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青菱之所以跟你长得像,不是为了要做你的替身的,而是因为……她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赵长信!”
谢衡之的话说完,赵长依整整愣了好半会儿,才满目不信的朝着他吼:“谢衡之你胡说八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话说出来,除非是傻子才能相信!谢衡之,你撒谎不会长点脑子吗?就算真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长得像我的母亲,又不像父亲,她跟我长得这么像,难道她还是我母亲开元公主生得不成?”
谢衡之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想要安抚她躁动的情绪,试图解释:“这件事我也曾经怀疑过,不过调查的结果是,你的父亲赵瑾和当年其实深爱着你的母亲,但是因为一些国恨家仇的原因,他跟你母亲的关系并不好,于是养了一个与你母亲极其相像的女人做外室,生下来的女儿便是这个赵长信。”
“深爱着我母亲,就找替身?这样的话,说出来都令人恶心!渣男凭什么自诩深情!我不要相信,我不要听这些一派胡言!”愤怒、怨恨、不满已经把赵长依弄得毫无理智可言,她整个人都变得歇斯底里,连讲话都没有了什么逻辑。
“长依……”谢衡之担忧的将她从床上扶起,抱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轻拍她的后背,想要把她安抚下来。
赵长依像是疯了一样大喊:“你这个骗子,不要叫我的名字,我嫌脏!”她捂着耳朵摇头:“我告诉你,我赵长依只有一个父亲,他叫沈无量!他若是知道你这么欺负他的女儿,他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的!”
“好好好,我等着岳父过来将我大卸八块,现在我们乖乖的,好不好?”他试图哄她,奈何怀里的人挣扎不已,大红的嫁衣已经乱成一团,钗鬓已乱,小脸早已哭花,在鸾凤喜烛的光晕之下,却依旧那么美,美得让人心乱不止,美得让人心疼。
“长依……我求你了,别在折磨自己了……你知道的,你折磨自己,就是在折磨我……”
他怀里的人,终于停止了挣扎,脸埋进嫁衣长袖之下看不清,只听得见“呜呜”的哭声和低沉的呢喃声:“阿衡,你怎么忍心骗我呢?你怎么忍心呢?”
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忍心骗我这么久呢?
我甚至愿意为你背叛皇室背叛外祖,为何你却依旧不相信我呢?
她一直在哭,谢衡之一直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贴在胸膛,任由她的泪湿透他的衣衫,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润湿他皮肤。
这一夜,本应是洞房花烛,红浪翻滚,却变成了一个无人能眠之夜。
次日,赵长依早早就换了一身极为素净的长衫,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她的发髻,从未出阁的妙龄少女改成了端庄的妇人发髻,证明着她已为人妇的身份。
梳发髻的丫鬟,因着手艺好,曾经是赵长依很喜欢的。有了昨晚知道的真相,赵长依看着这一个个带着假脸的仆人,整个人已经开始麻木,只是简单吩咐了一下,便坐下来任由丫鬟梳头,眼睛闭了整个过程,连谢衡之走进来,都不曾睁开。
谢衡之盯着琉璃镜中的美人,她脸上未施妆粉,因着一夜未睡,有些青白。原本如铃秀目,虽然紧闭着,却依旧可见能红肿,高高隆起,好生可怜。
当下,他的心头一紧,随即走了出去,唤来一位长随,吩咐了几句。
赵长依提着裙摆走出来的时候,正巧便遇到了长廊里站着的谢衡之。或者说,是谢衡之一直等在这条必经的长廊里。
青菱已经不见了,身侧的丫鬟赵长依虽然能叫出名字,却也知道,这些都是带着假脸的人,认的主子也不是她这位康景长公主殿下,她也懒得去吩咐她们躲开谢衡之,只能眼睁睁的与他遇见。
两人驻足,长廊静默。身侧服侍的人都是有眼色的,立即都退了开。
这期间,赵长依一直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把身前的人当做空气。
谢衡之看着她留给他的后脑勺,乌黑的发已经全部束起来,雪白的脖颈裸露在外,娇柔可怜。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声音略有些嘶哑,想来也因着昨夜的事情上了一股火:“长依,今日进宫谢礼,我已经安排赵长依扮成你的样子去了。”
赵长依听罢,立即转身抬腿往回走。
谢衡之急了,大步追了上去,扯住她的手,低声问:“你去哪?”
“既然不用我进宫,我自然要回去了。”
“你还没用早饭!”谢衡之忍着耐性,声音极其轻柔的哄她。
赵长依依旧低着头,看都不肯看他一眼,语气倔强,略带讽刺:“饿死我,你就直接放一个傀儡做长公主就好了。”
两人不欢而散。
谢衡之只能妥协,命随行的大夫配了一些顶饿的药丸备下,又去了厨房,亲自熬了软粥端到了康景长公主住着的正殿里。
他到正殿时,丫鬟和侍从都被赵长依轰出来守着殿里了。对于她的固执、倔强,他比谁都懂,自然能力理解她的心境。毕竟,有错在先的是他,是他骗了她。
“出去!”
谢衡之刚推开门,赵长依凌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他屏退身后长随,端着餐盘,一步步向里面走去,拐过帷幔,才看见坐在窗边低着头的赵长依。她只是低着头,眼前并没有什么东西,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也没抬头,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想让我出去可以,先把粥喝了!”谢衡之的语气带着命令,强势的想要赵长依乖乖的听话。
赵长依微微抬头,眼神冷冷的飘了过来,嗤笑一声:“竟然亲自端来的,粥里可是放了毒?”
“放了毒,你敢喝吗?”谢衡之咬牙切齿的忍着怒气。
“这么说来,本公主是不是还要感激驸马爷的恩情,到如今还让本公主做一个饱死鬼?”
“赵长依,你给我好好说话!你就没有发现,我现在是在你面前努力的刷好感度呢,乖,过来,把这粥喝了。喝完之后,你才能有力气继续跟我闹别扭!”
以前笛林就说过:“谢衡之,你这辈子的耐性全都用在了赵长依的身上喽!”此情此景,若是换做别人,谢衡之会立即叫人过来将粥给她灌进去,可是,这个女人是赵长依,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更是他未来孩子的母亲,他就算是对天下人都狠,对这个女人,也狠不起来半分。
然而,赵长依却并不配合,也不是不搭理他的模样,而是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义正言辞的质问他:“谢衡之,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交个底吧,你想利用我做什么,你就告诉我,至少让我死的时候,死个明明白白。”
“赵长依,我会舍得让你死吗?你这是在钻牛角尖!”
“哄我骗我的目的是什么?”她依旧固执,根本不听谢衡之说了什么。
“你把粥喝了,作为交易,我给你讲讲形成今天康景长公主府中局面的过程,如何?”他知道,好话,这个固执的丫头是听不进去的,不如做交易来的容易些。
“好。”赵长依立即从他手里接过粥碗,嘴角挂着淡笑:“为了知道真相,就算是毒药,我也喝呀!”
谢衡之气血攻心,一口血涌上喉头,腥甜腥甜的,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美姑娘,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我喝好了,你说吧!”她把碗直接扔到窗前小桌上,动静一点都不轻。
谢衡之面不改色的咽下嘴里的那口血,也没有寻地方落座,就这么站着开始说,语速极快,言简意赅,寥寥几句:“十年前,我从封国景王府被带回到祖父身边后,便跟着祖父大军守边疆,边疆不稳南征北战,后来大军得胜,祖父和我却被皇室程家早就安插好的人除去。祖父在我眼前惨死,我因着被笛林所救,才逃过一劫,后来巧得恩师指点,开始学习这假脸之术,却也因着这个,我帮着笛林在夷陵国站稳了脚步,才能有你我今日的重逢。”
至于为何学习假脸之术,他却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