要强制执行了!”安检员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僵硬转移了话题。
“那好,如果你查不到什么,我想我有权控告你滥用职权,侵犯我的隐私。”
女子脸上笑容不变,轻轻打开皮箱两边的环扣,将箱盖揭开后掉了个头推到安检员面前。
冷冷瞥她一眼,他仔仔细细地将箱中物品翻了个遍,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有些恼怒的他正欲将拿出的物品一股脑塞回箱中时,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伸出两指捏住他手腕,制止了他那粗鲁的举动。
逐步加大手中力道将他的手从自己的东西里抽离,直至他手腕外翻、疼得冷汗直流后,女子才悠然笑道:“这些换洗衣物和各类证件就是你口中的非法违禁物品?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而且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因两人动静过大,临近几个安检处的工作人员停下手中工作看向他们,其中一人在对自己同伴示意后快速离开岗位,朝控制室的方向走去。
女子眼角余光瞥见那人的离开,脸上笑容虽然不变,但眸光中却多了丝寒意,望着面前之人道:“说啊,我听着呢!”
说罢,女子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令他更是苦不堪言,只能倔强地咬着唇不让求饶的呻吟溢出。
见他疼得冷汗直流却仍不肯开口,再加上瞥到刚才离开的那人正领着两个身材壮硕的安保人员跟在一名颇具领导气质的中年男子身后快步走来,女子眼中的寒意更甚。
“真有骨气,可惜我对你这种仗势欺人、滥用职权的家伙没什么好感。这次就此作罢,以后别让我遇到你。”
冷哼一声,女子用力一甩手便顺势放开捏住他手腕的手指,不再理会他看向自己的阴狠目光,动作缓慢而优雅地整理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它们一一归于原位。
盖上箱子、锁上环扣,女子提着皮箱径直往候机室走去,可还没等她走出两步,两名安保人员疾步上前拦住了去路。
“怎么?打算请我去喝杯咖啡吗?”
女子停下脚步,回身挑眉看向领头之人,语气里的揶揄让围观群众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动手伤害机场工作人员,请跟我们到警卫处处理。”
那人目光阴沉且分毫不让,声音极为刻板,身上更有着一种久居高位的威严,令人不禁感到有些惧怕,这让围观众人看向女子的目光不由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笑着摇摇头,女子蓦然往前踏出一步,笑容收敛的瞬间身上爆发出一股让人感到窒息的凌厉气势,狠狠压住那人,让他与周遭几人不禁同时后退,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我只把他的手从我的东西上拿开,没控告他滥用职权想侵占我这古董皮箱已经很好了,如果你们再纠缠不休就别怪我把这件事闹大。”说罢,女子冷着脸瞥了眼几人,也不理会他们惊惧的模样,转身朝候机室而去。
三个小时过后,当女子再次脚踏实地之时,她匆忙提着皮箱走出机场,来到机场大巴的停靠站点,在售票窗口买了张去往市中心老火车站的车票,便迫不及待地登上大巴,看着车窗外来往的人流出神。
直到大巴缓缓启动驶离停靠站,女子才将注意力转到车窗外飞速而逝的景象上,叹着时光易逝,这里的人事、景物早已全非……
等大巴停靠在终点站时,一直没吃东西的肚子在这饭点终忍不住叫嚣起来,令女子不禁无奈地摇摇头,提着皮箱步履优雅地往老火车站旁一条热闹的繁华街道走去。
大步走上这人流并不算太过拥挤的街道,看着周边规划整齐的摊贩,她在寻找吃食的同时不禁想起多年以前的这里。
那时,老火车站还不能说老,是当时G市里最主要的人流聚集地之一,自己所处的这条街原本很是杂乱无章,有许多摊贩都是推着小手推车或挑着箩筐贩卖各种能够果腹的食物、用品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不时还能听到各样的叫卖声,虽人声嘈杂却显得极富人情味。
现经整顿后确实整洁不少,但自己却失了闲逛的兴致,心中暗暗决定先找些吃食来填饱肚子,女子轻叹一句“时移世异”后,便大步前行起来。
刚走出一段不近的距离,女子鼻头微动,似是闻到什么熟悉的气味急忙停下脚步,面带惊讶地细细分辨着,随后将目光锁定到自己身前十步外的一个小小店面。
女子大步走入店门,在店内不多几人的讶然注视下来到食品展示柜前,摘下帽子看向坐于其后的一个胖男人,面带和煦的笑容柔声道:“请给我一份五香豆豉。”
“小姐,你只要五香豆豉吗?我们这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呢!”
胖男人似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么有礼地跟自己买东西,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子,双手在身前白色的棉布围裙上擦了擦,伸手指向面前展示柜中陈列着的一些食物道:“我们这还有春卷、米皮、白粥、包子这些,味道都不错,不然你光买五香豆豉也填不饱肚子。”
女子笑着摇摇头,指着男人身后一幅写着“五香味绝古今,豆豉天下第一”的标示,道:“不必了,我就想尝尝你这所谓天下第一的五香豆豉是什么味道。”
“呀,那就是个玩笑而已!五香豆豉的做法早已失传多年,是我父亲经过多年钻研,摸索出了一个还不全面的制作方法,这才提上去的,做不得数。”
男人尴尬笑笑,从不认为会有人在意的横幅标示居然引起一个清秀女子的注意,他的脸上泛起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
沉默了会儿,见女子不说话,只专注地盯着展示柜内最右侧的一个厚实的不锈钢盖子,男人突然想起客人的要求,连忙将其揭起,拿出一个大木勺盛了些盖子底下的五香豆豉到碗里,径直朝她递去。
“喏,给你尝尝,算是我请你!”
接过男人递来的碗,看着碗内颗粒饱满、颜色略显暗黄的五香豆豉,她动作优雅地从一旁的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小口吃着,没多久就将不多的五香豆豉吃入腹中。
“谢谢!五香豆豉原是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盛行于G市的小吃,你的父亲是个很念旧的人,也是一个毅力坚定的人,很感谢他造出了这个味道的五香豆豉。”女子放下碗筷笑着对男人颔首,语气里满是赞赏之意。
沉吟了一会儿,女子的脸色突然一肃,隔着展示柜凭借身高优势凑到男人身前,压低声音道:“五香豆豉,是以芫荽、大料、桂皮、陈皮、草果、生姜、葱、酱油、盐、绍酒、鲜骨汤做底,将已制好的豆豉放入竹制笼屉内蒸制,待各种调料的味道浸入其中而成。你父亲少加了芫荽和葱这两味食材,让五香豆豉虽充满了浓郁的大料香味,却少了丝清香,尤其是竹制笼屉给豆豉带来的香气。”
“你怎么知道?”
男人原本因她靠近而通红的脸上带着震惊与不解,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惊骇,毕竟自从五香豆豉的做法失传后,再也没人能找到正确的做法。
自己父亲虽然多年实验摸索到了一些,却总跟自己说还是少了些什么味道,临终前一再叮嘱自己一定要找到。
时至今日,被这年轻女子一提,他还真发现确实是少了这两味最为普通的配料,以及竹制笼屉这一最原始的厨具。
并未理会男子的震惊和不解,女子轻笑道:“百年前先辈有幸尝过正宗的五香豆豉,遂在自传中留下了相关记载与制法。好好传下去吧,就算是你请我吃豆豉的回报。”说罢,她转身大步离去,空气中再没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