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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宁王浣清超长番外

(一)

今日是湘莹被派来伺候侧王妃的第三天。

被选中时的那一幕至今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彼时,她们几个二八少女在庭院中站成一排,身着禧纹绸布袍的胖管家站在对面一一打量她们,那目光实在让人心里发虚,不消片刻,背后已是冷汗涔涔,浸湿了里衣。

“侧妃娘娘这是为难咱们啊!”胖管家终开口慨叹道,“要年轻的丫头伺候,还得伶俐懂事,重要的是必须是岭南潮州人。”

湘莹心底一颤,面上却未多表露,只是揪紧了衣角。

而站在她身侧的一个丫头向前走了几步,懦懦道,“奴家是潮州…”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背后的方向响起厚重的脚步声,间有铁衣玄剑叮当撞击之声。胖管家稍不待时,立刻堆起笑脸迎了上去,嘻哈道,“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刚从宫里回来,奴才这就叫小的们伺候您沐浴更衣。”

下一刻,一个薄淡却有些魅惑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人耳朵里,“万岁宣召进宫陪练剑戟,竟不料耽搁了这许久,丫头选的怎么样了?可让王妃看过了?”

原是这所雕梁画栋的宅院的主人回来了,只不过明明是替侧妃选伺候丫头,他却直呼“王妃”,可见那位侧妃娘娘恩宠之重。湘莹不由把心提到嗓子眼上来,却愈发好奇王爷的模样。

管家叫苦道,“哎哟,爷啊。您交代了事儿之后,奴才是马不停蹄到娘娘那儿请示,奈何娘娘高枕而卧,直到未时将过才醒。这不问了娘娘之后,就麻利地打发小的们出去采买了。”

王爷宽释笑一声,“她难得心绪平和,能酣然而梦,可见从前的事已开始放下了。她都给你提了什么要求?”他将佩剑递到随从手中,踱步到湘莹她们面前。霎那间,气氛便不同了,从未见过大人物的乡野丫头们愈发紧张。

胖管家如实答道,“娘娘温和,只说了三点,一则年轻些,二则伶俐懂事,三则…三则…”

“三则什么?”

湘莹感觉到管家屏足气息,压低声音道,“原户籍要岭南潮州的…”

面前男人蓦然侧身面向管家,管家骇于气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于是,这仄小庭院中的侍卫、仆从、丫头都纷纷跪了下去。

湘莹听到宁王紧紧攥拳而骨节咔哒的声音。

良久,只听道,“前两条,便遂了她。”

管家颤着身子应道,“嗳。”

宁王转身提步离去,在跨出庭院时又补充了一句,“把王府里岭南籍的都给本王赶出去!”

(二)

终是湘莹被派来伺候侧妃,可经那一日,她宁愿自己没有被选上。

“侧妃娘娘,该用汤药了。”

跪于蒲团上的女子恍若未闻,口中仍默念着佛语,双目紧闭。单从背后看去,恁的柔弱,而她的头发才刚没过肩,着实短了些。

湘莹正对着这纤弱的背影愣怔,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接过她捧着的药碗。侧妃似乎不畏药苦,一饮而尽,最后道,“辛苦你了。”

湘莹瑟瑟俯身道,“奴婢不敢。”

侧妃并无朱门王庭贵族女眷的凌然气息,只着一身雪衣,头簪梨花宝钗,可就是如此的简单随意,却令人觉得气质脱俗、无可比拟。

“去请王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湘莹按吩咐去了前院禀报管家,管家对侧妃的事格外上心,哪怕王爷三天未踏足浣花院。

“奴才知王爷心中有些闷结,只是,这可是侧妃娘娘头回着人来请,只怕是娘娘情思过重了,王爷何苦冷落娘娘?”

宁王嗤道,“狗奴才,哪只眼瞧见本王心中闷结了?”但他终归是撂下了手上忙着的事情,吩咐道,“备重祭祀礼品,另准备锦华书院新排印的弟子文鉴。”

湘莹不懂王爷的安排,只是顺利将他请到浣花院,让她心底松了一口气。

“你找我?”不知为何,那位天潢贵胄的语调中竟多了些许促狭之意,带了几分刻意。仿佛在说,你终究是忍不住向我服软了吧!

侧妃缓缓朝他走来,躬身请安道,“王爷大安,妾身是有事,欲与王爷相商。”

宁王迈着笃悠悠的步子,到厅前黄花梨宽榻上坐,湘莹递上茶水后,又退到侧妃身边。他端起茶盏,拿杯盖拨了拨飘在上面的茶叶,道,“说吧,听着呢。”

侧妃再行礼道,“明日便是父亲生祭,妾身想请王爷恩准,得出王府去祭拜父亲。”

“你族中又不是没有兄弟了,女子去祭拜,不成体统。”

侧妃忽然跪了下去,湘莹也随之,“王爷是知父亲旧事的,父亲原是枉死,妾身又不得见最后一面,生前孝道未尽,还望王爷恩准妾身。”

“本王若是不准呢?”

湘莹偷偷抬头觑了一眼,宁王果真堂堂好相貌,堪言芝兰玉树,而一袭圆领紫袍又衬出些许风流倜傥之意。而此刻,他眯着狭长的凤眸,等待侧妃的回答。

侧妃咬了咬唇,交叠于身前的双手渐渐收紧,抬头对上王爷的目光,愤恨而不甘,“不如你我和离罢!”

(三)

湘莹听到“和离”二字时,心底已生出不妙之感。素来,和离后而独自生活的女子,总是凄凄惨惨戚戚。

宁王在浣花院呆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摔门而去。但那却不是暴怒,仿佛是求而不得的苦恼,他脸色惨白地望着跪于地上的侧妃,以拳捶心道,“你终是不肯忘记他,哪怕亲耳听到他说心有所属,哪怕被他婉拒!林浣清,你又将我置于何地?随意践踏我宇文景中的真心么!”

宁王前脚刚踏出庑廊,侧妃便抓住湘莹的手急切问道,“选侍女那一日,王爷在场?”

湘莹一头雾水,心有所悸,睁着大眼点了点头。

林侧妃无力跌坐在地上,“我早该想到的…他是这王府的主子,管家没有理由不上报的…”

湘莹扶着林浣清的臂膀,想拉她站起来,“娘娘,王爷下令把所有岭南籍的人赶出去的,可是…其实,奴婢是岭南潮州人…”

林浣清蓦然转首望着这个青涩的小姑娘,“这是为何…”

“奴婢和娘亲是岭南避水患而北上的,后来花光盘缠,久而久之便成了无籍的流民。前年,娘亲病故,便只剩奴婢了,只得辗转侯门为婢,先前的主人托户部录籍司的大人伪造了户籍和路引。”

“你是潮州人…”林浣清喃喃道,心绪似宁静了不少。湘莹顺势扶她到东阁去歇息,只是还未走到榻前,侧妃忽然挣开了她的手,脸色变得煞白,“不…不要…”

侧妃忽然向外疾步走去,湘莹尚未反应过来,大声在后面喊道,“侧妃娘娘,您要去哪儿?奴婢去替您吩咐罢!”

然而侧妃没有理会她,径直跑出了浣花院,朝王府大门而去。刚绕过分割前后院的影壁,便看到胖管家悠哉哼着曲儿踱步而来,侧妃想也不想跑过去抓住他问道,“王爷呢?王爷去哪儿了?”

胖管家眼前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着实唬了一跳,“哎呦”一声道,“娘娘怎生如此着急?奴才伺候您到前厅坐…”

“王爷去哪儿了!”这回,她语气显然加重了,已不再单是急切,倒是要发狂了般

胖管家眨了眨眼,如实道,“王爷进宫了。”

林浣清顿时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被抽干了,本就薄弱的身子摇摇欲倒,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进宫了么…”

(四)

玄德元年十一月初六,金陵冬雨绵绵,凄风渗骨。她不顾一切地赶到畅春园,湿了半片衣襟。

身边的小丫头尤满眼惊羡,怯怯问她道,“娘娘,这里就是畅春园啊,可真美呀!”

“待会儿面见皇贵妃,你随我进去,不要说话,要机灵了点儿。”

“啊…皇贵妃…”湘莹紧张地拽着衣角,“奴婢不敢…奴婢还是在外头等娘娘…”

“外面凄风冷雨,若让旁人带你到别处等候,你又不免拘束,不如跟着我。莫要抬头窥皇贵妃尊容,莫要讲话,便是了。”

畅春园如同半个皇宫,面见主子亦是要层层通传。但侧妃只递了一枚玉玦,很快便有总管出来迎她们了。

踏进温暖融融的宫室,缓步走进梢间,于棱木隔断稍候。未几,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湘莹垂头盯着前方地上那块大理石瞧,只见,同是一袭清雅素袍撞进了视野中。

“臣妇恭请皇贵妃安。”

“林姐姐,勿要多礼,快起来。”温和悠绵的声音,大抵就是皇贵妃。

侧妃泫然欲滴,“皇贵妃,王爷他…他进宫了…”

皇贵妃嗔道,“姐姐愈发小女孩情态了,宁王稍离片刻,便由你如此想念了。真成了一刻不见,如隔三秋了。”

侧妃呜呜哭泣起来,以掌掩面,“木兰,我与他不和,他不知哪根筋以为我仍对承文仍有幻想,我怕…他进宫是找皇帝…”

侧妃哽咽着没能说完,可皇贵妃脸色也变了。

(五)

廊檐下雨珠成帘,嘀嗒嘀嗒打在汉白玉石阶上,使人心中愈发不宁静。宇文景中在廊庑下肃身侯着。未几,只见手提拂尘、着石青皂袍的总管稳步而来。

“王爷久等了,万岁爷宣您进去。”

宇文景中微微颔首致意,跟在平安身后踏进威严赫赫的勤政殿。自新皇登基之后,他十分不愿再踏入皇宫这个是非之地,奈何当初新皇起兵,他出力甚多,到如今,皇帝也颇倚重他,时常召入宫中奏对或陪练武艺。

这一次,是他头回主动入宫。他确实忍不了心仪的女人时时刻刻想念着那个早该死的人,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来了结一切,长痛不如短痛。

御前静谧无声,宫人垂首肃穆而立。踏进梢间,方看到雕龙紫檀大案后的御座上屈膝半卧的皇帝,他枕着明黄游龙绣衾枕,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举着石青封皮的奏疏阅读。眉峰微微攒起,似是有所不悦。

“臣弟恭请圣安。”宇文景中屈膝点地道。

皇帝挥了挥手,沉声道,“平身罢,九弟,今儿递请章所为何事?”

宇文景中起身后,顿了片刻,道,“臣弟奉命监察兵部武库司剑戟铸造等事,今日进宫回奏。”说着,他将隐于宽敞袖袍中的奏疏双手呈递奉上。

文房太监自御案侧过来取走了奏疏,递交到皇帝手上。皇帝当即翻开奏疏,粗略扫了几眼便道,“一切如常?武库司油水不少,那群不餍足的苍蝇会丝毫不搜刮?你可仔细翻阅帐房收支了?”

皇帝声线不怒自威,宇文景中却也不怯瑟,中声道,“回皇上,臣奉旨监察,自然将诸事察的仔细。只是,万岁上有政策,各司下有对策,明晃晃的监察恐怕只能得个自欺欺人的结果罢了,臣并不敢担保。”

皇帝轻笑,“看来走了这趟兵部,你是闻出荤腥的味道了。也罢,朕早该预料到。六部祸政贪赃的蛀虫们,也该杀一杀了!”

宇文景中肃身应是,又听皇帝道,“你若无事,便退下吧,朕正为蜀渝、岭南等地早年流入京畿的流民而愁,承文那小子都做了些什么!任由流民入京,还置流民处所,如今金陵人口膨胀、鱼龙混杂,治安愈发地差!”

皇帝泱泱说了这样多,唯有二字颤动他心弦,不过是“承文”而已。

他仍立在原地并不挪步,皇帝诧异,“九弟,你还有事要呈禀?”

宇文景中打了一个激灵,咬牙单膝跪地道,“臣弟确有要事回禀,只是…稍后,请万岁爷息怒…臣愿独自承受一切罪责。”

皇帝瞧他战战兢兢,不免在心底好笑。这位弟弟虽然平日里行事荒诞了些,性子不羁了些,但还不至于干些大逆不道的勾当。他愈发好奇,“你说,朕准你克压情绪便是。”

宇文景中吞了吞口水,声线如蚊子哼哼般,“事关承文…”

他明显感到皇帝向前倾了倾身子,嘴角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而恰在此时,等不到他说出下半句,梢间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正是守在外面的内侍走了进来,“回皇上,畅春园派人过来了。”

皇帝蓦然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激动、喜悦种种交织在一起,“快宣进来。”

宇文景中自然被晾到了一旁,眼见着畅春园总管安子恪谨有礼地步入梢间,“奴才恭请圣安。”

皇帝绕过紫檀御案,疾步到安子面前,声线颤抖地道,“她…”

安子敛袖躬身再拜,温声道,“皇贵妃派奴才到宫里来取一样东西。”

皇帝适才还高昂的心绪顿时消退了,向后趔趄两步,“取什么东西…”

“一支玉笛,往昔懿仁太子赠予给皇贵妃娘娘的。皆因近日小公主害噩梦,皇贵妃想着将懿仁太子遗物置于公主榻边,镇梦中恶鬼。”

“原是这样…”

宇文景中眼瞧着圣明天子脸色渐渐黯淡下去,昔日的一幕幕渐次在脑中复现。而那一切,距今不满期年。

(六)

皇室倾轧,手足相残,原不惊奇。古有李世民玄武门夺帝位,近有赵光义断其兄代传。当今玄德皇帝,也不过是起兵造反,一朝破金陵,得宇文氏天下。

被赶下皇位的那个,着实可怜,又着实可恨。

承文承文,恰如其年号,文弱不知事。想来,那个人是父亲最宠的儿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十几年锦衣玉食,悉听其愿,从不苛刻要求。然而事与愿违,懿仁太子早薨,这江山帝业,终是传到了那个最不适合也最不想当皇帝的人手中。

成王,君临天下;败寇,生不如死。何不可怜?

宇文景阑生得堂堂好相貌,仿佛就是为了俘获姑娘芳心的。一大票姑娘追着他不放:肃安皇后曹氏为保全他的性命,甘愿葬身大火;孝仪皇贵妃马氏情痴似海,哪怕不得君心,也坚持诞下儿子。而令人咬牙可恨的却是,宁王侧妃林氏为了他自削三千秀发。就连畅春园里避世的皇贵妃,也一度为了他跟当今皇帝闹的不可开交。

(七)

御驾至畅春园侧门停,天下皆王土,纵然皇贵妃憎恶皇帝,仍是挡不住皇帝过来探视。

轻车熟路,皇帝直奔畹花居,手中抱着扁长的漆红描金盒。宇文景中亦跟在后面,皇贵妃的事情足以扰乱这位九五之尊所有的心绪,而他也清醒过来,那个秘密还是要深埋在心底,否则,他这辈子也休想得到浣清真心,而皇帝和皇贵妃之间也将永无宁日。

所以,刚才皇帝问他想说什么时,他装出一副知罪的样子来,“是承文朝的旧事了,那会儿臣弟受幕僚蛊惑,克扣军饷来着,数目还不小…”

皇帝暂时没有计较。

而他踏出勤政殿时,畅春园总管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王爷,您府上的侧妃还在皇贵妃那儿呐。既然万岁爷执意亲自去给皇贵妃娘娘送玉笛,您瞧着是不是…”

宁王颓废,这又是另一桩不可调和的事儿——他的老丈人,侧妃林氏的亲爹,是叫当今皇帝下旨砍头的。

他若不跟去畅春园,只怕侧妃红了眼,连弑君的事儿都能干出来。

“皇上驾到!”司礼太监尚在高唱,皇帝俨然已经踏了进去。

(八)

湘莹听到皇帝驾到,身子不由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侧妃,却见她脸色变的苍白,搁置在椅搭上的臂膀有些发颤,那双素来寡淡无光的眼睛中迸发出一丝敏锐的光亮,如利刃一般。

皇贵妃当即站了起来,喃喃一句,“林姐姐…”

此时,脚步声已响起,湘莹注意到梢间中侍候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可她却尴尬着:一来,侧妃还不见起身;二来,有个小奶包挂在自己身上不肯离开。

她正惶惶无措,却听皇贵妃急促地朝自己方向喊道,“小新,快领弘霖进去!你,快扶林姐姐到里面去!”

湘莹知道皇贵妃后半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不经意间扫过皇贵妃尊容,她方才知道美为何物,这世上竟有那般倾国倾城之人,教世间万物失色,难怪是皇贵妃呢...

心中虽这样想,她还是把挂在身上的小胖子交给了那位宫女,自己又扶起侧妃,跟着一同往里而去。

“侧妃娘娘…”眼见着侧妃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湘莹抽出纱绢替她拭了拭,担忧地问,“侧妃娘娘,您没事吧…”

侧妃无力地靠在榻边,湘莹原想去给她倒杯茶,奈何那个肉嘟嘟的小奶包又蹭过来了,嘴里嚷嚷着,“坏蛋来了,坏蛋来了…”

湘莹无措地望着小奶包,“坏蛋…是谁…”

然而小奶包还没回答,外面的争吵声便传了进来。

“万岁爷日理万机,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儿呢?既已将东西送来,恕臣妾不远送了!”

“木兰!如今朕连畅春园都不能踏足了么…朕今儿过来就是想陪陪你的…”

“我不要你在这儿!”

湘莹瞠目结舌,频频望向侧妃。就在此时,适才还浑身软绵无力的侧妃忽然站了起来,朝她伸出胳膊,“扶我出去,想来王爷也到了。”

果然,在外间瞧见了宁王的身影。他正尴尬地站在一旁,瞥见侧妃慢步走出来,似乎是心底送了一口气,唇角忽而漾起笑容。

侧妃紧紧攥着拳头,径直走至皇贵妃身边,纳礼道,“今日之事劳皇贵妃费心了,臣妇不敢再承您赐宴,王爷既也过来,臣妇这会儿便随王爷告退了。”

皇贵妃微皱美目,“林姐姐,你…”

湘莹虽低着头,却看到皇帝伸出胳膊抚在皇贵妃肩上,“准了,你们退下吧!”

下一刻,皇贵妃便将他的手拨开,“宇文景睿,我说了我不想看见你!”

(九)

雨势微收,偶有雨滴打入清浅的积水中。宇文景中让侍候的奴仆收了伞,独自和浣清并肩走在铺石路上。

“这阴雨连绵之日,你匆匆跑到畅春园里来做什么?也不知顾及自己腰椎上的毛病,若再犯了可该如何是好?”

浣清闷声道,“不要你管。”

宇文景中失笑,“你是本王的王妃,要本王如何不管你?”

身侧的人久久无声,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说出来,“浣清…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当初是我亲自陪你到潮州见他的,当时情形你也瞧见了,宇文景阑指着那小姑娘对咱们说,那是他的心上人。我觉得那并不像是敷衍,单是一顿饭的功夫,就看出他对那姑娘有多关怀。而且,那姑娘身上找不出一点儿皇贵妃的影子,既然他都忘却前事,你又何必总对过去耿耿于怀?”

浣清仍不语,他有些着急,疾走一步横在了她面前,那魅惑凤眸中却是可怜兮兮,“我宇文景中就那么不入你的眼吗?”

“王爷很好。”

“那你...那你缘何半点不肯接纳我?我去寿安宫给母妃请安,母妃总是催子嗣,可你都不…我自个儿怎么弄出孩子来?”

“还有别人。”

宁王气结,“你知道我心里只惦念着你!自张氏故去后,我便留着正妃的位子,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你!”

浣清心中隐隐作痛,却强力挤出了四个字,“我不需要。”

(十)

回到浣花院已是日暮西山,折腾这多半天着实疲累。湘莹到厨房端了些清粥小菜,伺候浣清用完,便替她铺好枕褥,侍候她躺下了。

正待要将帘帐放下时,浣清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是潮州人?”

湘莹点了点头。

“能不能…给我讲讲潮州的风土民情?”

于是湘莹顺势坐在了脚踏板上,侧身靠着榻沿,“潮州夏时气候炎热,人们只穿纱衣,冬日并不寒冷刺骨,就是雨多了些。”

“…”

“潮州的女孩成亲早,按理说,像奴婢这样的年龄,早该许配人家了的。可惜流落他乡,婚配遥遥无期了。”

“…”

湘莹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悲苦欢乐的一切,而浣清也不厌倦,就卧在榻上听她娓娓道来。

“初来金陵,那可真是顿顿挨饿。可后来,就好多了。人家都说新太子仁义,给我们流民广发粮,建处所,皆是因了他,我们才有吃有穿,免掉饿死的厄运。”

“…”

“后来,那太子当了皇帝,可没过多久,听说他又烧死在宫殿里了。”

浣清轻吟一声,“是啊,他烧死在宫殿里了。”

湘莹并不知情,仍讲着,“那真是可惜了,他是个好人呢。”

浣清浅浅笑了笑,牵着她的手问,“今儿我瞧着小皇子甚是喜欢你呢。”

湘莹不好意思挠挠头,“只怕那小奶包不是喜欢奴婢,他是喜欢奴婢荷包里塞的紫藤干花瓣呢,那东西醇香味很好闻的。”

“我送你去畅春园伺候小皇子吧!”浣清生怕她误会,又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伺候的不够好,只是...那小皇子,就是那个被烧死在宫殿里的皇帝的独子。”

“啊…”湘莹愣怔,“那今日所见皇贵妃和从前的皇帝…”

浣清倒是哑然失笑,“他们俩从前是一对,后来种种变故没走到一起,皇贵妃后来承幸于当今皇帝,现在独自带着小皇子在畅春园过日子罢了。”

“…”

“我此生深受承文眷顾,从前他煞费苦心地将我打发出金陵,只为保全我。可我却回报不了这份恩德了,湘莹,你代我去照顾他的儿子吧,也是你自己报恩。”

湘莹狡黠地笑了,“侧妃娘娘,其实,王爷这几天是在吃醋吧!你的心上人,竟然是从前的皇帝!”

浣清毫不避讳,眯眼笑了,“那是从前了,今后,无论还能不能让别的男人走进我心中,我都不会再惦记着他了。”

所以,我选择送走你,我会忘却和潮州有关的一切。

湘莹嘿嘿傻笑,“好啊!反正奴婢也挺喜欢那小奶包的,就是不知...娘娘什么时候打算生一个小奶包…小家伙,多可爱啊…”

夜雨渐渐密集起来,叮呤打在廊檐滴水下,林浣清望了望深不可测的夜色,一生漫长,何苦让心魔紧紧缠着自己,不如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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