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牵着手漫步在河畔的堤坝上,夏旻煜一直低垂着头落在女子身后,视线不离那身暗红色金线绣云纹长袍的衣摆,看着其上用金线所绣的云纹在街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使她宛如踏云游走于人世间的谪仙,生生被迷了双眼、迷了心,甘愿为这在自己心中、眼中都是集天下所有优点于一身的人献出一切。
不动声色地由他思绪流转,女子只静默前行,脑中感受着他的念头,顺着他的万千思绪而动,试图去了解他爱自己的“逻辑”,想学会爱一个人的方式,也去学习如何才能与人更好地相处,只可惜这短短的相处时间并没让她有何进益。
各怀心思的两人沿堤坝走了约莫一刻钟,便来到一座连接着河心小岛与河岸的木桥边上。女子驻足回身,将来不及停下的人顺势揽入怀里,思虑半晌后抬手指着河心小岛上的复古木制建筑群,体贴地道:“我很喜欢这类型建筑,不知你是否与我一样,因此我希望你能去试试,如果实在不喜我们再走!”
见女子如此在乎自己的想法,夏旻煜打心底不愿让她为难,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不用,我也很喜欢古典文化,而且一直都想试试穿长袍长衫的感觉,更别说这种喝茶聊天的地方了,我们快进去吧!”
话音一落,夏旻煜像是怕她反悔一样,挽着她的手臂便将人拽着踏上木桥,穿过刻有“临水居”三字的木制牌坊和种满花草的前院,往位于河心小岛中央的主楼而去。
而女子闻言,眸光微微黯了下,脸上划过一丝失落之色,却很快恢复温柔浅笑的模样,任由夏旻煜拽着自己往里走去。
踏入主楼大厅,两人在侍者的引领下上到二楼,寻了张临窗的八仙桌坐下,叫了壶碧螺春和几盘茶点,夏旻煜便趁侍者离开之际将椅子挪到女子旁边,笑眯眯地斜靠在桌上看着她,眼里满是痴迷。
“今天你除了吃饭基本上都在看我,就不怕哪天看厌了,抛弃我吗?”
在等待上茶的空闲时间里,女子沉默许久后半玩笑半认真地问着话,眼底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像是在试探,可却又让人觉得她是在害怕,声音里能听出一丝被隐藏得极好的不安,这令他立马坐直身子,严肃地对她道:“不,不会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绝不可能抛弃你,否则……”
“那如果到最后发现你爱上了错的人呢?或者说你爱上的不算是人类,你会怎么办?”
不等他赌咒发誓,女子第一次用极为认真的眼神盯着他,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不曾想却见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也没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且眼中闪过明显的恐惧与慌乱。
见到那瞬间变得慌乱的眼神,女子不用他说便已知道答案,抬手做出一个停止的动作,无所谓地笑笑,“好,我知道了,听琴吧!”说罢,视线便落到一个身穿明黄色华丽宫装、刚从楼下大厅上来的美丽女子身上,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直到她在中央舞台上的琴几旁坐下,这才收回视线望向窗外。
耳边虽有动听的琴声,可对于女子骤然变冷的态度夏旻煜感到很是委屈,根本无心赏乐,因为他不知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低垂着头默然无语,细细思索自己刚才举动有何错漏,等她的火气自动降下去。
就在女子望着窗外出神时,冲泡好的碧螺春和茶点都已上桌,夏旻煜见她仍没反应,不由顺着她的视线一瞧,却发现楼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冬雨,只不过因雨势太小,加上他所处的位置被她的身形完全挡住,这才没有受到冬雨寒风的侵袭,而她那件暗红色的长袍有一半却显示出被水浸润后较为深重的颜色。
急忙起身将半开的窗户关上,夏旻煜连抽几张纸巾慌忙擦拭着她被浸湿的衣袍,微垂的脸庞上满是心疼与担忧,并没注意到女子正垂眸看着他为她擦衣服的模样。
不出声提醒他自己可以随时弄干衣袍,女子任由他用纸巾擦拭着,将那些细碎的纸屑留在衣袍的金线中,一脸淡然地用空着的右手斟了两杯茶。
端起其中一只茶杯轻啜一口,细细品了会儿复又喝下一口,女子把玩着茶杯幽幽地道:“人生就如这一杯茶,品第一口时感觉略微苦涩,可一旦你接二连三地将其饮下,慢慢回味之时,便发觉味道竟又变得甘甜。”话音一落,女子微微仰头将剩余的茶汤饮尽,轻轻将茶杯放回原位,随即扣住他的手腕。
本欲装作没有听到,可女子制止了他为装傻而继续擦衣的举动,不得不抬头平视那双明亮的眼眸,声音发颤地问道:“蓝,这话什么意思?”
极端害怕却又不得不面对,夏旻煜这副狼狈的模样让女子感到好笑,不由伸长手臂将人揽入怀中,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脊背,“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确实不算是人类,而且我们的开始也很不愉快,但无论过程与结局会怎样,我都会尽我所能,让你我之间相处的记忆变得甘甜!”
听到这不是情话的情话,夏旻煜忍不住瘪着嘴啜泣起来,双臂紧环住女子纤瘦柔韧的腰肢,抽抽搭搭地在她耳边道:“蓝,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是吗?”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女子淡淡瞥了眼刚被关上的窗户,随之便见其自动打开,露出约一尺的距离,正好够让她的视野囊括雨幕中的河畔夜景。
“夏旻煜,你的感情始于谎言,终有一天也会结束于谎言……”
沉默良久,女子隔了半晌才发出一声似叹息般的低喃,只可惜夏旻煜早已在她怀中熟睡,根本就没听到这低喃。不过就算他听到了,在他被抛时他仍旧不会明白,女子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为何在给了自己心底期许的所有甜蜜与幸福后,仍会毫不犹豫且残忍地将一切夺去……
2103年11月22日感恩节,一个不属于本土的节日,女子本无意追捧,可蓝庭斋内仍是热闹非凡,只因胡离与林愮两人闹着要过感恩节。
两人央求吵闹了整整一个上午,女子最后只得让步,不过却是在用过午饭后将所有人赶走,让他们在外面过节,自己则偷得了这半日清闲,独自呆在店中看书作画,也算是过了一个这些日子以来最为舒心的午后。
傍晚时分,冬季天色早已暗沉,黑压压的天幕低垂着,仿似要压住大地般,一看便是一副风雪欲来之势,女子本打算早早关上店门,可不想还没起身便直接顿住,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静默一会儿之后挥袖将茶几上的文房四宝与完成一半的画卷收走,换上一套紫砂茶具,动作娴熟地泡起茶来。
不到一刻钟,当女子喝下第一口茶时,清脆的门铃声响起,随即便是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传来,女子闻声将双手轻搭在膝头把玩着茶杯,头也不抬地道:“旻煜,请客人坐下喝杯茶吧!”
“蓝,你怎么知道我带人来了?”
领着一名中年男子上门的夏旻煜看着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相对放在茶几两旁的两只茶杯,有些好奇地问了句,随即在等待女子回应的空档招呼来人坐到玫瑰椅上,自己却走到女子身旁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
女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反而是将视线落在中年男子身上,待他将周围环境看过之后这才开口介绍自己,并以最快的速度卖给男子一件没什么特色但却甚得他喜爱的清代掐丝珐琅花瓶,随后让夏旻煜充当起店员的角色替自己送客。
不情不愿地将已被女子哄得团团转的男子送走后,夏旻煜立马回身进店,脱去外套挽起袖子,故作凶恶地将女子扑倒在贵妃榻上,恶声恶气地道:“好啊,我带人来你这照顾生意,不谢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无视我,甚至把我当店员使唤,我……”
说了半天“我”字,一直都不见有什么下文,女子好笑地枕着双臂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一脸淡然地等他准备好威胁的话。
“你就不能解释一下吗?”
许久,夏旻煜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来威胁女子,不由丧气地抱怨一句转移了话题,噘着嘴等女子给自己台阶下。
看着那双满是渴望的水润眼眸,女子轻咳两声,揽着他坐起身来,面色严肃地道:“我刚开始不理你只是想早点把人打发走,而且今天店里没有别人,我们可以过二人世界!”说罢,女子突然朝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痞气的轻笑,在他耳垂上轻啄了一下,并启唇将其含入口中。
腾地一下,夏旻煜的脸涨得通红,有些欲拒还迎地抬手去推她,却不想手掌覆上一片宽阔结实的胸膛,他的身子因此立马软了一半,随即悄悄抬眸偷觑,看到的正是那张令自己思念许久的俊美脸庞。
“蓝,今天我可以留下吗?我想看看你的房间,也想好好看看你!”
伏在宽阔的胸膛上,夏旻煜脸上满是幸福的傻笑,嘴里说着毫无逻辑的话,却博得男子扬唇的一抹浅笑,以及低头看着他的眉眼间那溺死人的温柔。
“好,我们今日有整晚的时间!”
听着这清雅悦耳的醉人嗓音,夏旻煜并未察觉两人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二楼的卧房内室,只满心欢喜地深情凝望着男子,惊喜于自己的主动留宿得到同意,以及所谓的付出终于得到回报,却从未曾在意男子泛着紫芒的眼底那幽深冷漠的打量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