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乔牧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家，他却发现气氛很不一样，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林灿？”
“我在。”
乔牧松了口气，把东西放在了一边，然后推开林灿的房门说：“今天晚上，我们吃......”
林灿，扎起了马尾辫，穿着高中的校服，站在房间里看着他。
“乔牧，是时候了。”林灿笑着说。
“什么？”乔牧的心里突然惊了一下。
“谢谢你，乔牧。”林灿说。
“什么？什么？怎么了？灿灿？”乔牧已经感觉到了情况不对，然后扶住了林灿的肩膀。
“一切都结束了，回去吧。”林灿握着乔牧的手说。
“回......你让我回哪去！”乔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墨尔本，去找她，一切都结束了。”林灿眼中带着泪花说。
“说什么傻话！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他突然愣住了，然后看着林灿慢慢的从一旁拿起了一个东西。
那个曾经他们一起埋在一中的方盒。
“很抱歉，我擅自把它挖出来了。”林灿抚摸着这个方盒，它还很新，几乎没有动过的样子，“从我们一分手，我其实就把它挖出来了。”
乔牧直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这两年来，我过得很开心，但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一件事。”林灿把乔牧送给她的戒指戴在了手上，说：“其实，你只是对我感到愧疚，而你真正爱的，是那个叫夏诺的姑娘吧。”
乔牧刚准备开口，就被林灿堵住了嘴，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仔细想想，乔牧，想好了再告诉我。”
乔牧看着她枕边那一盒枯萎的花瓣，他撒谎了。
他其实没有所谓的可以保留那个花瓣，只是把它放在了家里的一个柜子上面，而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东西。
他也几乎没有想起过他们埋下的盒子。
“林灿，我......”
“乔牧，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能拥有你。”林灿抱着乔牧，然后说：“但是，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不忍心伤害别人，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林灿，你想多了，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我和你生活很开心，很好，我都已经忘掉夏诺了，你别再说了，我们不是一步一步都走过来了么，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话，我们已经走过来了，灿灿，不要这样。”乔牧眼里泛着泪水。
林灿盯着他，捂着嘴哭了出来，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乔牧，只是在哭。
乔牧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心死了，他也抱着林灿。
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愧疚么？其实自己爱的是夏诺。
他一直在尝试联系夏诺，他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因为想确认夏诺活得好不好，他还保留着头发侧边的那道弯。
“我曾经说过，做你自己的选择，不要受我的影响，乔牧，你好好认真的做一次选择。”在乔牧的怀中，林灿哽咽道。
“我选你。”
“你好好做选择。”林灿哭着说。
“我选你！”
“你难道活得不累么？乔牧，我们无数次想去找回当年的牧灿，可是，过了就是过了，再也回不去了，我们的高中，再也回不去了！”
“别说了，灿灿。”乔牧把林灿抱得更紧了。
“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工作到很晚，不睡觉，还要为了我装出来一幅没事的样子，每天回到家里其实都要散架了，但是还得装出来一切都挺好，你就是那样的人啊，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你胃溃疡了那么多次，其实每一次我都看到了，我都不敢去打扰你，我怕你发现我了，我怕伤害到你想保护我的那颗心，我都在一旁守护着，怕你真出什么事，直到你好起来，我才会担惊受怕的回到房间。”
“别说了，灿灿，没有的，我挺好的。”
“乔牧，愧疚和爱是很难分出来的，你又那么善良，你根本分不出来，但是我分的出来。”
“我离不开你了，说什么都不可能。”乔牧颤抖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不管是愧疚还是爱，我都不能离开你了，我们就这样下去，不是很好么！”
“太累了。”林灿哭着摇了摇头，说：“真的太累了。”
而他也终于看到了林灿的病情报告。
原来，从两年前他第一次去带林灿做透析治疗的时候，林灿就对医生说，无论乔牧问什么，都一定要和他说，自己的病情正在好转。
实际上，林灿的病已经恶化到极致了。
寿命，已经简化到可见了。
“那也没关系，让我陪你走到最后！我一定会和你走到最后的！”乔牧不顾一切。
“已经是最后了，这就是我林灿的终点了。”林灿擦了擦泪，笑着说：“乔牧，已经够了。”
数年前。
“那就抛开我的因素。”林灿毫不犹豫的说。
乔牧这才发现这个爱哭的，多愁善感的女生其实也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她能够将感情和自己的未来看的很透彻，甚至就在乔牧都昏了头的时候帮助乔牧看清楚。
数年前。
“我的答案和那时候是一样，不要受到我的干扰，问你自己，你想去做什么，因为我是相信我们家乔牧的，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林灿一字一句地说。
她永远是充满理性的，不会被情感所干扰。
乔牧紧紧地抱住了她，然后说：“那你会等我么，四年，甚至五年。”
林灿哭了，没有回答。
现在。
“抛开我的因素，自己去好好地活下去。”林灿如是说。
乔牧还想说些什么，林灿轻轻地拿出了一本泛着黄的笔记本，上面写着《牧灿条约》，林灿翻看着，然后笑道：“记得你说的么，不要让我受到欺负，不论何时。”
乔牧沉默了许久，然后说：“我知道了。”
他每次都让林灿选，这一次，他要真正的问自己了。
你对林灿愧疚么？
你爱夏诺么？
他想了一晚上，而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起身抱住了林灿。
“让我，陪你走完，好么？”
林灿闭上了眼睛，说：“这就是终点。”
那一刻，乔牧知道，林灿所说的终点，是真的终点了。
乔牧紧紧地抱住了林灿，说：“我们，到底错在了什么地方。”
林灿抿着嘴，眼泪再一次留了下来：“错在了彼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灿擦了擦眼泪，然后说：“好了，走吧，我的计划你也知道了，我也要启程了。”
“林灿，我从没有后悔过我喜欢过你。”
林灿想了想，然后俏皮般的吐了吐舌头。
“反正呢，文科生是喜欢理科生的。”
说完，林灿慢慢的将自己手中的戒指交给了乔牧，说：“照顾好自己，晚安，我爱你。”
乔牧强忍着眼泪接过了戒指。
“晚安，我爱你。”
他慢慢的关上了门，最后一次回头看见了林灿。
她就像是当年那个林灿。
无论是许安，方依梦，还是陈若寒其实都知道这件事，林灿很早就和他们讲了，包括苏善，这也就是所谓的计划，林灿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乔牧只是对她有愧疚，而他真正需要的生活，是和夏诺在一起。
但是她舍不得，所以祈求了两年的时间。
她一个人再一次踏入了一中的大门，她抚摸着教室的门和桌椅，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走在从教室前往食堂的路上，好像身后总是跟了一个人一样，自己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一幅想笑都笑不出来的样子。
她坐在绿茵场上，看着门口的路上，看着也有一些害怕被老师发现的情侣走在一起但是不怎么说话，好像是偶然碰到的，但是实际上却时不时偷偷的瞄着对方。
林灿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她不顾医院的阻拦，签下了责任书，一个人再次来到了拉萨。
她只去了一个地方，就是布达拉宫底下的那个酸奶店，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店还开着，而上面的留言也已经写的满满当当了。
林灿说明了来意，老板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林灿和乔牧。
“牧灿，永远在一起！！”
他们当年留下签名的地方。
而许多年后，当乔牧再次来到拉萨的时候，他也是直接奔向了这个酸奶店，那个酸奶店老板看到乔牧愣了一会儿，然后喃喃自语。
“那个姑娘说了你会来。”
原来的签名被改了，其实算是被删减了，删减到只有两个字。
“牧灿。”
永远在一起。
而在大洋洲的澳大利亚墨尔本ANZ银行。
“Jessica，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么？”
“谢谢不了。”
“新来的那个中国小姑娘好像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是啊，比较内向。”
夏诺的头发留的很长，她最近喜欢了那种刘海遮住眼睛的感觉。
刚刚戴上耳机，突然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
“一个人吃饭么？”
夏诺的瞳孔瞬间放大，看着那个人头发侧边的一道弯，然后哭了出来。
对不起，久等了。
林灿，在从拉萨回来的第二天，安详的在自己的家中闭上了眼睛，没有醒过来。
林灿，死于.......
她是笑着死的，而在整理遗物的时候，乔牧也终于发现了，所谓她在写的小说，其实没有寄到任何一家杂志，她只是一个人在写，还没有写完，但是结局已经写好了。
她早就知道结局了。
时间不早了，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后开车送乔牧去机场。
“故事还没有结束，过几天我会把结局发给你。”乔牧笑着说。
“好的，一路顺风。”
“乔牧！快点！这边签证没人办理！”
我这才看到，远处一个穿着风衣的女生，把大太阳镜放在额头上，然后朝乔牧挥手，而我也才看见，他头发侧边的那一道弯。
“谢谢你了。”乔牧伸出手。
“没事，很精彩的故事。”我握住了他的手。
乔牧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然后交给了我一封信，说：“你自己决定需不需要将这封信的内容写到小说里吧。”
我愣了一下，说：“判断标准是什么？”
乔牧摇了摇头，说：“取决于你。”然后他回头朝柜台招了招手。
“再见。”乔牧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走后，我有些怅然若失，好像很多人都一下子离我而去了，我缓缓的打开那封信，内容却让我无比的惊愕，也让我鼻子有些发酸，但是我决定不将信的内容写在小说中。
乔牧啊，你到底有多爱林灿，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他永远都会和林灿生活在一起的，无论她在哪。
我也终于知道了，他即将要参加的葬礼，到底是谁的。
过了几个月后，我终于收到了结尾，是定时发送的。
他和夏诺结婚了，婚礼在杭州，办得很好，乔牧没有特别多要邀请的人，除了自己的父母，许安，方依梦，还有陈若寒都来了。
在这之前，我收到了陈若寒的邮件，他也告诉我了当年乔牧其实不知道的一个事实。
不过现在的乔牧也知道了，他知道之后，没有过多的犹豫，只是笑了一下。
“这个傻瓜。”
然后看着远方，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
“林灿，晚安。”
其实林灿很早之前知道的事实，和她告诉乔牧的不一样。
但是，她想让乔牧幸福，她选择了这种方式。
爱，和愧疚，真的很难分清啊。
他和夏诺的蜜月选在了法国的普罗旺斯，他们来到了一家薰衣草庄园，一整片一整片紫色的海洋映入眼帘，真的是再浪漫不过的地方。
乔牧慢慢的走到庄园深处，夏诺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亲吻了乔牧的脸颊，然后去向了一边，他很幸运，遇到了夏诺这样的女生。
乔牧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然后笑了起来。
“林灿，这就是普罗旺斯啊，我们拉过勾，我说我要带你来。”乔牧看着太阳，有点刺眼，空气中弥漫着芳香。
“好漂亮啊，你真的很有眼光。”乔牧笑着坐在了一旁的一棵大树下，然后拿着一本《匆匆那年》，说：“我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我还欠你这本书呢。”
“那我们，就待在这里好了。”
说完，乔牧轻轻地将两枚戒指和千纸鹤放在了树下，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间好像看到了在树荫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好像有一些害羞，穿着校服，有点不敢看乔牧的眼睛。
她慢慢的露出了微笑。
“反正呢，文科生是喜欢理科生的。”
终将有无数的烟火，一双看不见的手却无法牵住，没有人一定要说对不起，也没有必要，我能够拥有你，是多么的幸运，能够在这里和你遇到，是我的幸运。
那一刻，我好像又看见了你。
我下意识的张开了双臂，抱住了空气，脸上充满了幸福的表情。
再见，林灿。
END
（《孔雀东南飞》即将登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