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当前,个人私情自然要先抛置一边。沈晴轻出一口气,抬起脸向着站在一旁北野寒认真叮嘱,“等下你先回胡府告知三爷。让他提前准备着。”
“你也觉得他们真的会进攻?”北野寒的面上闪过一丝疑虑,低声问道。
“当然,那个赵老板没必要撒谎,他的话应该不会有假。”沈晴语气笃定,抬起手竖起三根指头道,“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前就找人准备着购置冬衣了,你说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手购买?这不过就是个幌子。兵法讲究,扬长避短。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大齐的兵在风雪平原上与你们开战胜算并不高。”
北野寒领会,眉头的疑色却并未减少,沉思片刻又问她,“那你为何认定他们现在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开战?”
“因为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放出的幌子。若我们没发现他们便暗兵不动,可一旦我们知道了,那他自然会即刻出兵。因为初春时节购置冬衣无疑是白白浪费了军饷,不利远攻,这样便向我们传达了他的目的也不在出兵,而是守城。他想要长期驻守边境,因此才囤粮购衣。”沈晴眼中澄明,眉目清冷,顿染几分动人风采,“可他却一直没派人来购买,这摆明了只是空挂的一个旗号。所谓兵不厌诈,口口声声的购衣只是喊给我们听的,暗地里他应该正秣兵历马,开源节流,随时准备北攻而上。”
“可他购衣的消息是三个月前放出的,我们现在才得知。那我们接收他幌子的消息,他岂能立时得知?”
看着北野寒的不甘模样,沈晴忍俊不禁,绽开了眉眼轻笑一声说,“小相公,你可太看得起自己了。段步凡获取情报的本事可不是你能比的。哪怕是咱昨晚吃了些什么菜,只要他想知道,也没有能瞒得过的。”
北野寒面上无光,脸色更是寒沉几分,对自己安插眼线的失职颇有几分不甘。沈晴再笑一声,拍拍他的衣袖宽解,“没事儿,别放在心上,你总不能什么事儿都占着个第一吧。哦,对了,那个镇南王府还在建着呢?”
“你知道?”北野寒虽然用了疑问的语气,可眼中并没有一丝惊诧,想来这种事也瞒不过她。以沈晴的聪慧应该一早便得知了镇南王府的建构诸事。
沈晴也确实对着些一清二楚,由秉烛推着,坐在轮椅上耸耸肩,“自然知道啊。你那父王把你打发这南疆地界儿当个镇南王,不给花钱给你立个府邸,难不成要你一直住在这里的师爷府啊。那可就真掉价儿了啊,要搁我们那,你可就成了上门女婿。”
沈晴洋洋得意地仰面看他一眼,腆着脸揶揄一句,“不过也成,反正你长得也俊俏,小爷不在乎把你养在家里,当个花瓶供着。”
北野寒正色仰面,冷冷地低哼一声,“本殿还用不到一个女人来养。”
沈晴调笑着打趣,“这可由不得你,咱那新府得先竣工一阵儿。把那建屋子的钱财先拿来给我,我好给你去购一些武器装备。”
秉烛在后头都忍不住掩嘴浅笑出声,帮着解释一句,“姑爷,您就从了吧。国事为大,再说了上门女婿也没什么丢人的,您再多忍耐一阵子就过去了。”
北野寒抬起眼,往远处并不处于视线里头的镇南王府看了几眼,微微颌首答应了沈晴的请求,只是仍有疑问,“你要去哪里买兵器?”
“这你就甭管了,说不定还能给你领一支军队回来。秉烛,咱们走。”秉烛应声便将自家小姐推开了些,回头安抚姑爷,“姑爷,您放心好了,我家小姐看着人傻,心里头可有主意呢。”
“死丫头,说谁呢。”沈晴回身轻拍了秉烛一下,也跟着对北野寒一挥手,当初她可是夸过海口说什么大王子得了于江一个军师,他可是得了一个将军。现在是时候证明一下自己这将军的能耐了。
可这话说回来,一提起于江,她的心跳反而莫名地多漏了一拍。总觉得他像是暗地里谋划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毕竟当初他给沈晴的感觉可是深刻分明的紧,一袭底绣青松的绢布长衫,手执一把题词赋韵的竹节折扇,眼窝深陷,两颊微凸,年纪轻轻额间就深刻了几道明纹,一把杂几捋白的青须看着便硬直扎手,尤其是这人那双漆黑暗沉,仿若洞晓一切的锐利双目。此人必定不是凡夫俗子,在这么动荡荒乱的没有做出一些惹人瞠目的大作为,反倒人间蒸发一样噤声蔽影,实在不免叫人生疑。
秉烛推着小姐辞别了自家那冷面姑爷,低头却看着沈晴睁着眼睛一眨不眨,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便多打扰。既然她提到了兵器与军队,那她想去的地方秉烛心里也明了。自己推着轮椅便向着黑街的方向去了。
只是这次再进来可没有乌力吉那个大个儿在后面跟着,因此她心里还真有些忐忑,尤其往里深走了几步,见着的人越来越凶恶,手里都拿捏着家伙,成帮结队,大摇大摆的走在巷子里,难免让她感到心跳加急,掌心出了密密的一层薄汗。正紧张,轮椅前的沈晴却一把手抬在胸前垫着肩膀握着她的手,无声宽慰。
秉烛心里稍微放松一些,可没走了几步,迎面正走着的几个身上纹着斑斓文身的几个赤膊走近的时候戏谑地盯着她们两个,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混话。
“没事,只管走。”沈晴拍拍她的手低声道,“他们不会怎么样。”沈晴上午来的时候虽然看着随性,可私下里也对这个地方的经营秩序仔细观察研究过一番。这里虽然黑暗,可终究也是一个做买卖的地方。既然是摆摊做生意,带着钱财过来客人总是至上,因此那些维持秩序的商贩也好,势力也罢,里边儿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求财避祸,井河不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