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午后,一片斜阳洒下来,映照着枯枝虬干。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金子。因为君颢去往王府,对于伊芙公主而言,宫里也便少了些许生趣。不然,伊芙还可以,找君颢说说话。
柔和的光洒下来,她慢慢的踱步在小径上。将她的周身,浸染的仿佛夕阳下的新娘。突也其轻声对伊芙道:“公主应该,去见见太后。”“太后?”伊芙忽然停下脚步,细细想着,“也是,进宫多日,还未曾拜望。”
“按照中原礼仪,觐见太后,是要先请示皇后娘娘的,”突也其在旁提醒,“上次楚君颢,考验公主诗词,公主却是露了马脚……这次万万不可再失礼仪,公主小心从事……”
伊芙听了,顿时柳眉倒竖:“哼!谅他也没那个本事!待我见了太后,她老人家,必然会帮我的!”“微臣听说,这个皇后娘娘心机颇深,”突也其细细的想着,对伊芙简单说了后宫的形势。
“原来她的柳家,对楚君颢也是一样的威胁,”伊芙说着说着,心里又有了一条妙计,“咱们可以,不用自己动手。咱们便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如此一想,心里更加有了底气。
华丽的重华宫,萦绕着淡淡的檀香。皇后正椅座在软榻上,悠闲的与江苓嫣闲话家常。忽然听闻伊芙公主觐见,遂挥挥手:“让她进来吧。”一旁的江苓嫣听了,心里也顿起嘲笑之心。
看来皇后说的没错,君颢一走,伊芙便按捺不住了。皇后说,要有一场好戏与江苓嫣看。江苓嫣也便放下与皇后的争斗,先来至重华宫。没想到,伊芙会这么快,就赶了来。
“芙儿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伊芙慢慢的行礼,皇后见了,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亲自扶了伊芙起身:“到底是胡族的公主,举手投足,透露着大家风范!”
伊芙被皇后说的满心喜悦,起身的瞬间,却看到了一旁,华丽衣装的江苓嫣。记得突也其说过,江苓嫣与皇后之间,素来不和的。怎么她会在这里?大约是来向皇后请安的吧。
“嫣儿,你也来看看,”皇后边说笑着,边招手要江苓嫣过来。江苓嫣听了,慢慢的走到伊芙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说道:“倒好个样貌,只是不知,公主会不会写诗作词?”
一说到写诗作词,伊芙立刻头大了起来。这几天,她拼命地练习写字。却还是不会做什么诗词,没想到这次,皇后又为难起自己来。伊芙勉强笑着:“芙儿近来,身子不适,所以……”
“身子不适?”江苓嫣冷笑了一声,“宫里不是有御医么?难道公主,不信任我们东麓的御医?还是公主不屑与此?”“不是这样的,”突也其生冷的回绝,“公主金枝玉叶,怎会让御医诊脉?”
江苓嫣不觉冷笑:“莫非使臣之意,是有辱我东麓御医?”“微臣自然不敢,”突也其替伊芙辩护,“只是听闻元御医医术极其高明,为何御药房不见他?”这一番话,着实让皇后哑口无言。
淡雅的百合香,弥漫在重华宫的每一个角落。伊芙安稳的端坐在桌案前,端起茶杯来细细的品着茶水。茶水通体莹绿,一看便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只是吃着这茶,并没有碧螺春的淡雅。
“一味茗香悠韵长,采撷人间驻余杭。”皇后慢慢的开口说着,随后便看向了江苓嫣。江苓嫣会意,便笑着接口道:“慢火慢焙十分意,羡煞仙家无思量。”她话音刚落,便饮了一口茶水。
于是重华宫,立刻变得安静下来。皇后看着伊芙茫然的目光,笑着说道:“公主接着往下说,本宫听闻,公主的文采还是极高的。”“我不会,”伊芙立刻回绝了皇后,让皇后好没面子。
江苓嫣却端着茶水,走到伊芙跟前,低声笑着说道:“公主既然手受了伤,不能够写,那说一说总无妨吧?莫要惹了皇后娘娘……”听了江苓嫣的话,伊芙只好接过茶杯,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雨前龙井实在好!”伊芙只说了这一句,便要江苓嫣立刻捧腹大笑。一旁的皇后则轻咳了一声,江苓嫣这才忍住笑:“公主只管说,只管说……”看着江苓嫣的大笑,伊芙顿觉着满面通红。
她回身看看突也其,希望他能够救助自己。可惜突也其也不会,伊芙只好接着往下继续说:“杭州茗茶驻树梢!”“你还要学皇后娘娘?”江苓嫣不待她说完,就已经笑得肚子痛了。
“嫣儿,”皇后轻声示意了她一下,江苓嫣方觉自己失了礼仪。立时起身,回了内侵去整理了一下仪容。但听得皇后说道:“公主的诗词,通晓明白,竟然还能够押韵,实属难得!赏——”
不一会儿,便有侍女蝶儿,端了一只楠木盒子。皇后拿在手里,对伊芙说道:“这是皇上赏赐给苓昭仪的七药香,本宫都无福享用。今日就赏赐给你,权当是本宫的见面礼。”
“已经剩的不多了,”江苓嫣拢了拢耳边的青丝,掀开帘子从里间走出来,对伊芙说道,“七药香驻颜美容,公主可以试一试的。”如此上好的赏赐,伊芙受宠若惊,硬是不肯接下来。
江苓嫣听了,脸色一沉:“公主不要,莫不是看不起我们东麓?”一旁的突也其故意咳嗽了一声,伊芙回身看了看。便伸出手来,勉强笑着:“好,芙儿代西戎……不,是胡族,多谢皇后娘娘,昭仪娘娘!”
皇后听到她话语里的“西戎”一词,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不过却未说破,而是笑着道:“时间不早了,公主早些回去休息吧。”“皇后娘娘,”伊芙忽然开口,“芙儿要见太后,不知娘娘可否通融?”
这一层皇后不明白,太后的娘家,曾经是西戎族人。她一个胡族公主,如何要见太后?除非伊芙是西戎派来的,想要与太后暗中勾结罢了。她略想了一想,方才挥手道:“太后从不轻易见客,公主还是回去吧!”
一个人若是习惯了她的习惯,那么他就不会适应,没有她的日子。君颢就是这么一个人,起初他看着婉凝受苦,心里只是可怜她罢了。时间久了,习惯了婉凝的照顾,他的心里,也就多了对婉凝的念想。
尽管他嘴上不承认,可是他却总是暗暗的照顾婉凝。包括那瓶药膏,替婉凝疗伤。还有婉凝为萧易寒伤感,他吃了一回醋。心里酸酸的,这次婉凝忽然失踪,他明白自己的心,是在乎婉凝的。
推开王府的大门,立刻便有府内人出来相迎。君琰也笑着道:“皇兄若是有事,派人告诉琰弟一声,何苦亲自跑来。”“朕来你府上,还要告知与你么?”君颢冷冷的说着,便大踏步的走进了里间。
书房里,君颢看着满屋的书卷。不觉啧啧暗自赞叹,君琰读的书也不在少数,可见君琰的城府也是很深的。“王爷,姑娘发烧了,”就在君颢刚刚坐定的那一刻,纤云忽然推门而入。
她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君颢,便说请元易斌诊脉的话,也没往下说了。君颢见着了纤云,一切便心知肚明,他脸色阴沉的起身往外走。君琰笑着跟在后面,解释着:“小凝只怕皇兄担心,所以没有说罢了……”
纤云则在前面引路,不时地告诉君颢:“也不知怎么回事,姑娘一直高烧不退。奴婢想着,去请个御医给看看的。”一路上,君颢只是不说话。他的心里担忧着婉凝,不希望婉凝再受到任何伤害。
掀开******的薄暮纱帐,是婉凝通红的脸。君颢一时怔住了,才几日不见,婉凝竟是病到如此地步。他忙坐在婉凝身边,轻轻抚着婉凝的额头。果然是很烫,难怪她的脸会这么红。
“赶快去请御医!”君颢边对纤云说,边又找来毛巾,为婉凝敷上额头。君琰见了,不觉知趣儿的退了出去。屋子里静静地,只剩下婉凝微弱的呼吸,还有君颢那颗担忧着的心儿。
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浑身难受。婉凝竟是抽搐了一下,嘴里直喊着“娘”。许是隐约听到响动,婉凝微微睁开了眼睛。君颢满心欢喜的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问道:“凝儿,你醒了?”
大约是个梦吧,婉凝似乎听到了君颢的声音。怎么会是君颢呢?她在心里苦涩的笑着。君颢在宫里,他不可能来这里的。可是君颢身上,特有的栀子花香。让她顷刻间,仿若梦境。
“我是君颢,”君颢没有说那个高高在上的词语,他总觉着,与婉凝格格不入。“君颢来看凝儿了,凝儿,看看君颢一眼,好么?”君颢疼惜着的心,随着婉凝的情绪而变动。
婉凝不觉慢慢起身,口里欣喜的说着:“君颢?你来了么?真的是你?”“是我,”君颢为她抚了抚凌乱的青丝,看着她浑浊的眼神。心里猛然一沉,再也笑不出来了,“凝儿,你的眼睛……”
“我没事的,”婉凝立刻意识到,君颢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失明了。她忙要起身下床,却是磕到了床沿上。君颢看着她如此,心里更加疼惜。狠劲儿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凝儿不怕,我会陪着你的。”
一滴泪,瞬息从眼眶里滑落出来。婉凝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哭。依偎在君颢的怀里,她好像是漂泊已久的心,终有了温暖的归宿。君颢搂着她颤抖的双肩,心里一阵疼惜,一阵酸楚。
微弱的烛火,将满间屋子照应的宛如白昼。君颢点燃最后一根蜡烛,静静的走到婉凝跟前,轻声问道:“现在,还看得见么?”“君颢,别白费心思了,”婉凝茫然的摇着头,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
君颢坐在榻前,拉着她的手,软声安慰着:“凝儿别怕,我会陪着你的。我会是你的眼睛,去往世界每一处角落。”听着君颢的话,婉凝的心里一阵暖意。她紧紧地贴在君颢的心口,感觉很是满足。
“君颢,”婉凝听着他的心跳,那么温暖有力,不觉想起了昔日的曾经,“那瓶药膏,是不是你送的?还有,我的手受了伤,你怎么会知道?在正阳殿,你为何给我卖身契?是不是因为你吃萧易寒的醋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君颢顿时回到了那段日子。他抚着婉凝的肩,轻轻笑着:“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了。”“一个一个的说!”婉凝调皮的语调,让君颢看到了婉凝的另一面。
“药膏是让王连瑛送的,其实不论浣衣局,还是正阳殿,都有我的人,”君颢捏着她的小手,继续说道,“我很早就关注你了,可惜你不肯做我的妃子。我的心里,也很难受的。”
大约便是上一次,君颢说要自己做贵妃的话。听到这里,婉凝摇了摇头,摸索着君颢的脸颊:“可是君颢,你是天子。后宫妃嫔众多,我又怎能保证你。不会喜欢其他的女人?”
这番话语意思,略微夹杂着醋意。君颢听了,很是受用。“所以我想着,做御前侍女会更好,起码,可以天天看到你,”婉凝说着说着,忽然不高兴起来,“只是如今,我却什么都看不到……”
“凝儿别灰心,”君颢忽然抓着她的肩,沙哑着声音道,“我会找最好的御医,哪怕你看不到了。我也一样,会陪着你的。我不会,喜欢其他的女人的……”他的话越来越低沉,气息萦绕在婉凝的脖颈。
一阵温热,婉凝顿觉浑身有些燥热。君颢看着她通红的小脸,越发可爱起来。不觉凑上前去,轻轻吻在了她的那道疤痕处。很轻很轻,像是花间的露水。婉凝的心儿微微一颤,薄如蝉翼。
“只是你要答应我,不可再提‘萧易寒’这个名字了,”君颢绵软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低声道,“不然,我会吃醋的……”她的心,竟是失去了节律的乱跳。只是感觉此刻的君颢,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觉抚着她小巧的耳垂,用鼻尖轻轻滑过她耳垂下的脖颈。锁骨,下巴。还有那一瓣温润的唇。婉凝只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撩拨着她的心绪。让她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一帘轻纱,一夜暧昧,一段故事,一幕苍白。她的羞涩,她的可人。无不是对于君颢而言,一个小小的诱惑。每每回忆于此,婉凝都会不自觉的笑着。她很清楚的知道,君颢是在乎自己,喜欢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