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飞英市的越剧团团长上任才半年多，他就是知青王友义在镇上的好友赵海林。今年52周岁，他比以前魁梧得多了，现在长得有点像电影明星姜文。当年，戚子与王友义还在他家吃过晚饭。
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三年，赵海林考进安徽戏剧学院编剧系，毕业后分在当地黄梅戏剧团工作。因老母、妻儿都在太湖镇上，所以去年下半年调回飞英市工作，正好与戚子擦肩而过。
2008年4月28日下午，赵海林在外面出差回来上班，把传达室里的报纸、信件全拿到了办公室。“哗”一下子，全散乱在大办公桌上。
“四川省康巴县川美镇中学戚”这封远方来的挂号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感到纳闷：“那里我没有亲戚，也无朋友和熟人啊？”
他拆开大牛皮纸信封，一张纸掉在桌子上，拿起一看，是封短信。“戚子！名字好熟。”
他想起来了：“那不是王友义当年的女朋友？”为了稳重起见，他立即打电话到苕溪中学咨询，她就是原太湖公社戚家兜的戚子。
赵海林马上来劲，泡了一杯茶，热气马上轻轻飘散开来，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他坐在紫红色大转椅上，点了一支中华牌香烟，认真看起了剧本。
不一会儿，他边看边点头，有时还会心一笑。看完剧本，赵海林心想：“写得不错，贴近时代、贴近现实、贴近生活，有较好的教育意义，现在缺少这样的剧本。戚子不简单，要好好刮目相看了。”
随即，他自报家门，用手机向戚子发了一条短消息，说信与剧本都已收到，请不要牵挂。又向她表示感谢，并赞扬她剧本写得不错。还提了一条修改意见，建议戚子把第一场与第二场戏进行浓缩、合并为一场戏更好。
戚子马上回信：“想不到这么巧，我们真是有缘。谢谢指教，到底是科班出身。暑假回来，我再当面向您讨教。”
赵海林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王友义发来的短消息：“五·一节我来飞英大学美术系，商量有关业务工作，你在吗？”
他马上回：“在本市过节，咱们到时一聚，我还要给你一个惊喜。”
飞英市的新农村建设，全国有名，已见诸多家报端。浙江美院准备与飞英大学的美术系联合，深入基层，用画笔歌颂新农村建设，然后到省城杭州办一次画展。王友义是美院的副院长，又曾在飞英市的太湖公社下乡多年，故这次派他来打前站。
5月2日下午4点半左右，王友义公事完毕，来到赵海林办公室。
他黑发中夹杂着灰白，但身板笔挺，白净的脸上戴着琥珀色阔边方框眼镜，艺术家派头十足。好友相聚，又久未见面，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王友义突然想起来了：“你有什么惊喜要告诉我？”
赵海林跟他开起了玩笑：“老恋人给你来信了，放在我抽屉里。”
“还是老不正经，喜欢乱嚼舌头。我哪像你啊，吃伟哥玩女人，风流又潇洒。”
“你自己看吧。”赵海林把信和剧本放到他面前。
“戚子！哪一个戚子？”
“我已经打听过了，戚家兜的。”
王友义看完了信，被戚子的真诚和爱心感动了。他正要翻看剧本，赵海林打断他：“5点半了，戚红卫知道你来，他要请客，已经催过两遍了。我借给你，夜里你到宾馆里慢慢与老恋人相会吧。”
王友义伸出右手，在他左肩上用力支了一拳，然后把剧本放进包里，两人走出办公室，与戚红卫共进晚餐。
王友义回到宾馆，接近10点钟了，他不搞个人卫生，把戚子的手机号储存好后，立即在灯下看剧本。
看完后闭目靠在椅子背上想：“言为心声，戚子，看来这几年你过得蛮艰辛的，其实，大家做人都不容易。你让我不得不佩服，勇敢、顽强、坚韧、有才气，不断求上进，活得有价值。”
人老了容易回忆往事，王友义想着、想着，百感交集起来？ ？
第二天上午9点半左右，王友义来到赵海林办公室告别，要求把剧本复印一份给他，说要带回去进一步研究，还对赵海林说：“如果你想把枟比翼鸟枠搬上舞台，我就免费为你承担舞台美术设计。”
“说话算数？”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一言为定。戚红卫现在是织里童装城的大老板，我准备与他协商，叫他投资一点？ ？我还想与杭州市小百花越剧团合作？ ？”
“我等你的好消息。”两人握手告别。
5月12日，四川发生特大强地震，顿时，举国悲痛，世界震惊。戚子所在学校也在地震区。
当天下午、晚上，除毕少南这个与工作结婚、和事业恋爱的人外，毕愉、甄哥、戚红卫、王友义、赵海林、王雪英等一批人，纷纷与戚子联系，但没有信号。
第二天、第三天，他们白天、晚上多次联系，还是没有信号。陈兰英、毕愉、毕少南、甄哥、王友义、戚红卫等人心情十分沉重。
今天中央新闻告知，较多地方已安装好通讯设备，恢复信号。他们又与戚子多次联系，还是没有信号。大家阴着脸，感到凶多吉少，陈兰英、毕愉、甄哥等人已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5月17日中午，苕溪中学接到了市教育局传来的噩耗：“经调查核实，戚子老师已在地震中死亡？ ？”
全校顿时震惊了，王雪英等老师放声痛哭。
噩耗以各种形式迅速传开，戚子的家人、至亲、朋友、学生、熟人？ ？都知道了，大家非常悲哀、痛苦。
陈兰英虽然坚强，又经历过人生多次大磨难，但听到女儿死讯后当场昏倒，被送到医院抢救。
女儿毕愉早已哭得死去活来，复旦大学新闻系得知其母以身殉职，领导派人对她进行重点看护、宽心。
6月2日上午9点，飞英市教育局在苕溪中学大礼堂里，为戚子隆重举行追悼大会。
礼堂的台上空，拉着白底黑字横幅：“沉痛悼念戚子老师追悼大会”。
左右两侧挂着挽联：爱岗敬业为人师表一代先进，德才兼备乐于奉献人生楷模。
台前放着一盆盆鲜花，簇拥着放大的戚子半身彩照，精神而出采。台的东西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圈。
参加追悼大会的人胸前别着小白花或臂戴黑纱，陆续而来，亲人和好友的眼睛差不多都是红兮兮的。
陈兰英还住在医院里，身体很虚弱，医生坚决不允许她参加。
追悼大会开始了，由市教育局副局长主持。由于事前有人提醒，说戚子生前不喜欢殡仪馆的哀乐，故放她平时爱听的豫剧枟谁说女子不如男枠。大家怀着沉痛和崇敬的心情向遗像默哀。
王友义赶来参加，他一边默哀一边想：“戚子，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爱人。我要以你为题材，画一组女教师的风采纪念你。”
甄哥也在想：“有人说，好女人是一座富矿，戚子，你就是一座富矿。你有金的光泽、煤的热量、花岗岩的坚韧、磁铁的吸引力、钾的包容性、钻石的珍贵？ ？有你这个妹妹，真是我的福气和光荣。戚子，妈有我，你嫂子和妈关系也不错，你放心走吧、放心走吧。”
毕愉边哭边想：“妈，在我心中，你既平凡又伟大，你有伟大的人格。你的一生，用行动告诉我什么叫自尊、自强、自立、自爱，你是我的良师，更是我人生的榜样。你枟献给女儿的18岁礼物枠我已倒背如流，目前我还不能全部理解，但总有一天我会全部读懂。妈，我会坚强的，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要活出人样来。”
戚红卫在心中表态：“阿姐，赵海林已经和我讲过，他要把枟比翼鸟枠搬上舞台。我答应他了，准备投资100万？ ？”
苕溪中学校长致悼词了，他高度概括了戚子的生平事迹，大力赞扬戚子的优良品德、奉献精神、不断奋进的顽强人格？ ？
追悼会还在进行之中。
日前，戚子已被市妇联追认为市级“三八红旗手”，市“两办”联合发文，确定戚子为烈士，省教育厅给了她“西部支教先进人物”光荣称号。
今天应到场的毕少南没有来，他正在飞往美国的途中，不过他提前送了花圈。市里领导考虑到今天要为戚子开追悼大会，前几天就要求换人前往。而毕少南认为这次生意谈判任务很重，诚恳谢绝了领导的好意，决定亲自出马。
毕少南在飞机上半个多小时了，由于平时工作繁忙，现在突然放松下来，人反而感到疲倦。不一会儿，他睡着了，呼噜响起，进入梦想，做了一个场面美丽、情调浪漫、意味深长的梦：
春天的上午，阳光温和。
毕少南穿了一套笔挺的深蓝色西装，内穿雪白衬衫。光泽很好的银灰色领带上有黑色的微小圆点，构成很小的相连的棱形状图案。他满面春风地从自家楼上下来，坐进了崭新的黑色轿车。
驾驶员向城南方向行驶。大约过了20多分钟，到了城郊。司机停车，请他下来。
毕少南刚出车，耳旁锣鼓喧天，面前的大门口彩旗飘扬，两排穿着丝绸旗袍的漂亮礼仪小姐正在鼓掌：“欢迎毕局长光临。”
毕少南朝她们笑了笑走进大门。里面非常开阔，人员众多。马上有几位笑着前来迎接，与他握手，引导他向主席台方向走去。
这里到处摆满了各种鲜花，色彩丰富，灿烂如锦，香气扑鼻，美不胜收。毕少南置身其中，很有成就感。原来，这是他管辖的花卉基地为招商引资在大办展览，基地的鲜花出口日本、韩国、俄罗斯等国。今天是开展第一日，等一下他要到主席台就坐讲话。
走着、走着，突然，前面不远处天空上出现一道耀眼的金光。他抬头一看，一只金凤凰展开双翅，迎着阳光飞来、飞来，很快从他的头顶上空飞走了。
不一会儿，金凤凰又迎着阳光，朝低空飞来，快要飞到他的头顶上空。“太漂亮了！”毕少南在心中赞美着，赶快向上一跃，伸手一抓，扑了个空。
金凤凰突然开口说话了：“别抓我，别抓我，你没有爱屋让我可栖，也没有暖巢让我可息。”
毕少南还是追了上去，追？ ？追？ ？追醒了。
他感到很奇怪，怎么在飞机上做了这样一个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