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面色一怔,抱起吕妍,一个飞掠的动作,上了船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团白影飘过,眨了眨眼睛,却看不到踪迹。
吕妍躺在他的怀中,看着脚下飞掠而过的景色,波光点点的秦河水,从脚下流淌而过。转瞬落入另一艘船的甲板之上,李林江把吕妍放下。
吕妍有些站立不稳,李林江扶着她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眼神疑惑的看着她。
吕妍心中沉重,看到李林江,总让她想起前一世。
李家在玄阳城里是大世家,当今李皇后是李林江的姑姑,李林江三岁送去终南山学艺,十二岁归来,没有借助家族的力量,瞒着众长辈走了科举之路,十四岁那年中进士,殿试时一首《玄阳赋》惊艳殿前,又习得一身武艺,御前挑战左羽林大将军得胜,从此名声显霍,称为南国四大才子之首。
如此了得的才子,却没有在朝为官,同年,受帝命返回终南山,做了刘卓身前的侍郎。
而今跟着刘卓来到梁州。
“你为何唤我元生?”李林江疑惑的问。
吕妍看向秦河之上,夏季的阳光火辣辣的洒在大地上,可她却觉得全身一寒,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上一世她终究是亏欠了他,这一世的自己只为寻仇而来,还是不要与他有所瓜葛为好。
“我……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你!”李林江声音喃喃,又有些犹豫不决。“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吕妍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语气清冷的道:“可能是我认错了,你很像我一个认识的人,许久未见,容易认错。谢谢你救我,请靠岸,我要下船。”
“你是吕家二姑娘。”李林江忽然陈述。吕妍倒退了几步,李林江一向温和的脸色徒然一变,靠近她,直到逼向船的一角为止。
吕妍平静的看着他。
“你是吕家二姑娘,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李林江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有淡淡的忧伤。
“我是吕家二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
“不可能!”李林江有些恼怒,“那次你溺水的时候,我便听到你唤我为元生,这个名字,除了我已逝的母亲外,再无人知晓,你是怎么知道的?”
吕妍垂下头去,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她真的很想上前相认,告诉他,前一世她所经历的一切,还有她对他的背叛,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想痛痛快快的把秘密说出来,说出那些压在心头上的不甘与不愿。
“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认识你的,我一直都认得你,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能说。”吕妍说完,那胸口上压抑许久的东西宣泄而出,
李林江听后,倒退了两步,“可是我一直呆在终南山,你是如何认识的?”
吕妍抬头,定定的看着他,直到船支靠岸,吕妍下了船,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看到后面一直望着自己的李林江,他的脸色很白,眉眼如画,她想起前一世李林江那张俊容上展露出来的笑容,是那么的阳光。她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这句话似从遥远的天空传来,李林江只觉得全身一麻,四肢变得僵硬,这种感觉,这种心痛的感觉,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是如此的深刻,脑中忽然出现一副模糊的画面,他看不清分不明,只有一团白影背对着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我们再也不要相见了。”
吕妍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一世,她跟他就这样吧!
与小顺子偷偷回了吕府,回到房中,碧玉正好回来,两人堪堪换好衣裳,吕薇便来了,消息倒是灵通,吕妍神色一冷,又与她几番应付,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送走吕薇,吕妍便回到书房,奋笔疾书,封上印,交给小顺子送至刘卓府中。
第二日,阳光明媚,正值正午,秦河上的船支稀稀落落的几只,吕妍坐在一艘普通的船上,对面是张远之,俩人今日都比较低调,连船上也未挂起张家帺帜。
“遂不想,小兄弟的药如此神奇,家父吃了后,多年来的胸口痛也消失了。多谢小兄弟赐药,父亲想当面对小兄弟道谢,摆酒醉湘楼,还望小兄弟与您师父一起赴约。”
吕妍冷冷一笑,“酒便不必了,我同师父即刻就出梁州城,不便担搁。”说完,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张远之原本想着这银两还未送出,乘此机会正好见见上善大师,却不想,对方压根儿就不提银两的事情,他有些犹豫不决了。
船支靠岸,吕妍回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远之兄,既然不方便借我银两,我便也不强求,告辞。”说完,准备下船。
“小兄弟,请留步。”张远之走了过来,从怀中拿出银票送到吕妍手中,“在下并无别的意思,既然小兄弟匆忙,在下也不好多留,若是来日再经梁州,尽管来寻我。”
“多谢。”吕妍收起银票,拿出借条给他,“借条还是要有的,一年内我必会归还,若是事情办完,或许一年之内我还会回到梁州城来。”
张远之推辞了两下,想着他还能再来,便收下借条,到那时无论如何也得见上大师一面不可。
船开走了,吕妍站在岸边,怀中揣着银两,这一世,她吕妍的人生将由此改变。
吕妍回身准备离去,迎面飞来一人,不待吕妍有所反应,便被那人抓起,从水上飞掠而过,落入一艘普通的船中,船舱内忽然响起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吕妍惊魂未定的站在甲板上,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这人不就是刘卓的侍卫么,这么一来,她终是明白了,却也放下心来。她循声进了舱。
刘卓一身青袍端坐在矮榻上,看着吕妍进来。
“贵人的见面礼还真是突兀。”吕妍撇了撇嘴,这个动作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还真是可爱,还是女扮男装。
“你倒是活得很自在,怎么,又缺钱了。”
吕妍脸色一红,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昨日李林江说的?
刘卓看着对面惊疑不定的小姑子,抿了抿唇,“作为一个小姑子家,居然敢私下里给我写信,你真的不怕人言可畏?便是你吕家在梁州城的处境,也容不得你名声有污。”
吕妍镇定下来,“贵人乃正人君子,我并不担忧,只是信上所说,不知贵人可有答复?”
刘卓饮了一口茶,问道:“你借这么多的银两,可是要做什么?”
吕妍在心中哀叹,又不是借你的钱,你还要刨根问底不成,脸色却未变,“贵人的银两,三个月内必会归还。”
刘卓耻笑一声,“可我明日便要离去。”
“你还是要走了?”吕妍脸色一变,急问。
刘卓挑眉,看着吕妍未语。吕妍忙收了声,垂下头去,“贵人来去匆匆,我真是逾越了。”
“我有事急需离去,我的好友会留下来。”刘卓看到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解释。
再见面不知是几时了,上一世的记忆里,再见到刘卓是她在魏王府的时候。
俩人沉默了片刻,吕妍看着那檀木茶几上的一点白光,说道:“贵人明日便要离去,今晚上不如就歇在船上如何?”
刘卓听后,面露古怪,这小姑子还知不知羞。
吕妍却没有想这么多,今夜可是爬床的好时机啊。
刘卓的手摸入袖口中,刚放进去,才想起来自己的扇子早就弄丢了,他收回手,拿起几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微眯着眼睛看着吕妍,“你有时很聪明,有时却很笨,这次我便放过你,以后长点记性,你毕竟是吕家的二姑娘,你姐姐端庄得体,做得极好,你也不要污了吕家门楣,随意写信给男子,随意说出男子就寝的事,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觉悟。”
吕妍撇了撇嘴,还真是多嘴,她可是为他好。
刘卓看到她这副表情,忽然之间觉得额角痛,太阳穴也蹦得欢实。他挥了挥手,“你走吧。”
吕妍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刚走至船舱门口。
刘卓忽然在她身后说道:“待你及笄之时,我就来梁州城找你。”
吕妍嗖的一下回过头来,看向脸色绯红的刘卓,四皇子,你这是几个意思?
刘卓看也不看她,挥了挥手,命令:“走吧。”
吕妍疑惑的回过头去,出了船舱。
果然如吕妍所略,刘卓出事了,昨夜没有听吕妍的话夜宿船上,果真被人爬了床,与前一世一样,四皇子刘卓气愤不已,当天就把李家一众打入大牢,还真是符合刘卓一惯的脾气。
李茹是自认倾城貌美,可这么多日却得不到贵人的青睐,家族的人也着急了,于是才出此下策。还是没有摸准刘卓的脾气啊。
刘卓发了一通脾气后,带着侍卫走了,李家的案子留着刺史大人提审,可李家出了个皇子侧妃,如何敢审来着。于是张大人来了吕府,寻到吕煦,共商大计。
如今的吕煦之地位与先前不同,再加上这昔日同窗的情份上,张超时不时的在贵人面前提点一二。
两人坐在书房里交谈,吕煦沉思一会,道:“四皇子的生母郑贵妃可是圣宠不断,这二皇子可不能比,李别驾在梁州风光了这么多年,往日里从不把张大人放在眼里,各官僚对他也是颇有怨言呢!”
话落,张超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不好办,这种事他李家也敢做,终究是小户人家,门楣不正。”
吕煦站起身来,踱了两步,分析道:“这事只有两条路可走,你若把李家发罪,此事就要闹大,闹得人尽皆知,碍于面子,二皇子只好作壁上观,否则二皇子怪罪下来,整个梁州城都担当不起。你若不给李家发罪,就尽快把人给放出来,连夜给京城二皇子侧妃递个信儿,再由二皇子与那四皇子说情去,也与你刺史大人无关。”
张超一听一拍大腿,,激动的看着他,“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如今左右无门,关着李家在牢中,就像关着自己似的。”停顿了一下,张超站起身来,来到吕照身侧,语气一冷:“若是我走第一条路呢?”
俩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