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宴当天,吕薇的病完全好了,只是说话的声音却还是沙哑的,很少在家人面前讲话。
吕家众人坐上马车,刘氏未去,吕家女眷中由孟氏主持,家中孩子都有在列,与各世族交往,见见世面,所以年仅十三岁的四妹吕素与五妹吕萍也坐上了马车,跟着孟氏,安安份份的不敢多言。
来到梁州城西,吕妍下了马车,入眼是梁州城众世族,大家早已到齐。吕薇刚下车时,一群贵女便围了过来,有几个玩得甚好的女子,更是关切的问了她的近况。
吕妍带着花氏往前走去,再上去就是台阶。在梅花林右侧是马场,世家子弟及长辈便去了那儿,独留女眷们在梅花林里赏景。
虽说是马场,地势较于梅花林要高,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梅花亭里的全景。这次到来,大家都知道是宇文公子的意思,自是不愿错失良机,各贵女娇娇打扮的艳丽动人,犹胜这腊梅美姿。
大家站在梅花亭里便不想进林了,那儿既能看到宇文公子及众子弟外,又能让她们一目了然的赏景。
吕妍往马场上望了一眼,就见宇文业独自一人站在最高处往下瞧,吕妍收回目光,看向吕薇的方向,只见吕薇站在一棵梅树下,虽没有亭子里清明,却也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她手中拿着一块绵帕,捂着嘴咳嗽,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个薇字。
吕妍倾身向花氏吩咐:“你且去梅林深处,那儿有条小道,马场可直达梅林,看此情形,吕薇便是其要找的人,如今她拿出了手帕,呆会宇文公子见了,定会从那处下来,你且等着,一定要阻止他。”
“是。”
花氏往梅林深处走去。
宇文业瞧了瞧,显得有些失望,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周氏女子,却也还有些模糊感觉的,如今再看这亭中女子,个个俗不可耐。
他正烦躁之际,就见亭外不远处有一位青衣身影,扶着树,正咳嗽着,由于用力过猛,震得树上的白雪撒落了一地,她的身上也沾了不少,虽看不清容貌,却看到了她手中的手帕,那是与他手上一模一样的边角处绣着一薇字。
宇文业看到后,心中激动,立码折身往马场走去,这儿去梅林有一条林间小道。他心中焦急,走得匆忙,不顾众人的讶异眼神,穿过马场,直往梅林而去。
花氏躲在林间,见小道下来一位风流倜傥的墨袍公子,俊美的容颜,雍容的气质,不是宇文业是谁。
她悄悄走出梅树林,站在一棵显眼的梅树边上,手中拿着帕子掩嘴咳嗽,消瘦的肩膀在这个冬雪的天气显得犹其单薄。
宇文业听到咳嗽声,忙看过去,就见一位粉衣女子背对着他扶着树干,咳得严重,他看到了女子手中的手帕,一角绣着一个薇字。
“这位姑娘,你可还好?”宇文业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抱拳行礼。
花氏回身,一张粉红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妩媚的眼睛更是含着眼泪,却并未落下,含在眼眶,真是我见犹怜。
宇文业看到花氏,眼神呆了呆,许久才移开视线,脸烧红一片,忙垂下头去,“姑娘的家人不知在哪儿?严寒季节,姑娘着装如此单薄,又身负病痛,怎可离开家人?独自出行。”
花氏伸袖掩面,嘤嘤的哭了起来。
宇文业一慌,不知怎以办好。
“小女子花氏,几日前被吕府在秦河所救,醒来时忘却了前程往事,不知姓啥名谁,连父母的身影也没有了半点记忆,花姓是吕家二姑娘赐予,今日受吕家二姑娘所约,来了梅林散心,却不小心与二姑娘走散。如今独自一人,触景生情,茫然无助,想起自己空白的记忆,心中难忍,旧病复发。”
宇文业看着她手中的锦帕,问道:“不知姑娘手中的锦帕可否借在下一看。”
花氏脸色一红,犹豫了一会,然后递了过去。
宇文业心中激动,忙接了过来,从怀中拿出手帕,两相对比,还真是一模一样。宇文业欣喜,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花氏,“原来你就是在下要寻找的姑娘。”
花氏的脸烧红一片,却更加的不知所措。宇文业收起孟浪的言行举止,解释道:“定是那秦河水中撞到了额头,所以才会失去记忆的,以前我走南闯北之时,就曾遇到过这样的人。所以你不必担心,待回到京城,我便请天下的名医为你治疗,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花氏听后,再也忍不住哭出声,然后顺势往前一倾,倒在了宇文业的怀里。
宇文业伸手拍了拍花氏的背,然后询问道:“不知你伤在哪儿,我瞧瞧看。”
花氏眼神一闪,想不到这宇文业还真是一个多疑的人。她捂着额头,“我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只知道这儿非常疼痛,幸好二姑娘懂医术,为我冶好了头痛病,却落下一个咳嗽的毛病,声音也沙哑了。”
难怪她说话的声音与之先前不同,原来是这样。宇文业上下打量了两眼后,安慰了几声,才带着花氏往梅亭走去。
半路遇上吕妍,宇文业心中疑惑顿起,看了看怀中之人已经平静了下来,才不动声色的推开花氏,整了整衣袍,回身对花氏道:“我与二姑娘还有些话要谈,你且在此候一候。”说完,眼神看向吕妍。
吕妍淡淡的扫了一眼,便跟上宇文业的脚步,来到梅林中。
“二姑娘好计谋,你知道在下正在寻找一位名字中带薇字的女子,便寻了这么一位姑娘来投我所好。”
“不愧是宇文家的人,天生最爱犯疑心病。不错,我早就知道你要找的女子就是花氏,但我未曾向你挑明,是因为我并不知道宇文公子的品性,不愿这么轻意的把她交予你。要知道花氏在秦河水中吃了不少苦,如今又失忆,甚是可怜,这几日相处,我已把她当姐姐看待,她的安危才是我要考虑的,所以那次我冒着有毁清誉的危险,不得不见上你一面,就想当面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是借机而来的杀手。”
宇文业脸色一变,剑眉下一双冷眸看着她,并不太相信她的话。
“不过,经那次后,我便明了,宇文公子行事光明磊落,实为大丈夫也,如今把花氏交予你,我也放心了,再说姐姐如今失忆,我也不知道姐姐身份,还真只有宇文公子有这个能力为姐姐寻医问药,寻找亲人。”
吕妍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着宇文业的神情,话说完,宇文业在原地踱了几步,侧头看向吕妍,“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吕妍忍不住笑道:“宇文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不必带走姐姐,我吕家是落泊了,但多养一张嘴的银子还是有的,就不劳公子操心了。”
宇文业看着吕妍,许久,赞叹道:“吕家有你二姑娘,兴旺在即。”
吕妍回了一礼。看着宇文业的背影越走越远,吕妍勾起一抹笑容,吕薇,上一世的仇这一世的恨,一并了结了。
宇文公子寻到了自己的恩人,吕煦非常高兴,暗地里听吕妍说这位花氏原本姓周,因为救命之恩的缘故,与她交好。
虽没能把自己的大女儿嫁入宇文家,这个结果还算是安慰的,特别是看着周氏那依赖的眼神,吕煦更是安心了。
因为周氏是吕家所救,宇文业一时半会也便没有离开吕家,准备五日后举宴辞行,带上周氏返回京城。这事落定,气坏了梁州城许多待嫁姑子,特别是吕薇。
吕妍遣了小顺子去打叫,回来时抿着嘴笑,听说吕薇去前院寻父亲,把自己的经历细说了一遍,结果被父亲责备了一顿,还吩咐刘氏派嬷嬷把人给架了回去,要严加看管,不能再出什么纰漏。
吕薇一向聪明,却不想这一次却这么急躁,就算她是真的,也失了先机。即使吕薇是真的,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何况周氏是吕家所救,吕家自己揭发自己欺骗宇文家吗?所以父亲不会去的,只能将错就错,看在吕家的救命之恩的份上,宇文家在朝中帮衬一二,吕家也受益匪浅,吕薇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起来。
转眼四天过去,第五天清晨,吕妍洗漱完毕,小顺子匆匆赶来,“不好了,女郎。”
吕妍坐在花厅里品着茶,听到小顺子的话,皱了皱眉,“有话慢慢讲。”
小顺子忙行了一礼,接着说道:“女郎,不好了,大姑娘昨夜出事了,听说半夜与宇文公子私相授受,被家主抓个正着,如今正在堂前罚跪,宇文公子也在堂前求情。”
“什么?”吕妍起身,“走,去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