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沈晴怎么老说他也是只狐狸,什么事都不肯吃亏,斤斤计较。可也没法子,毕竟这车队是人家的,她沈晴为救济灾民饿自己两天倒没什么,要是真让那些随行的侍卫们也跟着一起挨饿可就是不讲理了。
沈晴深吸一口气,问道,“什么条件,先说来听听?”
沈烨也学着他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腰来,凑近了沈晴的耳朵讲,“保密。”
保个屁的密啊!沈晴险些没一剑砍过去,不过又侧着脑袋仔细来一想,管他什么条件,大不了到时候她也毁约啊,凭什么只许他沈烨耍赖,就不能让自己也骗一回人。
“行,今次就作我欠你的,下次你什么条件直说,我还上便是。”
沈烨听她这样痛快地答应了,眼睛精明地眯了一眯。却又如何舍得揭穿她,也跟着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从头至尾,那段景在一旁抱着见站着,粥棚都没见过,又谈何帮着沈晴楚某划策。倒是那位彪悍的马夫见他一直时不时往沈晴身上瞟一眼,心里明了,走过来搡他一把,“哎,小子,想什么呢?”
段景抬头望一眼,照旧抱剑站着,没有搭理的意思。
“我说,你不会是瞧上你主子了吧?”那车夫李昭雄是个豪爽的,谈什么私密的话都能用他那粗哑的大嗓门儿喊出来。引得本来还忙着上上下下搬运粮食的那帮子侍卫齐刷刷停下来抬头望过去。沈晴离得远,没听仔细,却也扭头望过去,正与段景的目光相接。段景先是一怔,旋即立刻别过脸去。
那车夫还继续在那拍着他的肩膀开导,“没事,年轻的时候都这样。我也是,什么都敢想,还看上了人一个王爷的闺女呢,被人嫌弃了难受的死去活来的,又怎样?后来想明白了,不照旧活得好好的吗。小兄弟,什么人什么命,老天都安排好了的。不是咱碗里的肉,看再多眼也没人给咱爷们夹过来不是?想开就好了。”
段景闻言愈加沉默,半晌后往沈晴那边多看一眼,也点点头。倒是旁边起哄的侍卫多,“哟,雄爷还知道个死去活来嘞!”“啧啧,咱雄爷原来也是个痴情的种子!”“去你的,什么种不种子的。就咱雄爷上花楼那次数,绝对妥妥一种猪啊!”
“这个混蛋!”车夫怒瞪着一双虎目就扑过去了。人群里叫好的,喊骂的,闹哄哄一片,在这乱世里看着倒也欢乐。可段景却与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是中央那帮子人扬起的灰蒙蒙一层黄尘成了屏,硬生生将他隔去了另一边的世界,阴霾蔽日,浊云布雨,戚戚然惹人心酸。
沈晴望见了,沈烨同样也望见了。他可没心思想什么易地而思,感人之感受,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将这人给赶紧除去。
可再低头望一眼沈晴,要是真把人给除了,这个死心眼的第一眼肯定是要怀疑他的。也罢,且把他支开,若他一而再地逾矩再下手也不迟。前头认真思考着施粥安排的沈晴倒是没心思细想什么,只望了一会儿也便重伏下身来,嘴里念念有词。
“你都嘀咕些什么呢?”
“管你什......你倒说说我们这些干粮够几日布施的?按一日三餐来计,能撑到几时?”沈晴也不跟他争吵,耐下心思来询问。
沈烨看她这般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问一句,“难不成你真把救灾当真了?”
沈晴立时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该只是嘴上说说?”
“果然还是晴儿善良。”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尤其还是从这个冷血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怎么听怎么像讽刺。沈晴被他酸的直牙疼,好在沈烨没在说什么过分的话,再由其他几位有经验的侍卫长帮忙着出谋划策,好容易才算把这事儿给计量好了。
接下来沈烨的命令倒让沈晴吃了一惊,不是别的,是叫他手下那帮子侍卫齐刷刷抽出刀来,走到那灌满着血的沟渠里头沾上猩红一片血污,这才重新收鞘上了载满了粮食的那几辆车往先前的粥棚过去。
沈晴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忙完了,等跟沈烨坐回车里才出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把刀上抹上血?”
“好玩啊。”沈烨神秘一笑,不多做解释。
“你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沈晴也负气的扭回头不去理会这人。转眼间也便到了施粥的地点。原来那批人依旧不在,倒也省得他们再重新搭一座茅棚出来。
那些流民见到他们的马队在粥棚前停了下来,立时明白了他们此来的用意,纷纷起身蜂拥上来。个个不要命了一样往粮车那边拥,险些冲倒了粮车边上那些守卫着的侍卫们。
这可与她料想的不一样,沈晴慌忙从车厢里出来劝阻,可那些人都是饿了几天的,不见到粮食还好,现在吃的可就在他们眼前呢,哪里还能听得进旁人的话,均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牙关都钢一样地紧咬着,手也是鹰爪一样勾着,个个目赤眼红,伸长了胳膊似是溺水之人挣扎求生。
场面一时失控,眼看着那些人要将粮车涌倒了,沈晴心里焦急,也不顾及着危险也往前了几步,却被往后倒退着的侍卫撞倒在地,连带着那个侍卫也一同绊倒了下来。防守溃散,那些人觅了缺口,眼看着就要从倒地的两个人身上踏过去。
段景大惊,正待往前冲,那李昭雄却率先暴然一声喝,如护卫小侯爷那车夫一般站直了抡起鞭子使劲炸了一声震响,人群倏忽往后一退,均是缩起了脖子。待缓过神来又要往前扑的时候,沈烨第一个噌地拔出了剑,那帮子侍卫见状也齐刷刷拔剑出鞘,冷锋铮鸣,带出了剑鞘里的积淤着的血,猩红一片。
那帮人这才打了一个激灵冷静下来,面面相觑,均是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