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形容十五岁和十八岁的区别呢,其实沉默不知道怎么说。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是在火车上,硬座,旁边是个跟沉默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睡着了,乌黑的脑袋靠过来,压在沉默肩膀上,她推了一把那人,竟然纹丝不动。
“火车到站了。”沉默轻声恶作剧,那男孩儿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懒腰时,他注意到沉默正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我叫阳光。”伸过来的手干净白皙,十八岁的年纪,大概就是会这么对一个陌生人露出完美的笑容,沉默看着他的眸子愣神,过了半晌,在他手心拍了一下:“沉默。”
“一个人?”
“一个人。”
沉默就这样认识了阳光,火车一路随行,他们在不同的站点下车,去了不同的地方,就因为高考结束后,那一句说走就走的旅行。
阳光说:“我们是十五岁的秋天进入高中,十八岁的夏天离开,十五岁和十八岁,有什么区别呢?”
沉默真的不知道怎样具体的描述这个充满哲学气味的话题,最后,她举了个例子。
“人的一生,注定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的岁月。”她拿出自己的日记本,那是扉页上的一句话,字迹清秀,是她自己摘抄上去的,见阳光不解,沉默继续道:“我十五岁的时候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当时我看不懂。毕业的时候,我突然懂了。”
十五岁和十八岁,隔着巨大的鸿沟,深不见底,眺望不到对方,因为这道鸿沟的名字,叫做成长。
2010年8月31日。
这是全国中小学生报名的日子,对沉默来说,当然也是件大事。
她早早就起了床,西安的天气一如既往的热,妈妈已经起床开始做饭,长垣的爸爸天刚麻麻亮就走了,长垣是沉默同母异父的弟弟,比沉默小十岁,他的爸爸是四川人,十七岁就在西安打工,现在是名出租车司机,和妈妈在市中心租的房子住。
沉默刚喝了口米汤,爸爸就打电话过来,催促沉默快点过去,他接了车,已经拉了几波人。沉默当即放下汤碗儿,扯过书包就往外跑去。
她乖乖的把长垣的爸爸叫爸爸,但是不代表她喜欢他,这么多年来,两人还是生疏的像外人。
爸爸从西安市中心把沉默送到长安区,长安二中,是沉默要上的高中。
她在跳下出租车的时候,觉得自己解放了,天空是瓦蓝瓦蓝的舒心,有一种重获自由的既视感,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中考前那一段暗无天日的复习与冲刺,十五岁的少年少女如同监狱里的罪犯,每日顶着黑眼圈,带着家长的希望,老师的教诲,泡在书海里,日复一日的做着ABCD的选择题,尽管高三的生活依然是如此,可这丝毫不会影响沉默进入高一的好心情。
长安二中是整个长安区最漂亮的高中,用流行语来说,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沉默听说她们那届一个学霸就是因为二中的操场,才放弃了一中,奔向大二中的怀抱。
那是个美好的八月末,二中校园里种了许多桂树,香气四溢,芬芳满庭,记忆中的味道,无论时隔多久,再次闻到的话,还是会有类似于曼珠沙华能唤起前世记忆般的功效,令人怦然心动。
然后就是认识一群人,在生命里刻下烙印的那群人。
每个人在青春年少时都遇见过这样一群人,然后开始他的传奇,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围绕着他发生,再逐渐淡化,在成长的道路上,沉默很庆幸遇见了他们。
就像在20岁的时候,沉默爬上高山之巅,想不出阳光到底长什么样了,却还能记起十五岁那年,林钟桐从女生宿舍楼下走过时穿的那件白色短袖。
人的一生,注定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21岁时,沉默在第十一个日记本的扉页上写下这句话时,嚎啕大哭。
亮起来的手机上,是夏穆启穿越空间发过来的信息——我视你为我唯一的朋友。
谨以此书,献给我曾经逝去的那些青春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