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光不是没听到夜孤辰出去的动静。只是，他哪里有脸面追上去呢？
姜文看着胡光不停地走过来走过去，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晕，最后竟然就坐在矮桌边趴着睡着了。
大皇子出去那么久了，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哒哒哒……”
缓缓的马蹄声透过传入薄薄的窗纸，传入胡光耳中。
胡光脸色一喜，刚迈出一步，下一秒却又僵住。
“这位爷，您回来啦？”小六子带着讨好的声音在马厩边响起，胡光本想去寻夜孤辰，却又没有那个脸面。
正迟疑间，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大将军，我家公子叫你过去一趟。”这声音很平凡，没有太多的阳刚之气，反而偏于女子的阴柔。
听到这话，胡光的脸上似喜似悲，喜悦、愧疚、不安与悔恨交织在脸上，格外复杂。
鸢白一眼就看到胡光这副表情。分明话音刚落，厢房门却在刹那间打开。鸢白不意外，以胡光的智慧，自然知晓如何做才是最好。
“跟我走吧。”鸢白淡淡地看了胡光一眼，率先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胡光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大步跟上鸢白的步伐。刚才这个小小少年看过来的那一眼，胡光莫名地感受到一种紧张感。只是胡光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做了亏心之事，所以紧张罢了。
夜孤辰负手现在窗户边，看着外面无尽的黑夜。
将胡光领进厢房，鸢白默默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没有一丝声响。
胡光也不开口，“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本来，以胡光在宁云国的地位，是不必要在夜孤辰面前下跪的。
夜孤辰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黑暗。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夜孤辰才回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佝偻着腰的胡光。
“大将军这是何意？您这一跪太沉重，本殿还承受不起。”话虽这样说，但夜孤辰一点也没有上前扶起他的意思。
胡光颓然道：“大皇子殿下，老臣知道老臣今日这么做不对，可是……”
“可是那幕后之人是你想要保下、是你想要护住之人是么？”夜孤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胡光的话。
胡光的身形更加颓败，可是，他无言以对。
今天的刺杀事件，幕后之人是谁昭然若揭。对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大皇子殿下，是老臣对不住你！可是……”胡光满面萧索，花白的头发越发显得苍老。
夜孤辰仰头，仿佛是失望透顶。胡光低垂着脑袋，如同斗败的公鸡。
“这一次出手的，是您的宝贝孙子，宁云国的三皇子，夜荣毅吧？”与其说夜孤辰这是疑问句，还不如说是肯定句。
胡光回答得格外无力：“是。”
胡成君，当今的宁云国皇后，是胡光嫡出的小女儿；夜荣毅，宁云国的三皇子，是胡光血脉相连的外孙儿。
自己的家人，自己最清楚。
“是荣毅那孩子。方才那群刺客，他们所用的武器，有三皇子侍卫的标记。”胡光将这些说出来之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有些话，说出来，就轻松了。
“大皇子殿下，老臣知晓这事情是荣毅做得不对。可是，无论怎么说，你们都是兄弟，你们的身上，都流着一样的血。你们的身上，一样有着帝王家的血脉。您能不能看在你们同宗同源的份儿上，原谅荣毅？”
“老臣会去说服荣毅，让他不在对你动什么歪心思。荣毅他们母子俩，老臣会好好管教！大皇子殿下，您就原谅荣毅这一次好不好？”胡光抬起头，老泪纵横，脸上堆叠着的，是满满的歉意与无奈。
良久，夜孤辰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胡光：“大将军的无奈，本殿不是不理解。只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何将军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却做不好这齐家呢？”
“况且，是人总有私心。荣毅他是你的外孙，皇后是你的女儿，我不过是一个外人，亲疏远近本殿自然明白。”
“将军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完。你偏向荣毅他们，本殿能理解你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外公的心情。这一次的事情，本殿不怪你，在刚才，你虽说杀了那些刺客，没有留下活口。但是，你没有站在杀手们那边，来借机要了本殿的命。”
“你不但没有要本殿的命，反而护着本殿。本殿知晓，若今日没有你，怕是不会这么轻松。所以，将军不必自责。”
“本殿让将军过来，只是想告诉将军，若是皇后母子俩做的太过分，也不要怪本殿不讲亲情对他们出手。所以，日后劳烦将军好生看着皇后母子俩的一言一行。本殿不是羊羔，可以任人宰割。”
夜孤辰说完，松开了胡光的手，转而背过身去：“你走吧，本殿想说的说完了，也不想听你多说什么。若是没有了下次，自然是最好不过。”
胡光张了张嘴，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吞了回去。对着夜孤辰的背影，胡光满嘴苦涩。
深深一拜，胡光毫不失礼地退了出去。
“胡大将军果然好大的本事，这一次的刺杀，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夜孤辰居然放过了你，也不再提这件事了。”一道清脆的童声在胡光耳边响起，将沉浸在复杂的心绪中的胡光唤醒。
猛然抬头，胡光看到了坐在房梁上的一个浅紫色衣衫，披散着长发的小女孩——鸢白。
鸢白说完这一句话，身体就化作浅紫色的烟丝散去。同时，一道声音如同耳语一般，在胡光耳朵边响起：“如今我不会杀你，但是，时不时给你添点乱什么的，我很乐意。”
胡光心想，或许这鸢白是大皇子手中的暗子吧？不过，就算是又如何？他，没有资格去置喙，或者有其他的什么动作。
这一次，真的是自己的私心作祟啊。
明知道，这件事是荣毅犯错在先。明知道，这里这样做不对。但是，荣毅，是自己的外孙儿啊！
看来成君和荣毅他们母子俩，到底是让自己失望了啊！不过，怎么说，成君是自己的嫡亲女儿，荣毅是他的嫡亲外孙。他们犯下的错事，也只能他来承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