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之人消失无踪,所有人不由哑然。
虽然心里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一个魔道宗师现在你面前的压力,真是难以诉说。不少人此时肌肤还是处在战栗之中,心中或许只是小小畏惧,但身体却不可控制地出现对未知大恐怖的畏惧。
不过六欲老人就这般离开,又给众人留下了许多疑惑和不安,仿若心头有重物坠着,莫名晴空现阴霾般的感受。
韦微微握住孙思绵的手腕,她这才发现,原来孙思绵的手倒是平稳,反而是她自己的手在抖个不停。
哪怕如此,韦微微仍是紧紧握住不曾松开,双眼担心地看着孙思绵,愈发觉得她眉心的朱砂红的刺眼。
谁也不知道刚才那位魔道宗师用意何在,他说话是真是假,但是说实话,无端与这么一位存在扯上瓜葛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更不要提孙思绵本就是道门魁首正一教的弟子。
“思绵,真的没事吗?”焦尾峰师姐妹的性格各有不同,但是山门中女弟子基本都在焦尾峰,彼此几年的相处,相互间的感情很深。韦微微真的担心刚才是不是被动了手脚。
虽然她无能为力,可是只要赶回京畿,怎么都能请到一两位宗师出手相助,鼓山和大兴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好像没什么不舒服。”孙思绵还是有些慌张,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要知道,哪怕在正一教中,一位宗师也不是随意就能见到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得就是宗师,这种存在,用神龙来比拟也不为过。
至于刘安这般在帮派中谋生厮混的人,或许终生都见不到一位宗师。
而就在此时此处,突然出现一个魔门的大人物,跳出来和你说要收你为徒,还处处为你考虑的样子,你懵不懵。
虽然魔之一字就在于随心,甚至有意识地去放大内心的阴影,做出多怪异的事都不足为奇。但是一位魔道宗师,看到更高层次的存在,他的举动,无论有没有深意,都会惹来说不尽的揣摩与推测,对孙思绵而言,就不是什么幸事了。
她尝试着运行正一教心法,气息流转全身,与寻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既没有迟滞,也没有顺畅,与平常的感觉一丝一毫区别也无。
然而这正是她疑虑的地方,一位宗师,哪怕只是气息沾染,必然会有变化。
所谓纯阳,元神通透,阴极阳生,是精神纯粹如一的外在显现。每位宗师的意念,独一无二,他们的念头,就如同山河亘在,百兽自来,自然会影响到接触过的生灵。
可惜所知的太少了!如果清楚他与各宗究竟发生过什么,那么大概能猜出几分想法。
如今多想也无益,哪怕有什么,也不是她能察觉的,不过回山后一切自然会明了,还有师尊在呢。
“嗯,没事!”孙思绵强自定下心来,不忘给师姐妹们一个笑容。
实际上如今她的思绪翻滚,一边在想着自家的族谱渊源,一边却没法强行忘记方才那人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六欲老人用秘术生生将这些语言留在了她的心中,不用擦拭,都会一直清晰地浮现在她的心间。
虽然她的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勉强来。
“六欲老人!应该没有恶意!”楚歌脑海里闪过清平殿中的魔道卷,刚才这一位,在其上有着足足数卷玉页。
清平殿中的玉卷虽然浩瀚如烟海,但那是无数年累计下来的。每一个时代,能被记录在其间的人都不多,而数十年前,大概闪耀出记录中最多最璀璨的星辰,其中,暗星沉沉的一颗,便是六欲!
天下太平,魔道自然式微。
不说其他,只说中原腹地,基本看不见魔踪,偶有零星魔影,也很快就被诸卫剿灭。
对修行魔道功法的人来说,中原是远比南荒北疆等苦寒恶地还要恐怖的地方,遑论雍州这等皇城脚下。
若不是得了些许消息,早知七脉付出了许多,那些魔道中人哪敢过来,加之路途中诸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否则怕是鼓山上见不到丝毫魔影。
现在的魔道,在皇朝和佛道两教的压制下,不断往外迁去,而愈是往边远逃离,实力便愈弱,如此而往,魔门已经离百姓很远了。
当然强弱也仅是相较而言。
魔门传承之久远可以追溯到修行伊始,那是以欲望为柴,妄图烧出一条通天道的别样传承。
人定胜天!
这话便是魔门某位大宗师说的。以人心谋天意,可从来不是只有楼道观这种术道宗门的追求,或者说,魔门想要的,远远更多,他们的方式,也更加粗暴。
别看如今魔门零星无影,这只是因为小的魔道宗门要么被剿灭,要么已经被七脉吞并,传承数千年的魔门,灭宗一役都不知道历经过多少次,哪怕再是伤筋动骨,却总能留下魔种再续。
现如今七脉的宗门都不在原址,但是都还有着完整的传承和禁制,甚至很多洞天秘藏都还在,愈是历经风波,愈不会在意一两个时代的胜负,这一点上,一些宗门远远胜过王朝与世家。
无论魔门,还是佛道两家,都是这般。
江湖与朝堂,有一致也有不同。
“一位魔道宗师的出现,很难瞒过一品宗门,别的不提,楼观道也是有弟子在鼓山上的,更何况还有朝堂上那一双双洞若明烛的眼眸。只要不是真的想自绝于天下,他就不会对我们出手。至于弟子们的争斗,应该都在规则之内,实话说,近几十年的江湖,已经太过平静了。”
什么是天下?大周就是天下!天穹下的最强者,就代表这天下!
魔门,如今还不够资格反抗,更不要提只是六欲魔宗一脉。
那些在鼓山死在魔门弟子手中的人,却绝影响不了什么。哪怕寻常江湖事,又何尝少过死亡,甚至,在很多人眼中,如今的江湖,都有些死气沉沉了。
朝堂可不想看到全是大宗世家弟子的江湖,要来有什么用!
水不够深不够混,怎么养巨兽,修行路上更是如此,想要走出一位宗师,死亡都只是微不足道甚至未必有用的辅药。但是一位宗师,可以无视多少宗师之下的修行者,只要出现一位宗师,在很多人眼里,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大周,可能想把魔门作为鲶鱼放进这江湖了!
众人静静地听着楚歌讲述。自楚歌拿出清心铃后,明白其意义的人都知道楚歌应该就是上清下一代的领军人之一了,他知道的,自然比其他人多。
“魔门中有许多宗门,其中实力最强也最久远的就是魔门七脉,只可惜魔门本来就是一条只为自己的道途,求诸己才是他们走到最后真实的道路,怎么可能七脉步调一致。七脉从来不是同声共气,或者说他们本身的道路决定了相互间还会有很大的冲突。实际上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斗争才是魔门各宗的主流,尤其是七情宗宗主消失后,没有一个绝顶人物在上面压着,如今早就四分五裂,各有各的算计。”
“如果刚才那个人真是六欲老人的话,能进入鼓山倒也不足为奇。想来是付出了朝中想要的代价了,毕竟他,是七情宗宗主消失前见过的最后一人。当年的七情六欲五阴三宗,一度压得佛道两家喘不过气,要不是文皇帝应天而起,谁知道如今天下是何等模样。六欲老人,就是六欲宗的宗主!”
听着的人里,很多人不自觉的点点头,因为宗门内并不回避这些往事,更不会耻于讲述。
“六欲宗虽然有饕餮大法这种夺人精魄血肉的功法,其真传却还是欲魂真空心经,像六欲老人这种修为,不,甚至是那些接近宗师的惊神五重天以上的真传高手,都已经不怎么凭藉外物了,更不要说这样的血肉精魄,对每一位宗师而言都能称得上是污垢了。而这具尸体,应该是六欲魔宗年轻弟子下的手。”
孙思绵点点头:“是这样,动手的人一定不到惊神境的。”
惊神境以上的魔道弟子出手,是不会有尸首留下的,何为饕餮,虽有说其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但毫无疑问,以鲸吞之态进食的它可不会留下尸首,而惊神境,已能显现些许凶恶了。
“六欲老人进鼓山,肯定是因为高欢疑冢。更可能,这疑冢,本就有他的手笔。”
陈平一直的疑惑解开了些许,谁人能为高欢立冢,谁都不像,却谁都有可能。
无论是朝堂,江湖,还是魔门,在那个时代与高欢为敌的人很多,敬佩他的也很多,在这无数种猜测中,六欲魔宗一直是最有可能的,毕竟是魔门中的巨头。
不过,也只是有一份手笔吧。
“啊?”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哪怕是刘安和小无慧,也屏住呼吸,听着这骇人的推测。
“七情宗,又叫心魔宗。”
“宗主,高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