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鸿成亲那日,喜庆的乐声响彻了楚京的大街小巷,独孤羿骑着坐骑领着浩大的迎亲队伍从大将军府出发,到潇湘馆接了新娘之后便又绕城一圈,继而回了将军府。
十二人抬的喜轿惹来了不少人的议论,在大楚,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王公贵族,娶正妻也不过只是八抬大轿,独孤羿当年娶墨玉也是如此。
可今天,不过是个续弦,却是许了楚惊鸿如此殊荣,自然让人非议。
独孤羿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听着隐藏在锣鼓之中的窃窃私语,毫不在意。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楚惊鸿纵然出生青楼,却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娶回将军府的,身份自然尊贵。
喜轿中,楚惊鸿也全然不将外边的声音听进耳里,她一向都知道这些人爱嚼舌根子,倘若她非要在意别人怎么说,那她的日子便不会安逸了……
迎亲队伍在将军府门前停下,独孤羿翻身下马,走到轿前,亲手替楚惊鸿将轿帘掀开,铁臂伸出,摊掌于她面前。
轿内,楚惊鸿看着递向自己的大掌,涂抹艳红的唇角勾起弧度,玉手伸出,搭在独孤羿掌上。
出了喜轿,楚惊鸿一袭鲜红嫁衣美艳夺目,宽大的后摆逶迤袭地,绽开绝美的三尾金凤。虽以羽扇遮面,可握着扇把的那只白净纤细的无骨玉手亦非一个美字能够形容。
独孤羿亦是红衣红袍,一头墨发半披半束,以红缎点妆,刚毅冷峻的脸上此刻像是融了千年的寒冰,带着十足的暖意。
看向楚惊鸿的时候,眸中的宠溺更几乎是要溢出来一般。
二人携手进了正厅,因着都无长辈在世的原因,此时正厅的高位上,只有将军府的老管家和戚妈妈同坐……
“新娘跪地敬茶。”一旁,司仪出声唱道。
话音刚落便有小丫头端了茶碗递至楚惊鸿面前,楚惊鸿抬手正要接过,却听将军府门口传来一声,“圣旨到,楚惊鸿接旨。”
显然,这道圣旨是下给楚惊鸿的……
“楚惊鸿接旨。”说着话,楚惊鸿与独孤羿率先走了出去,而后掀了衣袍跪地,一旁观礼的一众宾客也都纷纷跪地,半点不敢怠慢。
“镇国大将军之妻楚惊鸿,恭顺贤良,仪态端庄,今,特允其享夫之尊荣,敕封为一品诰命,钦此。”
宣旨太监一口气念完圣旨,而后一脸喜色的看了眼独孤羿,才又转头看向楚惊鸿,“夫人,接旨吧。”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高抬玉臂,楚惊鸿双手接过圣旨,美眸不自觉的便朝独孤羿看了过去。
她什么都没做,如今平白无故的被封一品诰命,很明显是独孤羿替她挣来的……他是听了外面的流言,所以才这么做的?
“大将军请起,夫人请起。”宣旨太监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二人逐一扶起,脸上是谄媚的笑意,“恭喜大将军,恭喜将军夫人,大将军与夫人真可谓天作之合……”
本想拍独孤羿和楚惊鸿的马屁,可宣旨太监的话才说了一半便看见后边站着的赫连钰,当即便又嘿嘿笑了两声,随后乖乖将嘴闭上。
“辛苦公公了。”独孤羿似笑非笑的朝人道,随后唤了小厮上前,塞了一大袋银子到人手里。
“哎哟,这可使不得,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宣旨太监假意推了推,贪婪的眼睛却直直的将那袋银子盯着。
“这是大将军赏的,公公就收着吧。”眼看着独孤羿的神色并不是很好,那小厮反应极快的将那袋银子直接推进了宣旨太监的衣袖间,旋即说了声便后退几步。
“那,奴才多谢大将军,祝大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宣旨太监接了赏赐自然也不多留,道了谢后便请辞离开了。
待人走后,楚惊鸿重新奉茶,再拜了天地,行了却扇之礼,旋即又是一系列的繁琐礼仪,待一切做完,便被人送进了新房。
二人拜堂是在午时,一切流程走完之后再送入洞房时,却几乎已经快到申时,又在房里候了几个时辰,已然是申末亥初……
“姑娘……”怡儿悄悄咪咪的推开房门进来,走到床边朝楚惊鸿道,“姑娘饿了吗?”
闻言,楚惊鸿自是摇头,她现在才知道,当一个人被喜悦充斥着的时候,根本无法感受到饥饿……
“可是大将军怕姑娘饿着,特意让怡儿给你带了些点心来。”怡儿仍是将藏在身后的一叠金丝卷拿了出来,递到楚惊鸿面前,“姑娘真的不饿吗?”
“……”楚惊鸿一阵无语,即便怡儿这么诱惑她,可她真的不饿啊……
“纵然姑娘不饿,可好歹还是要吃点吧,折腾了一下午,定然消耗了不少体力。”楚惊鸿不说话,怡儿却不罢休,将金丝卷又朝人递近了些。
毕竟是独孤羿交给她的任务,她自然要好好完成,何况今儿下午也确实折腾了许久,她只是跟着走都饿了……
见楚惊鸿仍是无动于衷,怡儿继续道,“今晚是姑娘与大将军的洞房花烛之夜,姑娘若是饿着肚子,哪来的力气……”
“怡儿!”楚惊鸿及时止住怡儿的话,生怕她这张嘴里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怡儿不说就是了,可这金丝卷是大将军吩咐怡儿拿来的,姑娘还是吃点吧。”
怡儿也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赶忙闭嘴,可一看手里的东西,还是决定要把任务完成了,不然若是独孤羿嫌她没用,将她赶出将军府,那她就不能在姑娘身边伺候了……
“放着吧。”楚惊鸿终是妥协,让怡儿将金丝卷放到桌上,随后起身行至桌旁,却是半点食欲也没有。
“姑娘……”见楚惊鸿不动,怡儿又催促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些日子她家姑娘吃的实在过少,人都好似瘦了一圈儿……
见怡儿执意,楚惊鸿也只得捻了一块喂进嘴里,下一秒,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一声干呕从唇间溢出。
“姑娘,你怎么了?”见楚惊鸿以手掩唇的痛苦模样,怡儿刚忙过去轻拍楚惊鸿的后背为她顺气。
“没事。”楚惊鸿一边说着话一边立起身来,随后抬手将那叠金丝卷推远了些。
“是不是金丝卷不合姑娘胃口啊?”怡儿自然发觉了楚惊鸿的异样,却半点没有往怀孕害喜方面去想……
“嗯。”楚惊鸿也不想多做解释,嗯声应了之后便对怡儿道,“端下去吧。”
“是。”怡儿赶忙将金丝卷端着走了出去,既然她家姑娘不喜欢,她可不想让这东西再把她家姑娘弄吐了……
怡儿刚离开不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一股异香霎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顾叔叔,惊鸿还以为你不来了。”楚惊鸿抬头朝门口看过去,嗅到那股异香,她便知道,定然是顾漠来了。
因为只有顾漠的身上,才会长年伴着一股异香,好闻的很。
“你怀孕了?”顾漠却是不发一语的走到楚惊鸿身旁,随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探她的脉象,而后眉头一沉,问道。
“嗯。”知道瞒不了顾漠,楚惊鸿只得承认。
“是你情愿的,还是他迫你的?你是因为孩子才嫁他的?”见楚惊鸿承认,顾漠再次问道。
毕竟楚惊鸿与独孤羿认识不过半年,如此仓促的就要成亲,让他不得不怀疑。
“倘若惊鸿不情愿,谁又迫的了惊鸿?”楚惊鸿不答反问,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倘若她不爱独孤羿,独孤羿又岂能强迫得了她,即便是有了孩子,她也不会因为孩子而嫁给独孤羿……
“当真如你所言,是你情愿的?”顾漠半信半疑的继续追问,他可不希望楚惊鸿是受了委屈却不敢说出来。
“顾大庄主,你这是看不得人家夫妻恩爱,还是觉得懿儿仍旧是以前那个追着你屁股后边要糖葫芦的小丫头?”
五娘不知何时也进了房里,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可看见顾漠着急的模样,却是忍不住要酸他几句。
她知道顾漠深爱燕后,可五娘没想到的是,顾漠竟然会真的把燕后的女儿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
这样凡事都想插一手,都想以长辈的姿态去左右楚惊鸿决定的模样,五娘却是看不下去了……
何况她看得出来,独孤羿对待楚惊鸿绝对是真心实意,而楚惊鸿对独孤羿也绝非虚情假意,既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顾漠竟然就看不出来……
情商如此,五娘突然觉得顾漠这二十几年来都对她的感情没有回应,并非是她不努力,而是顾漠没有开窍……
如同曾经燕后所言,顾漠一心陷在燕后的石榴裙下,不是因为有多爱燕后,只是太过执拗,坚持了这么多年,不愿放弃罢了……
这话当年燕后对她说的时候她还不信,可今天却是信了,像顾漠这样的性子,活该一辈子不能娶妻,哪个女人会乐意嫁给他这样的闷石头……
“顾叔叔,你放心吧,惊鸿不会委屈自己的。”见五娘进来,楚惊鸿与她相视一笑,而后又转首看向顾漠,肃然道。
“不会最好!都说独孤羿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性情乖张,脾气暴戾,即便你们已经成亲,懿儿最好还是时刻防着他。”顾漠在心里想了一堆,最后也只是提醒道。
他对独孤羿一向不了解,这些也都是在楚京的时间久了,随便听来的,可既然人人都如此说他,那比如就是真的……
不过,顾漠自个儿也知道不该管楚惊鸿过多,可该说的话他却仍是要说,毕竟燕后走的时候,是将楚惊鸿交给他照顾的……
“古人也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顾庄主这样挑拨鸿儿与本将军的感情,是否有些不太道义。”
门外却是传来了独孤羿低沉磁性的声音,隐隐还带着意思怒意,话音刚落,随后,新房门再次被推开,只是这次进来的,却是独孤羿……
神色冷凝,深邃的眸中毫无波动的看着顾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