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城王府翡翠阁里,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忧心忡忡:“郡主,您让峥皇子死在他面前,他还不恨死你了。”
冬儿摇摇头:“他恨我才好,只有他恨我,他才不会再来找我,父王才不会对付他,他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刚刚被父皇接回来时,冬儿是很开心的,她开心地说着这段时间她是如何被照顾,如何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杀,她将安风是作这辈子第一个真正的朋友,那个看起来有些呆的少年,却给了她从未体会过的信任与温暖,然而她没有看见她的父王,眼里涌起了浓浓的杀意,因为他通过冬儿的描述已经猜出了玉函老人和阿峥的身份。
阿峥是前朝的皇子,举国大乱之时,皇族偷偷将他送出金陵托付给玉函老人,就是为了保留皇室血脉。就算成王胜了,只要玉函老人带着阿峥暗暗蛰伏,总有一天会将前朝的旧臣召集起来,再次起兵平叛。可是成王不能给自己留下这个后患。东儿跪在父亲面前哭着求他,成王却不为所动。走投无路之时,她甚至在父王面前自残,割伤自己的手臂,然而那个素来疼爱她的父王依然无动于衷。
他说如果他心软,或许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家人的下场更惨。是啊,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残酷,要么杀人,要么被杀,连一个折中的选择都没有。也许,只有安丰是最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就连他都不能避免被伤害。
最后为了安抚女儿,也为了永绝后患,成王给阿峥赐了一杯鸩酒。只有阿峥死了,玉函老人和那些旧臣就算再不甘心,也没有掀起风浪的由头。得知这个消息,冬儿疯了一般赶去关押阿峥的地方,然而已经晚了,阿峥知道真相后,抢在所有人面前喝下了毒酒,临死之前,他罕见地露出笑容:“冬儿姐姐,真高兴认识你们。”
风雪交加,吹的人睁不开眼,寸步难行。
安风背着已经渐渐冰凉的阿峥艰难地走在雪地上。他的嘴唇已经冻紫了,眼眶中连一滴热泪都流不出来,素来木纳的他,此刻变得唠叨起来。
他说:“阿峥,别怕,师兄带你回家。”
他说:“你知道吗?虽然你不爱说话,可师兄从没生过你的气,师兄很后悔没有好好照顾你。”
他说:“阿峥,来生你不要投生到帝王家了,你做我的亲弟弟,让我来保护你!”
他说:“阿峥,对不起,是师兄看错人了,师兄不该带她回来,不然你也不会......”
他没有提到那个人的名字,而且,这辈子大概再不会提起了。
天色越来越沉,安风背着阿峥走过积雪及膝的青石板桥。他知道这座桥叫断桥,恩断义绝的断,跨过这座桥,就当从未认识。
他不知道的是,远处的城王府里,高耸的阁楼之上,一位少女正紧紧咬着嘴唇,沉默的看着漫天大雪,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