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敛回来时已经天黑了,本来想问母亲歇下了没有,丫鬟却说周夫人还守在客院。周敛有些意外,问是哪家客人,丫鬟却只知道今日颜清楼的人来过,其余什么也不清楚。那子卿被安将军府的人带走还是早间的事,殷茴还交代他暂时不要管,免得招惹将军府,没想到颜清楼来了人。周敛只能想到是颜清楼有什么别的事兴许他帮得上忙,于是先回了趟自己的院子,便要去客院儿瞧瞧。进了院子刚走到门口,正巧周夫人出来,瞧见儿子回来有些意外,周敛今日回来得突然,故并没有差人通知家里。
“敛儿,你怎的这么晚回来?”周夫人走过去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应当是听了下人说她在这里故来看看。
周敛点点头,见周夫人面容有些倦怠,回答道,“提前办完便回来了,家里有谁来了吗?”
周夫人看了眼身后的丫鬟,拉着自己的儿子走进屋子去,那殷姑娘也只是个丫头也无需顾忌。让丫鬟都在外等着,只带着周敛进去,后面的丫鬟也伸手关了门,“今日颜清楼出了事,颜慕的管家就将殷姑娘送来避避,没想到竟发起热来。下午已经让大夫开了药,应该好些了。”
不知是有人说话的缘故,床上的殷茴咳嗽两声,周敛忙走过去,皱眉深深看着,伸手本想摸摸她额头,碍于母亲在场,还是作罢。看周夫人并不晓得他知道此事,但父亲应当知道了,便问道,“爹怎么说?可要做些什么?”
“你爹的意思,暂且观望,等颜慕那边来消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坏了颜清楼的事。”周夫人叹叹气,颜清楼这回也不知那颜姐姐怎么得罪了安老将军,现在外边也是流言四起。
周敛点点头,这也是那子卿的意思,看来他父亲果然很是了解颜慕和子卿的作风。夜已经不早了,周夫人看起来也是累了一天了,正打算离开,那殷茴却睁开了眼,神情还有些迷茫。倒是周夫人眼尖看见了,忙轻声道,“殷姑娘醒了?”
屋内只点了三盏灯,昏黄不定,只是门窗紧闭,勉强还能看的清。眼前有些模糊,殷茴没听见周夫人说话,只感觉面前的人有些熟悉。睁大眼好好看了一会,张开嘴深深吸了两口气才道,“敛哥哥?”
周夫人自然听不出来这称呼有何不妥,周敛跟颜清楼的关系现在还算不错,更是知道颜慕的身份,关系好也是应当的。但周敛却是一顿,再看向她,眼里却是泛着光,今日殷茴这般称呼过她,也是有些交代他的意味,但这会儿殷茴恐怕是脑子还迷糊着,便回答,“我在。”
殷茴勉强一笑,脸色还白着,屋子里有些暗,想来是晚上了,没想到敛哥哥还在这里。此刻她刚退了热,眼睛花着,头脑也不清晰,真真假假分辨不出来,“敛哥哥,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周夫人感觉有些不对了,殷姑娘年纪小,平日里倒是比一般的姑娘聪慧不少,这会儿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怪异,那殷茴似乎也没瞧见她在一侧。周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周敛却是温柔一笑,她可没有见过自己儿子这般笑过,便又继续听着,“你睡迷糊了。”
“我梦到我死了,转世到了江南。我姐姐来找了我,而后又遇到了你。”殷茴咧开嘴说着,以为自己还是施小茴,还重病着,“你可知道,我竟然还是个修行人的女儿,不过,梦里我态度老是不好,敛哥哥可别生我的气。”
周敛摇摇头,就算之前再怎么不愉快,听到这些话,也不想计较了。况且,他本来就没怎么较真。隔了八年之久,虽然时间长了点,也不辜负,他等这么久。周敛还想听她以施小茴的口吻说话,但念及她还病着,还是说道,“不会的,若是你的话,我怎会计较。夜已深了,快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院子里吹着冷风,不比烧着炭的屋子。丫鬟轻轻关了门,外面也有几个丫鬟守着,免得殷茴有什么事。刚出来,周夫人一阵迟疑,踌躇一会儿,还是问道,“敛儿,方才那殷姑娘...”说的那些话,还有他对殷姑娘说的话,着实让人好生在意,况且她还是个当娘的。
周敛本来想等殷茴再长大些,若是对他还有意,再说这事,再等个几年他也等得,但现在的情况,与其让母亲胡乱猜测,对殷茴颇有看法,还不如说清楚。“娘可知这世间的转世轮回?”
周夫人大惊,自从认识颜慕,见过子卿,说不信这个倒才是假的。又思及两人的对话,有些不可思议,“你、你的意思是那殷姑娘是你在江南的亡妻转世?”见周敛点头,可那殷茴不过八岁...未免年纪有些小了,周敛也已经二十七了。但是自己的儿子自然了解,若是周敛放不下也劝不下来。“那殷姑娘方才说那些话?”
“她因为某些缘故,不曾忘记前世的事。刚才估计是病着,脑子有些迷糊,还以为是从前。”
周夫人震惊之余,又想到那殷姑娘是颜姐姐带来的,便说道,“当年你爹不过是帮了颜公子一把,这颜姐姐也如此待周府,周府也是无以为报了。”
这话却不尽然,周敛却是清楚,那子卿将殷茴从江南带来,恐怕也是因为那殷茴身份不凡。至于究竟是什么人物,只要殷茴如今是凡人就足够了。
“你可是,还惦记着那、那以前的妻子?就算她转世,还想娶她为妻?”周夫人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道。
周敛在后面,站定,前后的掌灯丫鬟都微微低着头,主子们不动,她们也不敢动。夜里寂静无声,冬夜更是没有虫鸣,冷风突然刮过脸颊,有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周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只听他说道,“儿子此生,只愿她一人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