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梨末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瞧见他受伤的份上,她早便挥着拳头过去了,虽说不见得有什么杀伤力,这冬日里去哪寻找吃的,真是愁煞人也。洞外的大雪似乎丝毫也不曾有止住的迹象,她迈着小步子蜷缩着迎着大雪走出洞口,再次归来的时候手上提溜了一条小蛇和几个野果子。她本不是个胆子大的,蛇肉也不曾吃过的,可不论怎么样,即便她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那么那个奋不顾身随着她跳下山崖的男子她也无法不顾忌的。
可当她回来时,才发现萧风绪早已经瑟瑟发抖,伤口因着剧烈的抖动而再次裂开,殷红的鲜血大滴大滴落在了一旁的枯草堆中,梨末赶紧放下了已经被打死的小蛇和果子,取了一根粗大的枯树枝,拼命揉搓,内心早已经焦急万分,却还不时望向一旁冻得发抖的萧风绪,好容易才将火苗生了起来,微弱的火苗一点点放大,剧烈的火光在空气中一呼一吸,梨末将萧风绪挪到了火堆旁,架了个架子烤蛇肉,而萧风绪却依旧不曾止住颤抖,她没了法子,脱去了萧风绪的外衣,露出了白皙的胸膛,这个男人怎么竟然比女子还要白皙,生平第一次瞧见男子裸露的上身竟让梨末不自觉羞红了脸蛋,可这个时候再顾及这些是无用,她任凭他强壮的身子倒在自己的身上,他身上很冷,如冰雪一般寒冷。
她紧紧拥着他,用他的外衣包裹着彼此,尽量用自个儿的温度去温暖他,他的额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是因为伤口撕裂而带来剧烈的疼痛,除了让他能尽量从自己身上汲取到一丝温暖,她竟然毫无法子,良久,他终究止住了颤抖,她的那颗心才终究放了下来,将一截肥壮的蛇肉一口口喂给他,做完这些她已然精疲力尽,全然没了饿的感觉,又将他的伤口再次包扎,最后任凭他倒在自个儿的怀中沉沉睡去。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梨末终究被黎明的光线而惊醒,却发现自个儿的胳膊竟然麻木得无法动弹,那个裸露着上身的男子正堆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望着她,她无法动弹的胳膊好似一下子有了知觉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弹开,但却也因着他压制的力道挪到了半尺罢了,“我,我只是瞧着你快冻死了,你可不要指望我对你负责啊。”梨末急着解释,因为此时萧风绪的眼神仿佛写满了要负责的模样。
他却笑意更深了,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明明如阳光一般明媚,却让梨末生了寒意,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他一把圈住了梨末的腰身,凑近了她此刻已经红透的双耳,用极为暧昧的声音道:“好啊,那我对你负责好了。”听到这话梨末赶紧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衫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一般跳了起来,幸而,昨夜不曾退了自个的衣衫,否则,可算是交代在这里了,这个无赖,哪里像个君王啊,还是跟几年前见到他时那般轻浮的模样,可是不知怎么,她的心却砰砰地跳的太快,是错觉吗?
似乎是被她起身的力道冲击,他竟又露出了吃痛的表情,这次梨末可是不会再上当了,提起裙摆便打算往外走,看他还怎么装,可是他却依旧扶着伤口,这时梨末才意识到他的伤口再次流血,无奈,梨末回转身子,褪去包在他身上的纱布,虽然经过包扎有些效果,但是悬崖底部不曾有什么有效的药草,再平添上这般恶劣的天气,他便好得更加慢了,再次望见他赤裸的胸膛,梨末的脸蛋再一次不争气的泛起红晕,而萧风绪眼底的情意却更深,望着她的眼神都能掐出水来,她的动作轻柔,生怕再次弄疼了他,一阵粉红色的气息在这个寒冬不禁意之间升腾着,却被梨末不争气的饿意打扰,她这才意识到昨晚照顾完他便没气力了,什么都没吃。
“你饿了?”他瞧了一眼搭在架子上的半截蛇肉,再瞧了瞧梨末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顿时有些明白了,却有一股暖意在心底升腾,昨晚她便如此照顾了自个儿一夜吗?若是夜晚再久一些就好了,若是能与她时时处处待在一块就好了,不过在她掉下悬崖的那一刻,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这般不管不顾只想拥着她,再不愿意放手,原来不知何时她竟一丝一缕占据了他的心意,她是谁都好,她都是她,那个慢慢融化了他的心的她,那个让他再次相信未来,再次相信温暖的女子。
“这个天气和冰沙最配了,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缓缓转向洞外,洞外的大雪已然停了,那漫天的大雪已然堆积起的冰冻,想到了那冰凉凉的冰沙,嘴角不禁划过几丝馋意。
“什么是冰沙?”萧风绪歪着脑袋问道,他活了这许多年,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笨蛋,冰沙就是冰雪做成的啊,然后添上果酱可美味。”想到这她的口水都快流下来,可是如今也只能望梅止渴了。
萧风绪瞧了一眼这个小馋猫,又瞧了一眼她摘来的所剩不多的野果子,环顾四周,顿时有了主意,抄起一根尖锐的木棍在石头上稍稍打磨,他望了一眼梨末,露出一抹痞痞的笑,“等着。”说便向着洞外走去,梨末愣了神,却赶紧跟着走了出去,他这伤口才包扎好,这又是做什么。
可当她瞧见眼前的一幕几乎傻了眼,一块巨大的冻结的冰块竟然在他的手下如飞舞的精灵,一片一片落进了一旁巨大的叶子中,像是再次起舞的雪花,一阵一阵在他的指尖旋转,身旁的枯树枝沙沙作响,仿佛和着动人的曲调,他整个身子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雪雾之中,身后扬起的秀发丝丝缕缕,每一个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让眼前的景物与眼前的人儿几乎融合到了一处,流光溢彩一般的夺目,竟然让她几乎置身于一场大雪之中。她快步向前拥抱这奇景,白色衣衫在雪中纷飞,她的眼角和她的心都在笑着,一丝一毫都不曾感觉到寒冷,他停止了动作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与白雪融为了一体的女孩,垂落的青丝,圆圆的脸蛋,一双会笑的眼睛,一切仿佛初见一般美好,仿佛一场不真实的梦境。每每见到她的笑容,他都好想去珍惜,好想让它能够在她的脸上停留的久一些,他要带她离开,让她的笑容再不会消失。“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雪景。”她痴痴地说着,弯弯的眼角架起了一座小小的月亮桥。
他拿着冰沙徐徐走到她的面前,“你这个小吃货,可满意?”他仿佛不曾意识到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笑得那般灿烂,“丫头,若是你愿意,我愿陪你看今后的每一场雪。”他,他这是在表白吗?她缓缓接过,望向眼前这个男子,究竟他还有多少面孔呢?
“可别再做蠢事了,免得伤口开裂了我又要替你包扎。”她收回了目光,害怕自个儿再次沉沦,她拿着冰沙向着洞口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而那嘴角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站在那处和着缓缓降落的冰雪,心底有些空空的失落。
“你将军备图给了他可会后悔?”夜幕再次降临,坐在火光两头的男女各怀心事。
“换了你很值得。”虽说是这般,可他却是依旧有些不甘心的,生怕她瞧出来,假装不经意的模样添着柴火。
梨末却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若是军备图还在你手中,你会如何?再起战火,生灵涂炭吗?”那一场战争太过惨烈,更是让雪亦初至今都不曾醒转,萧风绪心底的恨意梨末怎么能够不知晓呢?可是生灵涂炭如当时一般她又如何抉择?
他仿佛不曾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女子竟会这般问,他沉默着,不住拨弄着火堆,良久,缓缓开口,“身为一国君主,若是无法血仇恨,臣民该如看待我,我的兄弟该如何看待我?我又如何对得起他们?”他眼底藏着愤恨,瞳孔中布满了痛苦的血丝。
“若是能让你不必燃起战火夺回失去的城池你可愿意放下仇恨,不再让生灵涂炭?”他猛然抬起头,却见眼前的小女子眼底闪着自信的光芒。
他轻轻自嘲,暗暗问自己,若是这般自己是否能为了天下百姓而放下对白景亭的仇恨,“愿意。”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他自心底发出的,发动战争本就是他最不愿瞧见的事情,每每瞧见自己的子民在痛苦中饱受折磨,瞧见那躺在床上的雪亦初,他的愧疚便如泉涌一般。
她似乎得了满意的回答,眼前的这个君王终究是心怀天下的,他愿意为了那些生灵而放下自己的仇怨,见到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她再次问道:“若是要你认了苏浅落为皇妹你可愿意?”
他的目光灼灼几乎要将她吞噬,这个小女子今夜说出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能戳中他的心事,可是认苏浅落为皇妹,他的心停顿了半晌,梨末瞧见了他的眸子,却道他终究是放不下,“愿意。”他再次开口,梨末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底仿佛藏着蔚蓝的海洋。
他愿意,因为那个苏浅落在他眼前时候,尽管是那般熟悉的脸庞,那些柔情却让他觉得那般虚伪,甚至有些恶心,她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卷图纸,交到了他手中,萧风绪再一次吃惊,他并非吃惊于这份图纸上的详细布置,而是吃惊于这个女子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她就像是一本厚厚的书,让人忍不住去翻阅去品读。
见到他喜悦的眸色,她却有些忧心了起来,“你答应的,不再燃起战火,不再让生灵涂炭。”
猛地合上了图纸,他抬起头,对上她那双闪着担忧的眸子,“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暧昧的话语再次响起,却让梨末忍不住回想起他白日里说的话。
片刻,她回过神来道:“看起来我们需要与他谈个条件了。”萧风绪似乎读懂了梨末的心意,这个女子真是不简单。
“如今这天下人皆是认为苏浅落是个妖女,若是我认了她作为皇妹,再以这军备图上欧阳绝尘的旧部作为要挟,我想这白景亭可是要好好考虑下了。”萧风绪自顾自地说出这番话语,梨末惊奇,他竟全然不差自己的意思,好似心有灵犀一般。
“可是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先出去。”她望着洞口不由得有些担忧,算计,她算计了太多,却唯一没有算计过他,但是在那生死的一瞬间她的心她的爱情仿佛都跟着崖壁上的寒风一道死去了。
“莫担心,睡一觉,很快就会出去的。”他满含自信的嘴角,竟然让梨末有些安心,这个女子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她不愿生灵涂炭,心中筹谋良久,说服他之前显然已经有了几成的把握,也许唯一不曾有把握的便是她的心了吧,她沉沉地睡了过去,也许是太累了,她竟悠悠地说着呓语,她的梦好像很甜美,梦中有一座彩虹桥,桥旁种满了梨花树,漫天的大雪从空中飘落,好美的场景,让萧风绪不由地伸手想去抚摸她熟睡的面庞,可是他淡淡一笑,终究将她拥入了怀中。
“公子,”池墨循着萧风绪留下的印记终究早一步找到了两人,却见到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由得发出老母亲一般的笑声,萧风绪将指尖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一些,莫要吵醒了熟睡的女子。
萧风绪将梨末靠在他大腿上的头轻轻扶到了一旁柔软的草垛上,微微笑着瞧了瞧她安睡的小脸,才与池墨一道走了出去,“外界如何了?”在来到这里之前萧风绪已然是有些准备的,知晓崖壁上有些藤草,若是掉了下来用尽内力,凭借他的本事,保命定然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事先便与池墨约定了记号,好早一步将他们带离悬崖。
“如今白景亭正四处派人搜寻,但所幸这崖下蜿蜒曲折,洞口甚多,再添上这恶劣的天气,若是没有公子留下的记号,怕是很难找到,我已经带了些人来,一会便可掩护公子与末姑娘离开。”他瞧了一眼洞口的方向,这两个夜晚二人竟然是相拥而眠吗?这想来是极好的啊,说明公子已然将那人忘了,可以重新开始了。
“好,另外,我需要你再去办件事情,我要给那白景亭一个大大的惊喜。”说罢,他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若是一切顺利,他便可以带着她回到平阳,无论她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痛苦他都终将会让它一一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