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夜,寒风吹过路上两旁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使这夜显得无比萧索,加之街上行人无几,更为其增添了一抹孤寂,让人忍不住想要加快脚步早些回到自己家里,以免被这冷清的夜色所吞没。
可就在这大街之上,却有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正是刚从拍卖行中走出不久的女子。
只见她一脸惬意地漫步在这街头,看着那为数不多却也行色匆匆的路人,泛着紫色光晕的黑眸映射着昏黄的路灯,带着一抹朦胧的神秘色彩,只是微微低垂的头掩去了灯光,让人瞧不清她的神情。
“墨儿,出来吧,别藏着了。”
当女子走过一处转角之时,她蓦然停下脚步轻笑着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又饱含着从未曾有过的溺爱,令人不禁有种错觉,就好像她是在对亲密的情人说话一般。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身穿玉色云锦长裙,臂上搭有一条水蓝色纱制帔帛的清雅少女缓缓自转角后走出,脸上带着淡淡红晕,小心翼翼地瞧着女子的背影,屈膝行了一礼。“主子,墨儿错了,墨儿不应该随意跑出秘境的,还请主子责罚!”
轻笑着摇摇头,女子转身看向墨儿,眼底涌出淡淡的怜惜与宠溺之色,嘴上却是毫不客气地指责着她。
“你呀,明明性子就不是个稳重的,还偏偏顶着一副清雅淡然的皮囊,我真该把你关在墨竹楼里,让你好好反省个百八十年的。”
墨儿调皮地笑笑,瞬间就破坏了她那清雅的面容,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痞气,站直身上前几步,伸手紧紧拦住女子手臂,歪着头对她眨了眨眼。“主子才不舍得!我刚将他们账户里的钱全转到主子名下,可算是立了功,主子怎会罚我呢?”
但笑不语,女子伸手揉了揉身高仅到自己胸口的墨儿的头,回头望了眼那栋依稀还能看到的大楼,牵起她的手转身朝一旁的阴暗处大步而去,两人的身影很快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隐没于黑暗中……
两日后的傍晚,天空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模样,只是久不见一滴雨落下,空气中满是沉闷与燥热之气,让待在室外的人们很是难耐。
就在云层越来越低,天色也越来越暗的时候,刚从蓝庭斋离开没多久,沿着卧龙街走到自己停车处便已是一身大汗的严永潮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刚一坐进驾驶座便狠狠砸上车门。
“可恶,那女人居然敢这么算计我!”
双手用力地捶打了一下方向盘,咬牙切齿地低咒一声,严永潮面色阴沉地盯视着眼前的仪表盘,眸中闪烁着怒火与疯狂之色,让一旁的孙君文有些不知所措。
“永潮,怎么了?你先跟我说说,别生气,气大了伤身。”
听到孙君文温软的话语,严永潮勉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咬牙道:“那女人在拍卖行用一千万买走她送我们的那块龙涎香,昨天爸没跟我商量就直接打了一千一百万给她,还说那多余的一百万是她的佣金。哼,这等于是我们为那个破香炉和龙涎香就花了上千万,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细细听完严永潮满是愤恨的抱怨,孙君文也不由蹙紧眉头,“爸这是疯了吗?或者说那女人跟我说过的关于香炉的传闻是真的?”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不然我想不通一向一毛不拔的他竟会花这么多钱去买那些鬼东西,毕竟谁都不想那么早就死。”
深吸几口气后摇摇头,甩掉心中纷杂的思绪,严永潮发动汽车朝西郊外严家的私人别墅驶去,嘴角勾起一抹冷厉森寒的弧度,轻声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机会就这么溜走的。君文,你今天准备一下,先让爸‘试试’这香炉和龙涎香,然后……”
此刻,就在严永潮与孙君文两人于路上商量着对策之时,在蓝庭斋二楼女子卧房的内室中,穿着一身素白曳地长裙的她斜倚在靠墙而立的乌木鎏金三围卧榻上,静静翻看着手中的一卷书册。
柔和的烛光自卧榻两侧的高脚青铜烛台上投射而下,映照在她那清秀的脸蛋和一身素白曳地长裙之上,为其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使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温和许多,一头散落于宝蓝色绫锻大迎枕上的发丝也隐隐泛光,让她多了一分娴雅与温婉。
卧榻内侧,一个年约十八九岁,身着月白绣梅花长裙的娴静少女垂着头跪坐在女子身旁,白嫩的小手轻搭在她身上揉捏着,不时抬眸觑向女子那清秀的面庞,才能让人透过垂落于额前的发丝窥见少女倾城的容貌。
“主子,您今晚要过去吗?”
两人相映的那副静谧而美好的画卷被少女突如其来的轻柔嗓音打破,正在看书的女子也不恼,放下手中书卷翻身向她看去,“艺竹,你方才也听到了,严永潮今晚就会动手,我若不去林愮那小家伙岂不是要翻天了吗?”
名为艺竹的娴静少女稍稍迟疑了下,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规矩地摆放到自己膝头,轻声道:“主子,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见艺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女子用手肘撑着宝蓝色绫锻大迎枕坐起身来,面带温和的微笑,伸手理了理她那头乌黑柔顺的发丝,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不会怪你的。”
闻言,艺竹似松了口气,身子微微放松了些,抬手继续为她按摩起来,脸上也扬起一个倾倒众生的微笑,随即恢复一脸淡然若水的模样。
“当年林愮无故地对主子动手,主子重伤他后却又为他想法子疗伤,现今他若真得了这三人,伤好之后对主子不利可怎么办?毕竟他对主子恨意颇深,可不要养狼为患了。”
“不必担心,这些年我也明白他是因误会才有了当初的那几场刺杀,这小家伙是个嫉恶如仇、恩怨分明的主,不碍事的。”
轻笑着摇摇头,女子翻身下榻,修长的手指拂过腰间的素色腰带,一袭长裙便缓缓自肩头滑下。
艺竹见女子如此淡然自若,便知晓她心中早有分寸,也不再多言,径直取过放置于身旁不远的墨色金丝绣凤纹长袍,起身为女子披上,随即又拿过挂在卧榻围屏的掺金珠线穗子宫绦给她系上,最后才仔细整理起她的衣着。
待为女子穿好衣服后,女子笑着抬手摸了摸艺竹的头,弯身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随后径直转身朝外室走去。
艺竹目送女子离开,弯身拾起地上刚刚褪下的素白曳地长裙,将其叠好放入一旁的黄花梨雕鸾纹顶箱柜中,转身朝柜旁的墙壁走去,随着墙壁上泛起一阵无形的涟漪后便失去踪迹……
晚上九点,在西郊外严家私人别墅的顶空狂风大作,厚重暗沉的云层低垂着,不时划过一道能够照亮天际的闪电狠狠劈到大地之上。
这犹如末世的景象让胆小的孙君文紧紧依在严永潮的怀中,有些担心地抬头偷觑着他的表情。“永潮,你说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被发现?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呀!”
“别瞎操心,警察不会查到我们身上的。他们只会认为是蓝庭斋那女人想要占便宜,在龙涎香里下了药而已,更何况那些文书都能指证她,我们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吧!”
笑着拍拍孙君文的头,严永潮阴沉扭曲的面孔在室内光线和不时划过的闪电的相互映照下显得无比狰狞,让孙君文不由打了个寒颤,嘴角勾起一抹牵强的笑,复又将头埋入严永潮怀中,寻求着一丝丝的温暖,因此并没注意到他们身后一个掩于黑暗角落中的身影。
过了许久,就在等待中的两人都昏昏欲睡之际,“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室内突然陷入无边的黑暗,只有不时划过的闪电能让他们看到彼此,却瞧不清对方眼底的色彩。
“可能是跳闸了,我们先去书房看看爸。”
轻拍着孙君文的背部,安抚下自己娇妻不安的情绪后,严永潮摸黑来到床边从抽屉取出一支蜡烛,掏出打火机将其点亮,阴笑着说了一句便揽着她的腰肢朝书房走去。
来到位于二楼尽头处的书房门前,看着那扇虚掩的实木大门,严永潮略微感到有些奇怪。
因为对于严老先生来说,这书房其实是他的藏宝库,无论他在不在里面书房门永远都是紧闭着的,绝不可能留下任何缝隙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形,可现在居然只是虚掩着,这着实让他感到疑惑,站在门前有些踌躇不前。
“门外的是永潮吧?快进来给我点几支蜡烛,我眼睛不好,点一盏油灯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书房内的严老先生似是知道严永潮就在门外,从门内传出他那苍老且沙哑的嗓音,犹如铁丝划过玻璃般刺耳而又让人不寒而栗,再加上屋外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大雷鸣,让门外两人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背脊上蔓延着一波又一波的浸骨寒意,双脚更是犹如黏在地上般无法动弹。
“快进来呀,怎么都在门外干站着呢?”
久久不见两人推门而入,严老先生似乎有些不耐,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后再次催促着,只不过声音却比刚才好听许多,虽然沙哑却不再刺耳。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鼓励地笑笑后携手推门走入书房,目光瞬间就落到坐在房间正中龙书案后的老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