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你觉得赵异之如何?”顾宛将手里的核桃仁一颗一颗的喂到她嘴边,看似不经意般问了一句。
楚夕月欢实的嚼着核桃任儿,听她提起赵异之,没有来扬了扬嘴角:“他啊,就是个呆瓜,连说话都带着傻气。”
没有错过她上扬的嘴角和眼里星星点点的光芒,顾宛知道,易玉的锦囊妙计还是奏效的。方才又听赵异之在院子外头说的那番话,更是对他放心。
“宛宛,你怎么总打听赵异之的事儿?”楚夕月手里剥核桃的动作始终不停,溜圆的眼睛里盛满了好奇。
听她问起这事儿,顾宛才摇了摇头,笑着回了一句:“异之自小是在宫里跟着君轻他们长起来的,今日一见却也觉得为人都是不错的。这才多问了几句。”
未免她多心,顾宛并未将自己的心思说给她听。毕竟,现在她心里的人是张怀瑾,而非赵异之。
楚夕月本就不是个多心的,听她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这个我倒是才知道,从前我最怕见大魔王,自从陛下给你们赐了婚,我是想不见都难了。”
听楚夕月唉声叹气的嘟囔了一句,顾宛忍不住好笑:“那就是了,我看异之是个不错的孩子,不管你再怎么说他,他还不是心里挂着你,特地送你回来的?”
“那是他迂,几时有人敢找我的麻烦?”楚夕月虽然知道她这话不错,可还是十分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指着自己的鼻尖笑盈盈的反问一句。
顾宛温柔一笑,赞同般点了点头:“是,你最厉害。不过啊,这份心却是难得,你想想,自小到大,有谁这样巴巴的记挂着你了?”
闻言,楚夕月也是很认真的低着头想了一阵,掰着手指头对顾宛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爹,娘,大哥,二哥……”
不知为何,数到最后,她那双灿若星海的眸子忽然暗淡了下去:“宛宛,你说,人是不是都这样?”
“嗯?”顾宛自是察觉到了她过于明显的情绪起伏,看着她一副受伤的模样,却是猜到了几分缘故。
数来数去,却是少了一个她一直放在心尖儿上的张怀瑾。
与其同时,清泉山庄东院晋王房里,张怀瑾正捏着茶杯忐忑不安的坐着。一盏茶端了半个时辰,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到嘴里。
末了,只得在心里叹了一声,随手将微凉的茶杯轻轻放下来。
对面的书案前,晋王正坐在案前皱着眉头看手里的信笺。那是才从影卫手里接到的密信,从京城来的。虽然不知道具体何事,可看着晋王逐渐沉下去的脸色,他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啪”的一声响,晋王猛地拍了一下书案,二话不说走到门口就换了影卫。
张怀瑾从始至终都没能得到他一个眼神,看着影卫来了又去。直到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晋王两个,他才犹豫着开了口:“殿下,可是宫里有了动向?”
从方才他跟影卫的交谈中,张怀瑾也听出了个大概。也是为了打破当前别扭的气氛,虽然是笃定的事情,可他的语气里仍然带着几分试探。
“怀瑾,你可知道本王最厌你什么?”晋王阴鸷的视线从他面上扫过,看着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小心翼翼,更是生出几分不喜。
或许是头一次听见晋王如此开诚布公的说出讨厌的话来,张怀瑾一张白生生的面皮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只觉得对方的视线能够将他焚烧殆尽。
晋王见他长久的沉默着,只是一甩衣袖,冷峻开口接了一句:“本王最厌你的优柔,力求稳妥固然是好的,可你不觉得长此以往下去,只会将你身上的该有的风发意气消磨殆尽么?”
优柔?
他张怀瑾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五年前晋王请他入府时曾不止一次的说过,最喜欢的就是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如此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可是如今,他张怀瑾还是当初那一个,这多年来如履薄冰的计算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既然殿下以为怀瑾再无往日的用处,不妨放怀瑾离府去罢。美玉虽好,多则无用。”张怀瑾敛着袖子起身,朝着晋王拱手深深作了一揖,说话的时候却分明带着几分傲然不屈。
晋王听他这话,分明是有所映射,面色更是沉了沉:“怎么,你是觉得子玉在府里会危及你?”
“怀瑾,怀瑾,只是怀抱美玉而已。自是比不得旁人,本就是白玉无瑕。”张怀瑾着实被他”优柔“两个字伤了自尊,这会儿子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只是觉得胸中一腔愤懑,不发不快。
即便早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可晋王还是被他毫不留情的一句顶撞得狠狠皱了皱眉头,冷笑一声:“若是硬要如此妄自菲薄,那本王也无话可说。既然你去意已决,本王自不会耽误了你的似锦前程。”
”怀瑾十七岁跟随殿下,自此再无二心。现如今,殿下又何必有如此一言。”张怀瑾很不悦的拧了拧眉头,听着他字字锥心之言,实在是觉得心里有莫大的委屈无从诉说。
晋王听他这一句,似乎也有些动容。正要开口缓和,却被他先一步开了口。
“事已至此,怀瑾也无话可说。这就别过殿下,回我临安去。”张怀瑾骨子里就是个傲气文人。秉承的是家族百年家训,自是学不会那些阿谀逢迎之类奸佞。
经他如此决绝一语,晋王便是有千言万语,也无从出口。末了,只是及其浅淡的点了点头:“罢了,念你辅佐我多年,本王自会让你余生无忧。”
看着他递来的一叠银票,张怀瑾原本灰暗的眸子里分明连最后一丝火星子都要燃成一堆灰烬。他缓缓启唇,自嘲般笑了笑:“多谢殿下!可怀瑾这些年跟着殿下,却不是为了这银钱富贵。如今去了,也自然要如来时般,清清白白。”
看着他大步流星的离去,晋王低头看着手里的银票,不免惋惜一叹:我非是那卫灵公,你自然也不是弥子瑕。只是时运不同,取舍之间自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