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刘邦1）
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责。
高祖常繇咸阳，纵观，观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译文]
高祖，是沛县丰邑中阳里人，姓刘，字季。父亲叫太公，母亲叫刘媪。高祖出生前，刘媪曾在大泽的堤岸上休息小睡，梦中和神相交合。当时电闪雷鸣，天色阴暗，太公来寻找，就发现一条蛟龙正卧在刘媪身上。不久刘媪就怀孕了，然后生了高祖。
高祖的相貌，高鼻梁而脸面有龙相，胡须很美，左腿上还有七十二颗黑痣。他性情宽厚爱人，爱好施舍，心胸宽广豁达。常显出大度宽宏的心怀，不肯从事平常人家的生产和经营等事情。他成年后，曾尝试着去做官，当了泗水亭长，对官府中的官吏没有不加以轻侮调侃的。他贪酒好色，常常从王媪和武负他们赊酒。他醉倒后，武负和王媪常见他的上面出现龙，他们感到吃惊。高祖每次在酒店中买酒畅饮，他们都以高出几倍的价格出售。等看到高祖醉卧出现的奇怪现象后，年底结账时，这两家酒店常常把赊账的竹简折断而放弃高祖所欠的酒钱。
高祖曾到咸阳服徭役，大开眼界，他看到了秦始皇，就颇为感慨地说：“啊，大丈夫就应当这样啊！”
[原文]
单父人吕公善沛令，避仇从之客，因家沛焉。沛中豪桀吏闻令有重客，皆往贺。萧何为主吏，主进，令诸大夫曰：“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乃绐为谒曰“贺钱万”，实不持一钱。谒入，吕公大惊，起，迎之门。吕公者，好相人，见高祖状貌，因重敬之，引入坐。萧何曰：“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诸客，遂坐上坐，无所诎。酒阑，吕公因目固留高祖。高祖竟酒，后。吕公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无如季相，原季自爱。臣有息女，原为季箕帚妾。”酒罢，吕媪怒吕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与贵人。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吕公曰：“此非儿女子所知也。”卒与刘季。吕公女乃吕后也，生孝惠帝、鲁元公主。（吕雉）
[译文]
单父人吕公，和沛县令交好，为了避开仇人，他跟从沛县令到沛县，因而把家安在沛县定居下来。沛县地区的豪杰和官吏听说县令有贵客来临，纷纷前去道贺。萧何当时是县令的属官，负责收受贺礼之事，他对众宾客说：“所送贺礼不满千钱的人，在堂下就座。”身为亭长的高祖，平常就看不起县中官吏，于是就写了一张礼单谎称“贺钱一万”，实际上他一文钱都没有带来。他进门拜谒，吕公见到他就非常惊奇，起身到门前迎接。吕公爱给人相面，他看到高祖的相貌，很是敬重他，引他入座。萧何说：“刘季总说大话，却没有做成过什么事。”高祖因受吕公的敬重而对众宾客随意轻辱，就坐在上座，毫不谦让。酒宴喝到尽兴时，吕公示意恳请高祖留下。高祖喝完了酒，直到最后。吕公说：“我从小就善于给人看相，让我看相的人已有很多，但却没有谁能跟你的相貌相比，我希望你能好自珍爱。我有一个女儿，愿意把她嫁给你作为你执箕持帚的妻子。”酒宴结束后，吕媪对吕公埋怨道：“你平时总认为女儿奇特不寻常，要把她嫁给贵人。沛令和你交好，他来求婚你都没有答应，为何你却盲目地把女儿许嫁给刘季呢？”吕公说：“这事不是你们妇人家所能知道的。”最终把女儿嫁给了刘季。吕公的女儿就是吕后，她生了孝惠帝和鲁元公主。
[原文]
高祖为亭长时，常告归之田。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餔之。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适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婴儿皆似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
高祖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治之，时时冠之，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乃是也。
[译文]
高祖当亭长的时候，经常请假回家处理农事。吕后带两个孩子在田里除草。有一位路过田间的老翁来讨水喝，吕后顺便还给了他一些饭吃。老翁仔细审视了吕后的相貌后说：“夫人是天下的贵人。”吕后又让他替两个孩子相面，老翁看着孝惠帝说：“夫人所以能尊贵，就是由于这个男孩子。”为鲁元公主看相，也说是贵人相。老翁走后，正好高祖从一旁的田舍走来，吕后就详细地讲述了有一位路过的老翁，给他们母子看相，说他们都是大贵人。高祖问此人现在何处，吕后说：“还没有走远。”于是高祖追上了老翁，向他询问面相的说辞。老父说：“刚才我看过的夫人和孩子都和你的面相相似，你的相貌高贵得无法用语言来表达。”高祖感激地说：“如果真像老人家所预言的，我不会忘记您的恩德。”等到高祖贵为天子后，却不知道这位老人在哪里。
高祖担任亭长，就把竹皮做成帽子戴，让担任求盗吏的人到薛地去找人制作，以后他便经常戴这种竹皮冠，等到后来显贵了还经常戴着，后来人们所说的“刘氏冠”指的就是这种帽子。
[原文]
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郦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原从者十余人。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原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两，径开。行数里，醉，因卧。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欲告之，妪因忽不见。后人至，高祖觉。后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
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
[译文]
高祖以亭长的身份负责遣送本县去修郦山墓的徒隶，很多徒隶在道途中逃亡。高祖估计到了郦山，这些人就全逃光了，他们到达丰西的大泽中，停下饮酒，到了夜里就把他们都放了。高祖说：“你们都逃走吧，我从此也远走高飞逃命去了！”徒隶中有十余人不愿离开高祖。高祖喝了酒，夜里行走在草泽中的小道上，他命一人在前面开道。那人跑回来报告说：“前面有一条大蛇挡在道路中间，请退回去。”高祖醉了，他说：“壮士前行，有什么好怕的！”就继续往前走，拔出宝剑就把那条大蛇斩杀了。大蛇就被砍为两段，小路也就通畅无阻了。又走了几里，酒醉得厉害，于是卧倒在地。后面的人来到有蛇的地方，看到有个老妇人在哭泣，问她为什么哭，老妇人说：“有人把我的儿子杀了，我在哭我的儿子。”来人又问：“你儿子为何被杀了？”老妇人说：“我儿子是白帝的儿子，他变成一条白蛇挡在路上，现在他被赤帝的儿子杀了，所以我在痛苦。”来人听完感觉老妇人的话不是真的，想要打他，可是老妇人却突然不见了。这些人到了高祖醉卧的地方，高祖正好酒醒，来人就把所遇之事告诉了高祖，高祖听后心里暗喜，自认为是赤帝之子。跟随他的人也对他一天天地敬畏起来。
秦始皇常说“东南地区有象征天子的云气”，于是他因此向东巡视企图镇压下去。高祖自己怀疑始皇这样做是冲着他来的，于是就逃亡隐藏起来，在芒山和砀山一带的山泽岩石之间，吕后和别人一起寻找高祖，总是能找到他，高祖感到奇怪，问他们为什么总能找到自己，吕后说：“刘季所在的地方，上空总是环绕着云气，于是我就总是能追随云气而找到刘季。”高祖心中窃喜。沛县地区的一些年轻人听说此事后，很多人都愿意随从他。
[原文]
秦二世元年秋，陈胜等起蕲，至陈而王，号为“张楚”。诸郡县皆多杀其长吏以应陈涉。沛令恐，欲以沛应涉。掾、主吏萧何、曹参乃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听。原君召诸亡在外者，可得数百人，因劫众，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刘季。刘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
于是樊哙从刘季来。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刘季。刘季乃书帛射城上，谓沛父老曰：“天下苦秦久矣。今父老虽为沛令守，诸侯并起，今屠沛。沛今共诛令，择子弟可立者立之，以应诸侯，则家室完。不然，父子俱屠，无为也。”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开城门迎刘季，欲以为沛令。刘季曰：“天下方扰，诸侯并起，今置将不善，壹败涂地。吾非敢自爱，恐能薄，不能完父兄子弟。此大事，原更相推择可者。”萧、曹等皆文吏，自爱，恐事不就，后秦种族其家，尽让刘季。诸父老皆曰：“平生所闻刘季诸珍怪，当贵，且卜筮之，莫如刘季最吉。”于是刘季数让。众莫敢为，乃立季为沛公。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庭，而衅鼓旗，帜皆赤。由所杀蛇白帝子，杀者赤帝子，故上赤。于是少年豪吏如萧、曹、樊哙等皆为收沛子弟二三千人，攻胡陵、方与，还守丰。
[译文]
秦二世元年秋天，陈胜等人在蕲起义，到了陈地的时候，陈胜自立为王，定号为“张楚”。很多郡县的人纷纷杀掉自己的长官来响应陈胜。沛县县令恐惧了，也想在沛县反秦以响应陈胜。狱掾曹参和主吏萧何于是说：“你是秦朝的官吏，现在却要反叛，率领沛县的子弟起义，恐怕他们不服从你的领导。希望你能够把那些逃亡在外的人召集回来，这样可以得到几百人，用他们来驱使众人，就没有人敢不服从了。”于是县令就命樊哙去招刘季。此时刘季的部众已经壮大到几十近百人了。
于是樊哙同刘季一起前来。沛县县令突然反悔，他担心刘季来了会威胁到自己，于是就紧闭城门，准备诛沙曹参和萧何。此二人受惊，就逃出城来辅佐刘季。于是刘季写了一串帛书射到城上，向沛县的父老宣布说：“天下百姓受秦的残暴统治已经很久了。现在沛县父老即使为县令守城，但是诸侯一同反秦，眼看就要屠戮到沛县了。倘若沛县的人现在共同把县令诛杀，从子弟中扶立一个可以胜任的人，以此来响应诸侯，那样也可以保全家世。否则父子家人被屠戮，还能有什么作为呢？”于是沛县父老就率领子弟一起杀死县令，打开城门迎接刘季，要选他做县令。刘季说：“天下正值大乱之时，诸侯并起，如今若选首领不妥当，则会一败涂地。我不是爱惜自身，而是怕能力微浅，不能保全沛县的父老子弟。这事非同小可，我希望大家还是重新推选一个胜任的人。”萧何和曹参都是文官，而且他们都很顾惜自己的身体，怕事败后被秦诛灭家族。因此他们也全都推让给刘季。乡亲父老都说：“平时常听说关于刘季的一些非凡的事迹，刘季必然显贵，而且我们还占卜过，谁都比不上刘季吉利。”在此情况下，刘季多次推让，但是众人还是没有人肯出任首领，于是拥立刘季为沛公。刘季对黄帝进行祭祀，然后又在沛县的公庭中祭祀了蚩尤，并其举行了典礼，把血涂在旗上并祭祀血鼓。旗帜都是红色的，因为他杀的那条蛇是白帝的儿子，而把这条白蛇的人是赤帝的儿子，所以就把赤色作为尊贵的颜色。于是沛公收集了萧何、曹参和樊哙等少年豪吏在内的沛县子弟二三千人，对胡陵、方与等地发动进攻，退回后在丰邑据守。
[原文]
秦二世二年，陈涉之将周章军西至戏而还。燕、赵、齐、魏皆自立为王。项氏起吴。秦泗川监平将兵围丰，二日，出与战，破之。命雍齿守丰，引兵之薛。泗州守壮败于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马得泗川守壮，杀之。沛公还军亢父，至方与，未战。陈王使魏人周市略地。周市使人谓雍齿曰：“丰，故梁徙也。今魏地已定者数十城。齿今下魏，魏以齿为侯守丰。不下，且屠丰。”雍齿雅不欲属沛公，及魏招之，即反为魏守丰。沛公引兵攻丰，不能取。沛公病，还之沛。沛公怨雍齿与丰子弟叛之，闻东阳甯君、秦嘉立景驹为假王，在留，乃往从之，欲请兵以攻丰。是时秦将章邯从陈，别将司马层（尸二）将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砀。东阳甯君、沛公引兵西，与战萧西，不利。还收兵聚留，引兵攻砀，三日乃取砀。因收砀兵，得五六千人。攻下邑，拔之。还军丰。闻项梁在薛，从骑百余往见之。项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沛公还，引兵攻丰。（七牛铜贮贝器）
[译文]
秦二世二年，陈涉的将领周章率军向西进攻直到戏水后退回。燕、赵、齐、魏等地豪杰纷纷自立为王。项氏在吴地起兵。秦国泗川郡监叫做平，他率领秦军把丰邑包围，两天后，沛公率领众人出城去迎战平率领的军队，将其打败。沛公命雍齿守卫丰邑，自己带兵去薛地。泗川县叫做壮，他在薛地被沛公打败，逃到了戚县，在哪里被沛公的左司马捕获诛杀。沛公回师在亢父驻军，到达了方与。周市也来进攻方与，还没有交战。陈王派周市去攻取土地。周市派人告诉雍齿说：“丰邑本来是梁惠王孙假被秦灭后迁徙的地方。如今魏地已经被平定了几十座城邑。你如果现在归降魏国，我们就要屠戮丰邑。”雍齿本来就不想附属沛公，等到魏国来招降他，就立即反叛，开始替魏国据守丰邑。沛公带人攻打丰邑，没能攻下。沛公病倒，军队退守沛县。沛公对雍齿和丰邑的子弟背叛他而怀恨在心，他听说东阳宁君、秦嘉把景驹扶立为代王，在留城驻军，就去那里附从他们，想让他们一起出兵攻打丰邑。此时，秦国的将领章邯由陈地进攻其他地区，他的部将司马层（尸二）另率一支军队向北平定楚地，对相城据守的军民进行屠戮，到达砀郡。东阳宁君和沛公率军向西方进攻，他们在萧县的西面交战，没能取胜，就退回来收兵聚集在留城，然后又率军攻打砀郡，经过多次激战终于把砀郡拿下。于是收集了砀地的兵卒，得到五六千人。接着他们又攻克了下邑，回师丰邑。沛公听说项梁在薛地，就率领随从骑兵一百多名前往见项梁，项梁给了他五千名兵卒以及十名五大夫级别的将领。沛公回来后，就率军对丰邑发动进攻。
[原文]
从项梁月余，项羽已拔襄城还。项梁尽召别将居薛。闻陈王定死，因立楚后怀王孙心为楚王，治盱台。项梁号武信君。居数月，北攻亢父，救东阿，破秦军。齐军归，楚独追北，使沛公、项羽别攻城阳，屠之。军濮阳之东，与秦军战，破之。
秦军复振，守濮阳，环水。楚军去而攻定陶，定陶未下。沛公与项羽西略地至雍丘之下，与秦军战，大破之，斩李由。还攻外黄，外黄未下。
项梁再破秦军，有骄色。宋义谏，不听。秦益章邯兵，夜衔枚击项梁，大破之定陶，项梁死。沛公与项羽方攻陈留，闻项梁死，引兵与吕将军俱东。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彩绘四身陶壶）
章邯已破项梁军，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北击赵，大破之。当是之时，赵歇为王，秦将王离围之钜鹿城，此所谓河北之军也。
[译文]
沛公附从项梁一个多月以后，项羽已经把襄城攻克而回军。项梁召集所有在外统兵的将领到薛城。他听说陈王确实是已死，就把楚王的后代怀王的孙子熊心拥立为楚王，都城为盱台。项梁称号为武信君。几个月后，向北攻伐亢父，援救东阿，把秦军打败。齐国的军队回归齐地，楚军单独追击败逃的敌人，另外派沛公和项羽率军进攻城阳，城阳的守军被屠戮。在濮阳东面驻军，和秦军交战，并将秦军打败。
秦军又重整军威，在濮阳城据守，把河堤决开，放水环卫全城。楚军离开濮阳去攻打定陶，没能攻下。沛公和项羽向西进攻直到雍丘城下，和秦军交战，秦军大败，并把李由斩杀。他们回师进攻外黄，没能攻下。
项梁第二次把秦军打败，骄傲的情绪滋生。宋义劝说骄兵必败，项梁不听。秦国增派了章邯的军队，趁夜幕来临，口中衔着竹枚来偷袭项梁的军队，楚军在定陶被打败，项梁战死。沛公和项羽正进攻陈留，闻说项梁战死，就率军同吕将军一起向东撤军。吕臣在彭城东边驻军，项羽在彭城西边驻军，沛公在砀县驻军。
章邯把项梁的军队打败后，便认为楚国地区的义军不足为患，就渡过黄河，向北攻打赵国，大胜。在这个时候，赵歇自立为赵王，他的军队被秦将王离的军队包围在巨鹿城中，在巨鹿的军队即所谓的河北军。
[原文]
秦二世三年，楚怀王见项梁军破，恐，徙盱台都彭城，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以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兵。封项羽为长安侯，号为鲁公。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
赵数请救，怀王乃以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救赵。令沛公西略地入关。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
当是时，秦兵彊，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独项羽怨秦破项梁军，奋，原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僄悍猾贼。项羽尝攻襄城，襄城无遗类，皆阬之，诸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前陈王、项梁皆败。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毋侵暴，宜可下。今项羽僄悍，今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可遣。”卒不许项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梁散卒。乃道砀至成阳，与杠里秦军夹壁，破二军。楚军出兵击王离，大破之。（项羽雕塑）
[译文]
秦二世三年，楚怀王看到项梁的军队战败，感到害怕了，就把都城由盱台迁到彭城，并合并吕臣和项羽的军队，亲自统领。任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统领砀郡的军队。项羽被封为长安侯，封号为鲁公。吕臣任司徒，其父吕青任令尹。
赵国多次向楚军请求救援，怀王就任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军，范增为末将军，率军向北援助赵国。命沛公向西攻取土地进入关中。同各将领订立盟约，先进入关中的就可被封为此地的王。
这个时候，秦军还很强盛，常常是乘胜追击败退的诸侯国的军队，众将领无人认为首先入关去攻打秦军是件有利的事。只有项羽因项梁的军队被秦军打败而痛恨秦军，所以很激愤，定要同沛公一起向西进军攻入关中。怀王手下的一些老将领们都说：“项羽这个人性情急躁凶悍而好兴祸端。他曾攻打襄城，攻下后，那里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人，全城人都被他活埋，他所到之处无不受到残酷地毁灭。而且楚军多次进兵想夺取关中，前有陈王和项梁的西进，他们都没成功。不如改派一位宽厚仁义的长者，以仁义的方式向西进攻，给秦国父老兄弟讲明道理。秦国民众已经因他们君主的残暴而受苦很久了，如今倘若真能让一位宽厚长者前往，不用侵伐残暴的手段，秦地应该是可以不攻自破的。如今项羽暴躁凶悍，不能派他去。惟有沛公平素宽大，且年长稳重，可派他前去。”怀王最终没有答应项羽的请求，而是派沛公向西进攻。沛公把原属于陈王、项梁而被秦军打散的士卒收集在一起。就路过砀城到达成阳，和杠里的秦军对垒，秦的两支军队都被消灭。与此同时，楚军也在河北进攻王离的军队，这支秦军也被打得大败。
[原文]
沛公引兵西，遇彭越昌邑，因与俱攻秦军，战不利。还至栗，遇刚武侯，夺其军，可四千余人，并之。与魏将皇欣、魏申徒武蒲之军并攻昌邑，昌邑未拔。西过高阳。郦食其监门，曰：“诸将过此者多，吾视沛公大人长者。”乃求见说沛公。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足。郦生不拜，长揖，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于是沛公起，摄衣谢之，延上坐。食其说沛公袭陈留，得秦积粟。乃以郦食其为广野君，郦商为将，将陈留兵，与偕攻开封，开封未拔。西与秦将杨熊战白马，又战曲遇东，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二世使使者斩以徇。南攻颍阳，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轘辕。（汉高祖）
[译文]
沛公率军继续向西进，在昌邑县遇到了彭越，于是就和彭越的军队一起进攻秦军，没有取胜，他们回军到达栗县，又遇到刚武侯，夺了人家的军队，获得了大约四千多人，合并在一起，然后同魏将皇欣、魏国申徒武蒲的军队联合攻打昌邑，没有攻克。又向西路过高阳。高阳人郦食其对守城门的官吏说：“路过这里的将领有很多，但依我看只有沛公是一位心胸宽大的长者。”于是他求见并开导沛公。沛公正在床边坐着，命两个女子给他洗脚。郦食其进见而没有行拜礼，只是作了一个揖，他说：“您如果真想诛伐无道的暴秦，就不能坐着接见长者。”因而沛公起身，穿戴好衣服向他道歉，请他坐在上座。郦食其劝沛公袭击陈留，拿到秦积存在陈留的粮食。陈留被攻下后，封郦食其就被沛公封为广野君，担任将军，率领陈留的军队，同沛公一起攻打开封，没能取胜。又率军向西和秦将杨熊在白马交战，又在曲遇东面交战，把这支秦军彻底打垮。杨熊逃到荥阳，秦二世命使者斩杀了战败的杨熊以示众。沛公向南攻打颍阳，那里坚守不降的军队被屠戮。又凭借张良之力就把韩地辗辕占领了。
[原文]
当是时，赵别将司马卬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阴，绝河津。南，战洛阳东，军不利，还至阳城，收军中马骑，与南阳守齮战犨东，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齮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过而西。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彊秦在前，此危道也。”于是沛公乃夜引兵从他道还，更旗帜，黎明，围宛城三匝。南阳守欲自刭。其舍人陈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大郡之都也，连城数十，人民众，积蓄多，吏人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后：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又有彊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通行无所累。”沛公曰：“善。”乃以宛守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鰓、襄侯王陵降西陵。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鋗，与皆，降析、郦。遣魏人甯昌使秦，使者未来。是时章邯已以军降项羽于赵矣。（张良）
[译文]
这时候，赵国的别将司马印正在打算渡过黄河进入关中，沛公就向北攻打平阴，把司马印渡河所要经过的黄河渡口断绝了。又向南进军，在洛阳东面同秦军交战，没能得胜，回军到达阳城，把军中的战马车骑收整后又与南阳郡守吕崎在簟地的东面交战，取得胜离。把南阳郡占领，南阳太守吕龄逃跑，据守宛城。沛公率军绕过宛城继续向西进军。张良劝阻说：“沛公虽然急切地想要攻入关中，但是秦军仍然有很多，而且又凭借着险关拒守。现在若不攻克宛城，那么宛城的秦军就会攻击我军后方，强大的秦军主力又会在前面挡着，这条路很危险。”于是沛公就率军另选道路趁着夜幕返回，变换了旗帜，黎明时分，把宛城重重包围。南阳郡守想自杀，其舍人陈恢说：“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呢。”于是他越过城墙来会见沛公，说：“我听说您与众将领订立了盟约，先入咸阳的就可以称王关中。现在您停留下来围守着宛城。宛城是大郡的都城，联结着几十座城市，人口众多，积蓄的物品也很多，官吏们认为投降必然会被杀，因此都决心据城坚守。现今您整天停留在这里进行攻城，士卒一定有很多人死伤；率军离开宛城，宛城的军队必定会尾随您，在身后追击，这样，您在前面已无法占领关中之地，后面又有着强大的宛城军队的相威胁。我为您着想，干脆订立盟约而招降宛城，封赏它的郡守，因而让他留守南阳，率领他的军队一起向西。那些还没有被占领的城邑，听说您招降的消息就会争先恐后地打开城门来迎接您，这就会使您向咸阳行进的道路畅通无阻。”沛公说：“非常好。”就把宛城的南阳郡守封为殷侯，把陈恢封为千户侯。率君西进，城邑无不归附。到达丹水，高武侯戚鳃和襄侯王陵都在西陵投降。回师向胡阳进攻，碰到番君的别将梅锅，便联合他一起作战，招降了析城和郦城。派魏人宁昌出使秦国，使者还没回来，章邯就已经在赵地带领秦军投降了项羽。
[原文]
初，项羽与宋义北救赵，及项羽杀宋义，代为上将军，诸将黥布皆属，破秦将王离军，降章邯，诸侯皆附。及赵高已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沛公以为诈，乃用张良计，使郦生、陆贾往说秦将，啗以利，因袭攻武关，破之。又与秦军战于蓝田南，益张疑兵旗帜，诸所过毋得掠卤，秦人憙，秦军解，因大破之。又战其北，大破之。乘胜，遂破之。（入关约法）
汉元年十月，沛公兵遂先诸侯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又杀之，不祥。”乃以秦王属吏，遂西入咸阳。欲止宫休舍，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召诸县父老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巿。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人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译文]
当初，项羽和宋义一起北进救援赵国，等到项羽杀了宋义后，代替他当上楚军的上将军，黥布等众将领都由项羽指挥，把秦将王离的军队打败，降服了章邯，诸侯都归附项羽。赵高杀了秦二世以后，就派人前来，想与沛公订立盟约来分割关中的土地而各自称王。沛公觉得这是阴谋诡计，就按照张良的计策，派郦食其和陆贾去劝说秦国将领，用利益引诱他们；沛公趁机进攻武关，打败守关的秦军。接着又同秦军在蓝盯南面展开交战，用多种旗帜来迷惑秦军以造成沛公军队众多的假象，所过之处不准掳掠，秦国人很高兴，秦军瓦解，因而被打垮。又在蓝田北面同秦军展开交战，大败秦军，又乘胜追击，秦军就彻底土崩瓦解了。
汉王元年十月，沛公的军队比诸侯们的军队先到霸上。秦王子婴坐着用白马拉着的素车，把绳子套在脖颈上，奉上皇帝的玺印符节，在轵道旁向沛公投降。将领中有人提议诛杀秦王。沛公说：“刚开始怀王派我向西进军人关，主要是因为我能宽容待人；况且人家已经屈服投降，如果再要谋杀他，就说不过去了。”就命官吏们看守秦王，接着向西进入咸阳。沛公想住进秦国的宫室中休息，樊哙和张良极力劝阻，才将秦国的重宝财物府库封藏了，退回后驻军霸上。沛公召来各县父老豪杰说：“父老乡亲受到暴秦苛法的痛苦已很久，民众只要说一些同朝廷不一致的话就会被定为诽谤罪而诛灭家族，人们相互私语就会被诛杀示众。我和诸侯立了盟约，谁先入关谁就做关中地区的王，因此我应该是关中王。我同父老们订立盟约，只约法三章：杀人的处死刑，伤人和盗抢他人财物的要各当其罪。其余秦法全部废除。各级官吏都像以前那样各司其职。我之所以来伐秦，就是为了替乡亲父老除害，而不是为了对你们侵凌施暴，诸位不用害怕！而且我退兵在霸上驻守的原因，是为了等候诸侯到来共同制定一个约法。”于是就派人和秦朝官吏巡行各县乡城邑，告诉他们变化的情况。秦国人很高兴，争先恐后地拿来牛羊酒食等物以慰劳沛公的军士。沛公又谦让而不肯接受这些馈赠，说：“仓库中有很多粮食，我们不缺这些，我不想让大家为此破费。”众人更加高兴，都担心沛公不在关中称王。
[原文]
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今闻章邯降项羽，项羽乃号为雍王，王关中。今则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内诸侯军，稍征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十一月中，项羽果率诸侯兵西，欲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十二月中，遂至戏。沛公左司马曹无伤闻项王怒，欲攻沛公，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亚父劝项羽击沛公。方飨士，旦日合战。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号百万。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力不敌。会项伯欲活张良，夜往见良，因以文谕项羽，项羽乃止。沛公从百余骑，驱之鸿门，见谢项羽。项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沛公以樊哙、张良故，得解归。归，立诛曹无伤。
项羽遂西，屠烧咸阳秦宫室，所过无不残破。秦人大失望，然恐，不敢不服耳。
[译文]
有人劝说沛公：“秦国的财富是全天下的十倍，又占有优越的地理条件。如今听说章韩投降了项羽，项羽封他为雍王，让他称王关中。现在他们如果来到关中，我恐怕您就不能拥有关中地区了。应立即派兵把守函谷关，阻止诸侯军队进入。逐渐征集一些关中地区的士卒来壮大自己的军力，以对抗他们。”沛公认为很有道理，就照此行事。十一月中旬，项羽果然率领诸侯军队向西行进，在即将进入函谷关时，关门却关上了。他听说沛公已经把关中地区平定，怒火中烧，就派黥布等人攻克了函谷关。十二月中旬，就到了戏地。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听说项羽大怒并且要攻伐沛公，他就派人告诉项羽：“沛公想在关中称王，他让子婴担任丞相，秦国的珍宝都收入自己囊中。”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讨好项羽，以求得他的封爵。亚父范增劝项羽攻伐沛公。当时他们让士卒吃得饱饱的，以备第二天早晨日出时同沛公作战。这时项羽的军队为四十万，号称百万。沛公的军队为十万，号称二十万，力量根本无法与项羽抗衡。正好项伯想救张良，就连夜赶到霸上去见张良，于是项伯给项羽讲说道理，项羽才停止了向沛公进攻。沛公率领一百多名随从骑兵来到鸿门，见了项羽并表示歉意。项羽说：“这是沛公您的左司马曹无伤告诉我的，否则，我是不会起疑心的。”沛公凭借樊哙和张良的智勇相助才得以逃离危难返回军中。沛公回到军中就立即诛杀了曹无伤。
项羽于是就向西进军，咸阳城内的秦宫室被屠戮和焚烧，项羽所到之处无不遭到摧毁和毁灭的。秦地人感到很失望，但是由于害怕，也不敢不服从。
[原文]
项羽使人还报怀王。怀王曰：“如约。”项羽怨怀王不肯令与沛公俱西入关，而北救赵，后天下约。乃曰：“怀王者，吾家项梁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主约！本定天下，诸将及籍也。”乃详尊怀王为义帝，实不用其命。
正月，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负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三分关中，立秦三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董翳为翟王，都高奴。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赵将司马卬为殷王，都朝歌。赵王歇徙王代。赵相张耳为常山王，都襄国。当阳君黥布为九江王，都六。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都江陵。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邾。燕将臧荼为燕王，都蓟。故燕王韩广徙王辽东。广不听，臧荼攻杀之无终。封成安君陈余河间三县，居南皮。封梅鋗十万户。
[译文]
项羽派人回去去报告请示怀王。怀王说：“按约定行事。”项羽对怀王怀有怨恨，由于不派遣他与沛公一起西进入关，却让他向北进军去救援赵国，所以才使他在争取谁先入关称王的盟约中落后。于是项羽说：“怀王此人，是项梁扶立的，他并没有做王的资格，凭什么来主持订立盟约！真正平定天下的人是众将军和我。”于是就假意尊奉怀王为义帝，但实际上是阳奉阴违，不用他的命令。
正月，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统治梁、楚地区的九个郡，都城为彭城。他背弃前约，另立沛公为汉王，统治巴、蜀和汉中地区，国都为南郑。关中地区被一分为三，秦国的三位降将被立为王：章邯为雍王，都城为废丘；司马欣为塞王，都城为栎阳；董翳为翟王，都城为高奴；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都城为洛阳；赵国的将军司马卬为殷王，都城是朝歌；赵王歇被迁为代王。赵相张耳为常山王，都城是襄国；当阳君黥布为九江王，都城是六城；怀王的柱国共敖被封为临江王，以江陵为都城。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城是邾；燕国将军臧荼为燕王，都城是蓟；原来的燕王韩广被迁到辽东为王。韩广不听，臧荼攻打他到无终，并把他杀死在那里。河间地区的三个县被封给了成安君陈余，他在南皮居住。梅鋗被封为万户侯。
[原文]
四月，兵罢戏下，诸侯各就国。汉王之国，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从杜南入蚀中。去辄烧绝栈道，以备诸侯盗兵袭之，亦示项羽无东意。至南郑，诸将及士卒多道亡归，士卒皆歌思东归。韩信说汉王曰：“项羽王诸将之有功者，而王独居南郑，是迁也。军吏士卒皆山东之人也，日夜跂而望归，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宁，不可复用。不如决策东乡，争权天下。”
项羽出关，使人徙义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使使徙义帝长沙郴县，趣义帝行，群臣稍倍叛之，乃阴令衡山王、临江王击之，杀义帝江南。项羽怨田荣，立齐将田都为齐王。田荣怒，因自立为齐王，杀田都而反楚；予彭越将军印，令反梁地。楚令萧公角击彭越，彭越大破之。陈余怨项羽之弗王己也，令夏说说田荣，请兵击张耳。齐予陈余兵，击破常山王张耳，张耳亡归汉。迎赵王歇于代，复立为赵王。赵王因立陈余为代王。项羽大怒，北击齐。
[译文]
四月，各路诸侯军队在戏下解散，诸侯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汉王前往封国去，项王派给他三万随从，楚军和诸侯军中因仰慕汉王而自愿跟从的有几万人。汉王的军队路过杜县南后进入蚀谷道。过去后就把栈道烧毁，断绝了道路，以防诸侯军的侵袭，同时也是为了向项王表明自己毫无向东进攻的意思。到了南郑，很多官兵在途中就已经逃亡回家，没有逃跑的都唱想要东归回家的歌。韩信劝汉王道：“项羽把立功的各位将军分封为王，惟独您被封在南郑，这是对您的迁徙贬黜。官兵均为太行山以东的人，他们整日盼着回归故乡，利用他们这种急切思乡的心情，可以建立大功。若是天下安定后，人人安居乐业，那时将无便利形势可利用了，干脆现在就决定向东发展，争夺统治天下的大权。”
项羽出了函谷关，就命人去迁徙义帝。他说：“古时候的帝王拥有方圆千里的地域，必定要在江河的上游居住。”于是他就让使者把义帝迁到长沙郴县，催促义帝赶快出发前往。义帝的群臣里有稍微违背项羽意志的行动，项羽就暗中命衡山王和临江王偷袭他们，结果义帝在江南被杀死。项羽对田荣当年不出并援助项梁心怀怨恨，因此把齐将田都立为齐王。对此，田荣很气愤，于是自立为齐王，把田都杀死而反叛楚国；把印信授予彭越将军，命他在梁地造反。楚国命萧公角对彭越发动进攻，结果被彭越打败。陈馀怨恨项羽没给自己封王，就让夏说去劝说田荣，请他调兵让陈馀率兵攻伐张耳。齐国给陈馀调拨了军队，把常山王张耳打败了，张耳逃亡归附了汉王。陈馀把赵王歇从代地迎请回来，把他重新拥立为赵王。赵王因此把陈馀封为代王。项羽得知此事后大怒，向北进军攻伐齐国。
[原文]
八月，汉王用韩信之计，从故道还，袭雍王章邯。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止战好畤，又复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定陇西、北地、上郡。令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因王陵兵南阳，以迎太公、吕后于沛。楚闻之，发兵距之阳夏，不得前。令故吴令郑昌为韩王，距汉兵。
二年，汉王东略地，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阳皆降。韩王昌不听，使韩信击破之。于是置陇西、北地、上郡、渭南、河上、中地郡；关外置河南郡。更立韩太尉信为韩王。诸将以万人若以一郡降者，封万户。缮治河上塞。诸故秦苑囿园池，皆令人得田之，正月，虏雍王弟章平。大赦罪人。（韩信）
汉王之出关至陕，抚关外父老，还，张耳来见，汉王厚遇之。
二月，令除秦社稷，更立汉社稷。
[译文]
八月，汉王根据韩信的计谋，从以前来汉中时所走过的故道还师关中，对雍王章邯发动了袭击。章邯在陈仓迎击汉军，雍国军队败走，在好畴县停下来又和汉军交战，再次战败，逃到了废丘。于是汉王把雍地平定了。向东行进到达咸阳，带兵把雍王围困在废丘，然后又派众将领攻取陇西、北地、上郡，并将那里平定。命将军薛欧和王吸率军出武关，借助在南阳的王陵军队，到沛县迎接太公和吕后。楚国得知此事，用兵阳夏以阻挡他们，使他们无法行进。又把原吴令郑昌封为韩王，在韩地阻挡汉王的军队。
二年，汉王向东进攻，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河南王申阳都向汉乇投降了。韩王郑昌不顺从汉王，汉王命韩信进攻他并将其打垮。这时还设置了陇西、北地、上郡、渭南、河上、中地等郡。并在关外设置了河南郡。把韩国太尉信改立为韩王。众将领如果有率领一万军或以一郡的地方前来投降的，就会被封为万户侯。对河上郡的要塞进行修筑。那些原来秦国所拥有的苑囿园地，允许民众作为田地耕种。正月，雍王的弟弟章平被俘。大赦天下。
汉王出了函谷关，来到陕县，安抚关外百姓。返回后，张耳来拜见，汉王给予厚待。
二月，下令除去秦朝的社稷，改立汉朝的社稷。
[原文]
三月，汉王从临晋渡，魏王豹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置河内郡。南渡平阴津，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以义帝死故。汉王闻之，袒而大哭。遂为义帝发丧，临三日。发使者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于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诸侯皆缟素。悉发关内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原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刘邦）
是时项王北击齐，田荣与战城阳。田荣败，走平原，平原民杀之。齐皆降楚。楚因焚烧其城郭，系虏其子女。齐人叛之。田荣弟横立荣子广为齐王，齐王反楚城阳。项羽虽闻汉东，既已连齐兵，欲遂破之而击汉。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遂入彭城。项羽闻之，乃引兵去齐，从鲁出胡陵，至萧，与汉大战彭城灵壁东睢水上，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乃取汉王父母妻子于沛，置之军中以为质。当是时，诸侯见楚彊汉败，还皆去汉复为楚。塞王欣亡入楚。
[译文]
三月，汉王从临晋县渡过黄河，魏王豹率军随从，河内地区被他们占领，殷王被他们俘获，设置了河内郡。然后向南渡过平阳津，到了洛阳。由于义帝被杀的缘故，新城的三老董公拦住汉王的车驾叙说给汉王。汉王听说后，袒露着左臂痛哭。然后就为义帝发丧，并亲自举办了三天的丧礼。汉王遣使告诉诸侯：“天下人共同拥立义帝，我们都臣服于他。现在项羽却把义帝放逐到江南并将其杀害，实在是大逆不道。我亲自为义帝治办丧事，大家都应身穿素白孝衣。我准备调动关内所有的军队，召集河南、河东和河内三郡的兵士，乘战船顺汉江漂浮南下，我愿意同诸侯王一起攻伐楚国杀害义帝的人。”
这时候项王正向北攻伐齐国，田荣和项王在城阳进行激战。田荣败逃到平原，在那里被平原人杀死了。齐国各地都向楚国投降。楚国因此把齐国的城邑焚烧了，齐国的子女被掳掠。齐人又开始反抗楚国。田荣的弟弟田横把田荣的儿子田广扶立为齐王，齐王在城阳对楚军发动反击。项羽虽然听说汉军东进，既然已和齐军交战，就准备把齐军打败后再去反击汉军。汉王因此能够驱使五路诸侯的军队，攻入彭城。项羽得知此事，就带领军队离开齐国，由鲁地出发路过胡陵，到了萧县，与汉军在彭城灵壁东面的睢水岸上展开交战，汉军战败，汉军许多士卒被杀，睢水因此而被堵塞不能畅流。而后又在沛县抓了沛公的父母妻子，让他们在军中作人质。那时，诸侯看到楚国强大而汉军失败，又纷纷背离了汉国而重又归附楚国。塞王司马欣逃到了楚国。
[原文]
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从之，稍收士卒，军砀。汉王乃西过梁地，至虞。使谒者随何之九江王布所，曰：“公能令布举兵叛楚，项羽必留击之。得留数月，吾取天下必矣。”随何往说九江王布，布果背楚。楚使龙且往击之。
汉王之败彭城而西，行使人求家室，家室亦亡，不相得。败后乃独得孝惠，六月，立为太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栎阳，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更名废丘为槐里。于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祀之。兴关内卒乘塞。（随何说布）
是时九江王布与龙且战，不胜，与随何间行归汉。汉王稍收士卒，与诸将及关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荥阳，破楚京、索间。
[译文]
吕后的兄长周吕侯为汉王统率军队，在下邑驻守。汉王战败后逃往这里，逐渐把一些溃逃的士卒收集起来，军队在砀地驻守。汉王就向西路过梁地，到达虞县。遣使随何到九江王住地，对随何说：“你如果能让黥布举兵反楚，项羽就必然会留下来进攻他。一旦项羽能被拖住几个月，则我得天下的大业就必然能够成功了。”随何前去劝说九江王黥布，黥布果然反楚。楚国派龙且去征伐黥布。
汉王在彭城吃了败仗后就向西逃跑，途中派人寻求自己的家室；他的家室也纷纷出逃，都没能遇到。彭城战事失败后只得到了孝惠。六月，把孝惠立为太子，大赦天下。命令太子守卫栎阳，关中地区诸侯王的儿子都会集到栎阳充当太子的侍卫。汉军引来河水灌淹废丘，废丘城中的守军投降，章邯也自杀了。把废丘更名为槐里。于是就令负责祭祀的官员对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举行祭祀，根据时令举行祭祀。关内地区的士卒被发动起来据守要塞。
这时候，九江王黥布和龙且交战，没能得胜，他就与随何一起抄小路归附汉王。汉王逐渐收集了一些溃散的士卒和众将领，等待关中出动增援的士卒到来，于是荥阳汉军势力大振，大败楚军于京、索地区。
[原文]
三年，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即绝河津，反为楚。汉王使郦生说豹，豹不听。汉王遣将军韩信击，大破之，虏豹。遂定魏地，置三郡，曰河东、太原、上党。汉王乃令张耳与韩信遂东下井陉击赵，斩陈余、赵王歇。其明年，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军荥阳南，筑甬道属之河，以取敖仓。与项羽相距岁余。项羽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遂围汉王。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项王不听。汉王患之，乃用陈平之计，予陈平金四万斤，以间疏楚君臣。于是项羽乃疑亚父。亚父是时劝项羽遂下荥阳，及其见疑，乃怒，辞老，原赐骸骨归卒伍，未至彭城而死。
汉军绝食，乃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被甲，楚因四面击之。将军纪信乃乘王驾，诈为汉王，诳楚，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诸将卒不能从者，尽在城中。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因杀魏豹。（取荥阳1）
[译文]
三年，魏王豹向汉王请假回家探望得病的父母，当他到了魏地后就立刻把河津的要道断绝了，反叛汉王而归附楚国。汉王派郦食其去劝说魏王豹，豹不听从。汉王派将军韩信对他发动袭击，将其军队彻底打垮，魏王豹被俘虏。于是就把魏地平定了，在这里设置了河东郡、太原郡和上党郡三个郡。汉王于是就命张耳和韩信继续东进占领井陉进而攻打赵国，陈馀和赵王歇都被斩杀。第二年，汉王把张耳封为赵王。
汉王在荥阳南面驻军，修筑了连接到黄河岸边的甬道，来取得敖仓的粮食。汉王和项羽对峙了一年之久。项羽多次侵夺汉军运粮的甬道，汉军因缺乏粮食而被楚军围困。汉王请求讲和，希望把荥阳以西的地区划割给汉国。项羽不答应。汉王对此深感忧虑，就按照陈平的计策，送给陈平四万斤黄金，离间楚国的君臣关系。于是项羽就开始猜疑亚父范增。亚父当时劝说项羽趁机攻打荥阳，待他被项羽猜疑后，非常气愤，推说年老体衰而辞职，希望项羽能赐给自由完整的身躯回去做平民，但他却在还没到彭城的时候就病死了。
汉军的粮食已尽，于是就在夜里使二千多名女子身披铠甲冒充军士，从荥阳城的东门出城，楚军从四面进攻这支队伍，将军纪信乘坐汉王的车驾，假扮汉王以迷惑楚军。楚国的军士以为把汉王俘获了，所以高呼万岁，来到东城观看俘获汉王的盛景，于是汉王方得以带着几十名骑士从西门逃离困境。汉王临走时命御史大夫周苛、魏豹和枞公守卫荥阳。那些不能随从汉王的将领和士卒，都留守城中。周苛和枞公商讨道：“叛国的君王，很难与他一起守卫城池。”于是就把魏豹杀了。
[原文]
汉王之出荥阳入关，收兵欲复东。袁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原君王出武关，项羽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使韩信等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未晚也。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复与之战，破楚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黥布行收兵。
项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是时彭越渡睢水，与项声、薛公战下邳，彭越大破楚军。项羽乃引兵东击彭越。汉王亦引兵北军成皋。项羽已破走彭越，闻汉王复军成皋，乃复引兵西，拔荥阳，诛周苛、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彩绘四身陶壶）
[译文]
汉王出了荥阳城后到了关中，他收聚军队准备重新进攻东方。袁生劝汉王说：“汉和楚在荥阳对抗了几年，汉军常常被困。希望您向武关出兵，项羽必然会率领荥阳的楚军向南转移，您若深挖濠沟、高筑壁垒来据守不战而拖住楚军，使荥阳和成皋地区的汉军得到休整的机会。派韩信等人去黄河以北的赵地进行安抚，联合燕国和齐国，到那时您再进军荥阳也不迟。这样，就会增加楚国所要防备的地区，分散他们的力量，而汉军却得以休整，再同楚军交战，就一定能够打胜。”汉王听从了他的计策，发兵在宛城和叶城地区驻守，和黥布在行途中收聚散亡的军队。
项羽得知汉王在宛城，果然率军向南进兵。汉王守着壁垒而不同楚军交战。这时彭越的军队已渡过睢水，他与项声、薛公交战于下邳，大败楚军。项羽于是就率军向东进攻彭越。此时汉王也率领军队向北，在成皋驻扎。项羽把彭越的军队大败而迫使他逃走后，又听说汉王又驻军在成皋，于是就又率军西进，荥阳被攻克，周苛和枞公被诛沙，韩王信被俘虏，成皋被包围。
[原文]
汉王跳，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北渡河，驰宿脩武。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乃使张耳北益收兵赵地，使韩信东击齐。汉王得韩信军，则复振。引兵临河，南飨军小脩武南，欲复战。郎中郑忠乃说止汉王，使高垒深堑，勿与战。汉王听其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与彭越复击破楚军燕郭西，遂复下梁地十余城。
淮阴已受命东，未渡平原。汉王使郦生往说齐王田广，广叛楚，与汉和，共击项羽。韩信用蒯通计，遂袭破齐。齐王烹郦生，东走高密。项羽闻韩信已举河北兵破齐、赵，且欲击楚，则使龙且、周兰往击之。韩信与战，骑将灌婴击，大破楚军，杀龙且。齐王广饹彭越。当此时，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
[译文]
汉王冲出包围圈向远处逃走，只和滕公夏侯婴乘坐一辆车逃出成皋城北边的玉门，北渡黄河，直到夜晚才在惰武住宿。汉王假称自己为使者，早晨的时候急驰进入张耳和韩信营中，强行把他们的军队收回了。然后就派张耳去北方的赵地大量收集士卒，派韩信向东对齐国发动攻击。汉王得到原属于韩信的军队，就又重新振作。带兵到黄河边，向南进军而在小惰武城的南面犒赏军队，以备和楚军再次交战。郎中郑忠就劝说汉王先高筑壁垒，深挖沟壕，坚守而不是同楚军交战。汉王采纳了，就派卢绾和刘贾率二万步兵、几百骑兵，渡过白马津，直入楚地，同彭越的军队在燕县外城又一此联合进攻并把楚军打败，最终梁地十几座城被重新收复。（长信宫灯）
淮阴侯韩信受命向东攻打齐国，尚未渡过平原城，汉王派郦食其前去游说齐王田广，田广反叛楚国，同汉订立和约，一起攻伐项羽。韩信采用蒯通的计策，袭击并攻破了齐军。齐王把郦食其烹杀后东逃到高密县。项羽得知韩信已发动黄河以北的军队将齐国和赵国攻克，并且准备进攻楚国，就派龙且和周兰率军去攻打韩信。韩信同他们交战，他部下的骑兵将军灌婴大败楚军，并杀了龙且。齐王田广向彭越投奔。此时，彭越率领军队在梁地驻守，往来转战使楚国的军队疲乏，并且项羽军队的粮食供给被断绝。
[原文]
四年，项羽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若汉挑战，慎勿与战，无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乃行击陈留、外黄、睢阳，下之。汉果数挑楚军，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度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大司马咎、长史欣皆自刭汜水上。项羽至睢阳，闻海春侯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眛于荥阳东，项羽至，尽走险阻。
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权轻，不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欲攻之。留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为守。”乃遣张良操印绶立韩信为齐王。
项羽闻龙且军破，则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说韩信。韩信不听。
[译文]
四年，项羽就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说：“你要严守成皋。一旦汉军来挑战，千万别应战，只要不让他们向东发展就行了。我在十五天内肯定能把梁地平定，然后再来与你会合。”于是项羽率军边行进边攻打陈留、外黄、睢阳，攻克了它们。汉军果真三番五次地向楚军挑战，楚军坚守不应战，连续五天派人羞辱他们，大司马被激怒，率军渡过汜水。楚国士卒刚渡了一半时，汉军开始攻击他们，把楚军打败，缴获了楚国所有的金玉财货。大司马咎和长史欣都在汜水岸边自杀。项羽到了睢阳，得知海春侯的军队被打败，就搬兵回师。汉军正在荥阳东面围攻钟离昧，项羽到来，汉军就都向险阻地带逃奔。（韩信1）
韩信把齐国打败后，派人对汉王说：“齐国是靠近楚国的边远地区，我权轻位卑，若不立为代理齐王，恐怕我无法把齐国安定。”汉王打算攻伐他，留侯张良对汉王说：“干脆顺其意而把他立为王，使他能够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守卫齐地。”于是就派张良拿着印绶去立韩信为齐王。
项羽得知龙且的军队被韩信消灭，就很惊慌，他派盱台人武涉前去劝说韩信。韩信置之不理。
[原文]
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饟。汉王项羽相与临广武之间而语。项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项羽曰：“始与项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入定关中者王之，项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秦项羽矫杀卿子冠军而自尊，罪二。项羽已救赵，当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怀王约入秦无暴掠，项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财物，罪四。又彊杀秦降王子婴，罪五。诈阬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王其将，罪六。项羽皆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争叛逆，罪七。项羽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予，罪八。项羽使人阴弑义帝江南，罪九。夫为人臣而弑其主，杀已降，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余罪人击杀项羽，何苦乃与公挑战！”项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匈，乃扪足曰：“虏中吾指！”汉王病创卧，张良彊请汉王起行劳军，以安士卒，毋令楚乘胜于汉。汉王出行军，病甚，因驰入成皋。
[译文]
楚、汉对峙了很久都未决胜负，壮年男子苦于军旅兵役和军旅生涯，老弱疲于转运军粮物资，汉王和项羽相互在广武之间对话。项羽想和汉王单挑。汉王列举项羽的罪恶说：“当初我和你共同受命，说首先进入并平定关中地区的人就做关中王，你违负盟约，把我封为蜀汉地区的王，这是第一条罪状。你假称诏令杀害卿子冠军宋义而自立为上将军，这是第二条罪状。你解救了赵国的围困后本当回师述职，却擅自强迫诸侯率军人关，这是第三条罪状。怀王约定进入秦地后不得施暴掳掠，你却放火把秦国的宫室烧毁，还挖掘了始皇帝的墓地，把秦国的财富据为己有，这是第四条罪状。又杀秦国投降的君王子婴，这是第五条罪状。以欺诈的手段把秦国子弟二十万人活埋杀害在新安，却把他们的将领封为王，这是第六条罪状。你把自己的部将都封在条件好的地区为王，却把这些地区原有的君主迁贬驱逐，使他们的臣子因为争王位而反叛，这是第七条罪状。你把义帝驱逐出彭城，然后把这里作自己的都城，把韩王的国土剥夺，把梁、楚的地方合并在一起而据为己有，多分给自己封土，这是第八条罪状。你派人把暗杀义帝在江南，这是第九条罪状。总之你身为人臣却弑君，杀害已降的人，政事处理得不公平，主持盟约不讲信用，这是天下人所无法容忍的，是大逆不道的，这是你的第十条罪状。我以正义之军而联合诸侯诛杀残暴的贼子，驱使犯罪服刑的人击杀你，为什么要同你单打独斗呢！”项羽勃然大怒，埋伏下弓弩射中了汉王。汉王胸部被射中，却用手捂着脚，说：“贼虏射中了我的脚趾！”汉王因受伤而卧病在床，张良坚决请汉王起床去慰劳军队，以此来稳定军心，不使楚军占胜利的威势压倒汉军。汉王出来巡视军中，汉王的伤加重了，因此急驰进入成皋城中。（张良像）
[原文]
病愈，西入关，至栎阳，存问父老，置酒，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市。留四日，复如军，军广武。关中兵益出。
当此时，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田横往从之。项羽数击彭越等，齐王信又进击楚。项羽恐，乃与汉王约，中分天下，割鸿沟而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王归汉王父母妻子，军中皆呼万岁，乃归而别去。
项羽解而东归。汉王欲引而西归，用留侯、陈平计，乃进兵追项羽，至阳夏南止军，与齐王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之。用张良计，于是韩信、彭越皆往。及刘贾入楚地，围寿春，汉王败固陵，乃使使者召大司马周殷举九江兵而迎武王，行屠城父，随刘贾、齐梁诸侯皆大会垓下。立武王布为淮南王。
[译文]
汉王的伤痊愈后，向西进入函谷关，到栎阳后，对父老进行慰问，设酒宴款待他们，在栎阳市中把原塞王司马欣的头砍下挂在木杆上示众。四天后，又回到军中，驻在广武。关中地区加派更多的军队。
这时候，彭越率军在梁地往来转战，使楚军饱受往返奔波的困苦，楚军的粮食供应也被断绝。田横前往跟从他联合作战。项羽几次三番攻击彭越等人，齐王韩信又攻击楚军。项羽惊恐，就同汉王讲和，中分天下，鸿沟以西的地区归汉，鸿沟以东的地区归楚。项王把汉王的父母妻子放回。军队官兵高呼万岁，就回师分别到各自的属地去。
项羽退兵而回归东方。汉王也准备率军西归，又采纳了留侯张良和陈平的计策，追击项羽，到阳夏南面后，军队停下来同齐王韩信以及建成侯彭越约定了会合的时间，联合攻打楚军。汉军到达固陵后，韩信和彭越没有按期到来，楚军对汉军发动进攻，汉军被打败。汉王重新进入营垒，深挖沟据守。采纳张良的计策而使韩信和彭越都率军前往。等刘贾进入楚地，围攻寿春，汉王在固陵战败后，就遣使召唤大司马周殷出动九江地区的军队来迎接武王黥布，行军途中对城父城中的守军进行了屠戮，随后刘贾、齐、梁诸侯的军队都到垓下会合。武王黥布被汉王封为淮南王。
[原文]
五年，高祖与诸侯兵共击楚军，与项羽决胜垓下。淮阴侯将三十万自当之，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皇帝在后，绛侯、柴将军在皇帝后。项羽之卒可十万。淮阴先合，不利，卻。孔将军、费将军纵，楚兵不利，淮阴侯复乘之，大败垓下。项羽卒闻汉军之楚歌，以为汉尽得楚地，项羽乃败而走，是以兵大败。使骑将灌婴追杀项羽东城，斩首八万，遂略定楚地。鲁为楚坚守不下。汉王引诸侯兵北，示鲁父老项羽头，鲁乃降。遂以鲁公号葬项羽穀城。还至定陶，驰入齐王壁，夺其军。
正月，诸侯及将相相与共请尊汉王为皇帝。汉王曰：“吾闻帝贤者有也，空言虚语，非所守也，吾不敢当帝位。”群臣皆曰：“大王起微细，诛暴逆，平定四海，有功者辄裂地而封为王侯。大王不尊号，皆疑不信。臣等以死守之。”汉王三让，不得已，曰：“诸君必以为便，便国家。”甲午，乃即皇帝位氾水之阳。
[译文]
五年，高祖同诸侯的军队联合进攻楚军，与项羽决战于垓下。淮阴侯率领三十万士卒独当一面，孔将军熙居左，费将军陈贺居右，皇帝刘邦领兵在后，再后面是绛侯周勃和柴将军。项羽大概有十万军卒。淮阴侯首先同楚军交战，战败后撤。孔将军和费将军纵兵交战，楚兵形势危险，淮阴侯再次趁机进攻，在垓下大败楚军。项羽听到汉军唱的楚地歌谣，误以为楚地已被汉军全部占领，于是就败退而逃，因此楚军大败。汉王派骑将灌婴追到东城追杀项羽，杀死八万敌军，楚地也被占领平定。鲁城因忠于楚国而坚守不降。汉王率领诸侯的军队向北进军，在鲁城把项羽的头示众，鲁城人才肯投降。就以鲁公的名号把项羽安葬在谷城。汉王回师定陶，驰入齐王军营，把齐王所率领的军队夺取。
正月，诸侯和将相们聚在一起共同请求尊奉汉王为皇帝。汉王说：“我听说只有贤德之人才能据有皇帝的称号，那些无德而徒有空言虚语的人，是不能据守的，我实在不敢担当。”群臣们都说：“您以平民起事，诛除暴逆，平定海内，把土地分割给有功的人，并封他们为王侯。如果您不接受皇帝的尊号，则功臣们对您给的封赏疑而不信。我们这些臣子誓死坚持请您接受皇帝的尊号。”汉王再三推让，最后迫不得已地说：“诸位如果真的认为我当皇帝有利，那么为了有利于国家，我就只好接受吧。”甲午日，汉王就在汜水的北岸即帝位。
[原文]
皇帝曰义帝无后。齐王韩信习楚风俗，徙为楚王，都下邳。立建成侯彭越为梁王，都定陶。故韩王信为韩王，都阳翟。徙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都临湘。番君之将梅鋗有功，从入武关，故德番君。淮南王布、燕王臧荼、赵王敖皆如故。
天下大定。高祖都洛阳，诸侯皆臣属。故临江王驩为项羽叛汉，令卢绾、刘贾围之，不下。数月而降，杀之洛阳。
五月，兵皆罢归家。诸侯子在关中者复之十二岁，其归者复之六岁，食之一岁。
高祖置酒洛阳南宫。高祖曰：“列侯诸将无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项羽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利也。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饟，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译文]
皇帝说义帝无后代子嗣，齐王韩信因了解楚地风俗，而被迁作楚王，都城为下邳。建成侯彭越被立为梁王，都城为定陶。原来的韩王信仍为韩王，都城为阳翟。衡山王吴芮被迁为长沙王，都城是临湘。番君的将军梅鋗立有战功，跟从皇帝攻人武关，因此感激番君。淮南王黥布、燕王臧荼和赵王敖都依然为王。
天下已平定，高祖定都洛阳，诸侯称臣归附他。原来的临江王罐，为了效忠项羽而反叛汉朝，高祖命卢绾和刘贾率军围攻他，但当时没能攻克。几个月后他投降，在洛阳被高祖诛杀。
五月，士兵们都解甲回家。住在关中的诸侯之子都免除十二年的赋税徭役，回到封国的诸侯之子都免除六年的赋税徭役，国家供养他们一年。
高祖在洛阳南宫摆酒设宴。高祖说：“诸位列侯将领不要对我有所隐瞒，都要直言。是什么原因让我取得了天下呢？又是什么原因让项氏失去天下呢？”高起和王陵说：“陛下为人傲慢又爱轻视戏侮别人，项羽为人宽厚又爱护别人。然而陛下在派人去攻城略地时，就能把所攻克降服的地区封给他们，这就是陛下具有能和天下人共享其利的美德。项羽嫉妒贤能，总是设法加害那些有功之人，猜疑贤能之人，打胜仗后却不给他们授功，得到土地却不给予别人利益，这就是他最后失天下的原因。”高祖说：“你们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在帷帐当中运筹谋划，而能决定千里以外的战争取得胜利，我比不上张子房。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粮食，保证粮草运输不断，我比不上萧何。统领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比不上韩信。这三人，都是人中豪杰，我能够任用他们，就是我之所以能得天下的原因。项羽只有一位范增却疑而不用，这就是他被我擒获的原因。”（任用三杰）
[原文]
高祖欲长都洛阳，齐人刘敬说，乃留侯劝上入都关中，高祖是日驾，入都关中。六月，大赦天下。
十月，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高祖自将击之，得燕王臧荼。即立太尉卢绾为燕王。使丞相哙将兵攻代。
其秋，利几反，高祖自将兵击之，利几走。利几者，项氏之将。项氏败，利几为陈公，不随项羽，亡降高祖，高祖侯之颍川。高祖至洛阳，举通侯籍召之，而利几恐，故反。
六年，高祖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礼。太公家令说太公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高祖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柰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则威重不行。”后高祖朝，太公拥篲，迎门卻行。高祖大惊，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也，柰何以我乱天下法！”于是高祖乃尊太公为太上皇。心善家令言，赐金五百斤。
[译文]
高祖想要把洛阳作为长久的都城，齐人刘敬劝说高祖，直到留侯张良劝说皇上进入函谷关而在关中定都的时候，高祖才在当天起驾，进人函谷关而定都关中。六月，大赦天下。
十月，燕王臧荼发动叛乱，攻下了代地。高祖亲自率军攻伐他，燕王臧荼被俘获。随即封太尉卢绾为燕王，命丞相樊哙率军去攻取代地。
就在这年秋天，利几谋反，高祖又亲率军对其进行讨伐，利几逃走。利几是项羽的将军，项羽战败后，他担任陈县县令，没有追随项羽，而是投降了高祖，高祖封他在颍川为侯。高祖来到洛阳，按照所有诸侯的名籍征召他，利几却恐怕发生不测，所以就谋反。（高祖）
六年，高祖每五天朝见太公一次，就像平常人家那样行父子相见的礼节。太公家令劝太公道：“天上无两个日头，地下也不应有两个君王。现在皇帝虽然是您的儿子，但他还是君主；太公您虽然是他的父亲，却还是臣子。怎么能让君主拜见臣子呢！如果总是像这样，皇帝的尊贵和威严就无法得到施行了。”以后高祖再来朝见，太公就抱着扫帚，在大门口迎接，然后倒退着行走。高祖看了很吃惊，忙下车扶住太公。太公说：“皇帝是君主，怎么可以因为我而乱了天下的法度！”于是高祖就把太公尊奉为太上皇。心中认为太公家令说得好，就把五百斤黄金赏赐给他。
[原文]
十二月，人有上变事告楚王信谋反，上问左右，左右争欲击之。用陈平计，乃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楚王信迎，即因执之。是日，大赦天下。田肯贺，因说高祖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带河山之险，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地埶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县隔千里之外，齐得十二焉。故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矣。”高祖曰：“善。”赐黄金五百斤。
后十余日，封韩信为淮阴侯，分其地为二国。高祖曰将军刘贾数有功，以为荆王，王淮东。弟交为楚王，王淮西。子肥为齐王，王七十余城，民能齐言者皆属齐。乃论功，与诸列侯剖符行封。徙韩王信太原。
[译文]
十二月，有人上书举报楚王韩信谋反，皇上询问左右大臣，他们争着想去讨伐韩信。采纳了陈平的计策，假称到云梦泽去巡游，在陈地会集诸侯，楚王韩信到此迎接，就在这时被拘捕。这一天，大赦天下。田肯前来道贺，并劝导高祖说：“陛下把韩信擒获，又统治着关中秦地。秦国山川形势便利，它具有河山所形成的险阻，又与其他地区相隔绝千里。倘若关东拥有百万持戟的士卒前来攻击，秦只要二万的兵力就可抵挡。这是由于他便利的地势，它的军队在同诸侯们交战时就可采用从山上向下进攻的形势，就像从高屋上往下倒水一样势不可挡。再说齐地，它东有富饶的琅邪和即墨，南有险固的泰山，西有黄河作限隔，北有渤海的地利，土地纵横二千里。如果有持戟百万的军队，从隔绝千里以外的地区前来进攻，齐国只要二十万的兵力就可抵挡。所以齐秦二地实际上是东西二秦，如果不是陛下的亲属子弟，就不能被派去做齐王。”高祖说：“很对。”赏赐给他五百斤黄金。（韩信塑像）
十几天后，封韩信被高祖封为淮阴侯，把他原有的王国领土分割成两个王国。高祖因将军刘贾屡立功劳，就把他封为荆王，统治淮东地区。皇弟刘交被封为楚王，统治淮西地区。皇子刘肥被封为齐王，统治齐地七十多个县城，只要是讲齐地方言的百姓都归属于齐国。于是就评定功绩，把功臣分封为列侯并各赐予分封的信符凭证。韩王信被迁徙到太原。
[原文]
七年，匈奴攻韩王信马邑，信因与谋反太原。白土曼丘臣、王黄立故赵将赵利为王以反，高祖自往击之。会天寒，士卒堕指者什二三，遂至平城。匈奴围我平城，七日而后罢去。令樊哙止定代地。立兄刘仲为代王。
二月，高祖自平城过赵、洛阳，至长安。长乐宫成，丞相已下徙治长安。
八年，高祖东击韩王信余反寇于东垣。
萧丞相营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高祖还，见宫阙壮甚，怒，谓萧何曰：“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萧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夫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高祖乃说。
高祖之东垣，过柏人，赵相贯高等谋弑高祖，高祖心动，因不留。代王刘仲弃国亡，自归洛阳，废以为合阳侯。
九年，赵相贯高等事发觉，夷三族。废赵王敖为宣平侯。是岁，徙贵族楚昭、屈、景、怀、齐田氏关中。
[译文]
七年，匈奴人进攻韩王信所辖的马邑城，韩王信因此勾结匈奴而在太原叛乱。白土县人曼丘臣和王黄把原来的赵将赵利扶立为王而反叛，高祖亲自率军去攻伐他们。整值天寒地动，士卒中有十分之二三的人的手指被冻掉，因此就只到了平城。匈奴人把汉军围困在平城，十天后才撤军离去。高祖命樊哙留在代地平定叛乱。兄长刘仲被立为代王。
二月，高祖从平城路过赵地、洛阳，来到长安。建成长乐宫，丞相以下的官吏都迁居到长安来治理政务。
八年，高祖率军向东在东垣攻伐跟随韩王信一起叛乱的余党。
萧何丞相负责主持建造未央宫，建筑有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和太仓。高祖回来后，看到壮丽的宫阙后，很生气地对萧何说：“天下战乱很多年，成败还不可确知，你为何还建造如此豪华的宫室？”萧何说：“就是因为现在天下尚未安定，所以才能趁机建成宫室。而且天子四海为家，如果不建筑得壮丽就显示不了天子地位的尊显和威严，并且这样就可以使后世再修建时无法超越前代。”高祖听后才高兴起来。（萧何）
高祖率军去东垣时，路过柏人城，赵国国相贯高等人阴谋杀害高祖，高祖当时心有所动，就没在那里留宿。代王刘仲放弃封国而向别处逃亡，未经皇帝允许就独自回到洛阳，皇帝把他的王爵取消并贬封他为合阳侯。
九年，赵相贯高等人阴谋杀害高祖的事被发觉，其三族被诛灭。赵王张敖的王爵被废除并贬封为宣平侯。这一年，楚国的昭氏、屈氏、景氏、怀氏和齐国的田氏等贵族都被迁徙到关中地区。
[原文]
未央宫成。高祖大朝诸侯群臣，置酒未央前殿。高祖奉玉卮，起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殿上群臣皆呼万岁，大笑为乐。
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卢绾、荆王刘贾、楚王刘交、齐王刘肥、长沙王吴芮皆来朝长乐宫。春夏无事。
七月，太上皇崩栎阳宫。楚王、梁王皆来送葬。赦栎阳囚。更命郦邑曰新丰。
八月，赵相国陈豨反代地。上曰：“豨尝为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也，故封豨为列侯，以相国守代，今乃与王黄等劫掠代地！代地吏民非有罪也。其赦代吏民。”九月，上自东往击之。至邯郸，上喜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无能为也。”闻豨将皆故贾人也，上曰：“吾知所以与之。”乃多以金啗豨将，豨将多降者。
[译文]
未央宫建成。高祖在此召集诸侯群臣举行盛大朝会，在未央宫前殿摆设了酒宴。高祖手捧玉杯，起身给太上皇祝酒，说：“当年您总认为我无所依恃，不能营治产业，不如刘仲努力。现在我所成就的产业和刘仲相比谁多啊？”殿上的群臣们听后都高呼万岁，大笑取乐。
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卢绾、荆王刘贾、楚王刘交、齐王刘肥、长沙王吴芮都到长乐宫朝见皇帝。春天和夏天国家都太平没发生什么事。（玉奔马）
七月，太上皇在栎阳宫中去世。楚王和梁王都来送葬。赦免栎阳囚徒。把郦邑的名改为新丰。
八月，赵相国陈豨在代地叛乱。皇上说：“陈豨曾经跟随我，很讲信用。我急需平定代地，所以我把陈豨封为列侯，以相国的职位而派他前去守卫代地，现在却和王黄等人劫掠代地！代地的官吏百姓没什么罪，因此应赦免代地官吏百姓。”九月，皇上亲自去征伐他们。到邯郸后，皇上高兴地说：“陈豨不向南据守邯郸而借漳水阻挡，我知道他不会有所作为了。”又听说陈豨的部将原来都是商贾，皇上说：“我知道对付他们的方法了。”就用许多黄金去引诱陈豨的部将，陈豨的部将很多人纷纷投降。
[原文]
十一年，高祖在邯郸诛豨等未毕，豨将侯敞将万余人游行，王黄军曲逆，张春渡河击聊城。汉使将军郭蒙与齐将击，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马邑不下，即攻残之。
豨将赵利守东垣，高祖攻之，不下。月余，卒骂高祖，高祖怒。城降，令出骂者斩之，不骂者原之。于是乃分赵山北，立子恆以为代王，都晋阳。
春，淮阴侯韩信谋反关中，夷三族。
夏，梁王彭越谋反，废迁蜀；复欲反，遂夷三族。立子恢为梁王，子友为淮阳王。
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东并荆王刘贾地，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高祖自往击之。立子长为淮南王。
十二年，十月，高祖已击布军会甀，布走，令别将追之。
[译文]
十一年，高祖在邯郸诛除陈豨等人的事还没有结束，陈豨的部将侯敞率领一万多人流窜到各地，王黄在曲逆驻军，张春渡过黄河进攻聊城。汉朝派将军郭蒙和齐国将领进攻他们，他们被打败。太尉周勃路过太原率军进入并把代地平定了。到了马邑，马邑坚守不降，就被汉军攻破城邑并他们全部消灭。（斩韩信）
陈豨的部将赵利据守东垣，高祖率军攻伐他，当时没攻下来。一个多月后，有士卒骂高祖，激怒了高祖。东垣城投降后，高祖命令把骂高祖的人找出斩杀，没有一起骂的人得到了宽恕。这时就把赵国山北地区分割出去，皇子刘恒被立为代王，在晋阳定都。
春天，淮阴侯韩信在关中叛乱，被诛灭三族。
夏天，梁王彭越反叛，被废除了王爵并且迁贬到蜀地；他还想再次反叛，结果也被诛灭三族。皇子刘恢被立为梁王，皇子刘友被立为淮阳王。
秋天七月，淮南王黥布谋反，向东侵并了荆王刘贾的土地，向北渡过淮河，楚王刘交向薛城逃去。高祖亲自去征伐黥布，皇子刘长被立为淮南王。
十二年，十月，高祖在会甄进攻黥布的军队后，黥布败逃，就命令其他的将军继续追击他。
[原文]
高祖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沛父兄曰：“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复其民，世世无有所与。”沛父兄诸母故人日乐饮极驩，道旧故为笑乐。十余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固请留高祖。高祖曰：“吾人众多，父兄不能给。”乃去。沛中空县皆之邑西献。高祖复留止，张饮三日。沛父兄皆顿首曰：“沛幸得复，丰未复，唯陛下哀怜之。”高祖曰：“丰吾所生长，极不忘耳，吾特为其以雍齿故反我为魏。”沛父兄固请，乃并复丰，比沛。于是拜沛侯刘濞为吴王。
汉将别击布军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得斩布鄱阳。
樊哙别将兵定代，斩陈豨当城。
[译文]
高祖回归关中，途经沛县，停留下来。在沛宫中摆下酒宴，把所有的故人父老子弟都招来纵情畅饮，从沛地征集一百二十所人，教他们唱歌。酒酣之时，高祖亲自击筑奏乐，自己作诗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命那些唱歌的小孩子练习和唱这支歌。高祖就在他们的唱和中手舞足蹈，慷慨伤怀，洒下一行又一行热泪。高祖对沛地父老说：“外居的游子一想到故乡就会伤感。我虽然是在关中定都，但等将来死后我的魂魄还会留恋沛地的。而且我是以沛公的职位来诛除暴逆，拥有天下的，所以要把沛地作为我的汤沐邑，把沛县百姓的赋税徭役免除，永远不必交税服役。”沛县的父兄及长辈妇女以及故交旧友整天高兴痛饮，回忆并讲述过去的事情来取笑作乐。十几天过去了，高祖准备离去，沛县的父兄们恳请高祖留下。高祖说：“我带的人太多了，乡亲父老们承担不起他们的供给。”于是离去。沛县百姓把县中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到县西进献。高祖又停下来，又在城外设置帷帐同他们宴饮三天。沛县父老都叩头请求高祖道：“沛县有幸能免除赋税徭役，可丰邑的百姓还没能免除赋税徭役，请您怜悯一下他们吧。”高祖说：“我生长在丰邑，这是我无法忘怀的，只是由于他们随从雍齿反叛我而附归于魏，才不予免除。”沛地父老坚持恳请，丰邑才得以一同免除了赋税徭役，一切都跟沛县一样。于是沛侯刘濞被封为吴王。
汉将领兵在洮水南北进攻黥布军队，黥布的军队被打得大败，黥布被追到后，被杀于鄱阳。
樊哙另外率领一支军队把代地平定了，在当城把陈豨斩杀。
[原文]
十一月，高祖自布军至长安。十二月，高祖曰：“秦始皇帝、楚隐王陈涉、魏安釐王、齐缗王、赵悼襄王皆绝无后，予守冢各十家，秦皇帝二十家，魏公子无忌五家。”赦代地吏民为陈豨、赵利所劫掠者，皆赦之。陈豨降将言豨反时，燕王卢绾使人之豨所，与阴谋。上使辟阳侯迎绾，绾称病。辟阳侯归，具言绾反有端矣。二月，使樊哙、周勃将兵击燕王绾，赦燕吏民与反者。立皇子建为燕王。（曹参像）
高祖击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吕后迎良医，医入见，高祖问医，医曰：“病可治。”于是高祖嫚骂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遂不使治病，赐金五十斤罢之。已而吕后问：“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令谁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智有余，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而所知也。”
[译文]
十一月，高祖从征伐黥布的军中返回到长寄。十二月，高祖说：“秦始皇帝、楚隐王、陈涉、魏安螫王、齐缗王、赵悼襄王都断绝了继嗣没有后代，分别赐予他们十家人来负责守护他们的冢墓，其中秦皇帝增至二十家，魏公子无忌减至五家。”把代地那些被陈豨和赵利所劫持强迫跟从他们谋反的官吏和平民赦免，一律不追究他们的罪责。投降汉军的陈豨部将说陈豨谋反时，燕王卢绾曾派人找陈豨，同他暗中一起谋划。皇上派辟阳侯审食其迎请卢绾，卢绾推病不肯前来。辟阳侯返回长安，详细地说明卢绾造反的事确有些端绪。二月，派樊哙和周勃率领军队攻伐燕王卢绾。把燕国那些参与谋反的官吏和平民赦免。皇子刘建被立为燕王。
高祖攻打黥布时，曾被流矢击中，行军途中伤口发作，伤势很重，吕后请来一位好医生。医生入宫觐见，高祖问他病情。医生说：“您的病能够治好。”因而高祖辱骂医生道：“我以一介布衣提着三尺宝剑得到了天下，难道这不是因为天命吗？我的命运既然是取决于上天，就算是扁鹊来了，对我的命运也不会有什么益处！”于是就不让他治病，赏赐五十斤黄金了事。事后吕后问高祖：“陛下百年之后，如果萧相国也去世了，该由谁来代替他做相国呢？”皇上说：“曹参可以。”吕后又问曹参以后的事，皇帝说：“王陵可以，不过王陵又太耿直，陈平能够协助他。陈平的智略有余，但是他却难以单独胜任。周勃为人稳重仁厚，但是却缺乏文化素养，不过使刘氏天下能够得到安定的人也一定是他，可以把他任命为太尉。”吕后再问以后的事，皇上说：“再后的事也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了。”
[原文]
卢绾与数千骑居塞下候伺，幸上病愈自入谢。
四月甲辰，高祖崩长乐宫。四日不发丧。吕后与审食其谋曰：“诸将与帝为编户民，今北面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尽族是，天下不安。”人或闻之，语郦将军。郦将军往见审食其，曰：“吾闻帝已崩，四日不发丧，欲诛诸将。诚如此，天下危矣。陈平、灌婴将十万守荥阳，樊哙、周勃将二十万定燕、代，此闻帝崩，诸将皆诛，必连兵还乡以攻关中。大臣内叛，诸侯外反，亡可翘足而待也。”审食其入言之，乃以丁未发丧，大赦天下。
卢绾闻高祖崩，遂亡入匈奴。
丙寅，葬。己巳，立太子，至太上皇庙。群臣皆曰：“高祖起微细，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上尊号为高皇帝。太子袭号为皇帝，孝惠帝也。令郡国诸侯各立高祖庙，以岁时祠。
[译文]
卢绾和几千名骑士在塞下等待时机，希望皇上病好后亲自去谢罪。
四月甲辰日，高祖在长乐宫去世。四天还不发丧。吕后和审食其谋划道：“众将军曾和皇帝都是编入户籍册的平民，现在他们面北称臣，这总让他们心中不快，现在又要侍奉年少的君王，如果不杀了他们诛灭家族，天下将不会安宁。”有人听说此事，就报告给了将军郦商。将军郦商前去拜见审食其，说：“我听说皇帝已经去世了，四天过去却还不发丧，想把众将军诛杀。若真是这样，天下可就危险了。陈平和灌婴率领十万军队守卫荥阳，樊哙和周勃率领二十万军队去平定燕地和代地。他们得知皇帝去世，众将领都被诛杀，一定会联合军队调转方向对关中发动进攻。那时内有大臣叛乱，外有诸侯造反，天下灭亡就指日可待了。”审食其入宫把此事报告给吕后，才在丁未日发丧，大赦天下。
卢绾听说高祖已经去世，就逃亡到匈奴。
丙寅日，高祖被安葬。己巳日，太子刘盈被立为皇帝，前往太上皇庙。群臣纷纷说道：“高祖以卑微的平民起事，却能拨治乱世使之返归正道，天下终于平定，成为汉朝的太祖，功业最高。”奉上尊号为高皇帝。太子承袭皇帝称号，即孝惠帝。下令在各个郡国诸侯都分别建高祖庙，每年依照时令举行祭祀。
（汉惠帝刘盈2）
[原文]
及孝惠五年，思高祖之悲乐沛，以沛宫为高祖原庙。高祖所教歌儿百二十人，皆令为吹乐，后有缺，辄补之。
高帝八男：长庶齐悼惠王肥；次孝惠，吕后子；次戚夫人子赵隐王如意；次代王恆，已立为孝文帝，薄太后子；次梁王恢，吕太后时徙为赵共王；次淮阳王友，吕太后时徙为赵幽王；次淮南厉王长；次燕王建。
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朝以十月。车服黄屋左纛。葬长陵。
[译文]
到孝惠帝五年，孝惠帝回忆起高祖生前在沛县的悲乐情事，就把沛宫作为高祖的原庙。高祖教过他们歌唱的一百二十个少儿，被命令在原庙吹奏乐歌，以后一有缺员，就立即给以补足。
高帝有八个儿子：长子为庶出，是齐悼惠王刘肥；次子孝惠帝，是吕后的儿子；第三子是戚夫人所生的儿子赵隐王刘如意；第四子是代王刘恒，后来被立为孝文帝，是薄太后所生；第五子是梁王刘恢，吕太后时被迁为赵共王；第六子是淮阳王刘友，吕太后时被迁为赵幽王；第七子是淮南厉王刘长；第八子是燕王刘建。
太史公说：夏朝的政治以忠厚为主。忠厚的弊端，是导致百姓粗野无礼，因此殷朝用恭敬来乘续夏政。恭敬的弊端是导致百姓迷信鬼神，因此周朝用礼仪来乘续殷政。礼仪的弊端是导致百姓讲究文饰、人心虚伪，所以解救虚伪的弊端莫若奉行忠厚。三王的治国之道就像是循环往复，终而复始。在周、秦之际，可以说礼仪之弊已经达到了极点。但是秦朝却没有对此进行更改，反而施用严刑峻法，这不是很荒谬吗？所以汉朝兴起，承接前代的弊病而加以变更，使人们孜孜不倦，这正是得到了天道循环的统纪。把十月定为朝会的岁首。又规定皇帝的车驾要用黄缎子做顶篷，车驾的左面要插上牛尾或用野鸡毛做成的羽旗。高祖葬在长陵。（西汉男立俑）
[评析]
本篇记述了刘邦由起事反秦，楚汉相争，到统一国家，建号称帝的全过程。给读者展现了一个全方位、多角度的刘邦。他最初的市井流氓嘴脸，他的造言妖异，自托圣神，他的表面豁达而内心忌刻，尤其是他晚年的残杀功臣，我们可以从中看到他的奸诈残忍。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刘邦取得成功的一切优胜措施，他顺应时代，从何人心，他分化敌人，团结内部，他知人善任而又驾驭有方，他刚柔并济，恩威并施等等。这一切都让我们感到刘邦的成功绝非偶然。在初次见到秦始皇出巡队伍的威武壮观时，刘邦感慨道：“大丈夫理当如此！”于是胸怀大志的他就抓住每一次机会，最后终于使多年前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刘邦这里得到了响亮的、否定地回答。他开创了布衣百姓登堂入室做天子的先河。刘邦文不过人，武不能战，但是就单凭他能任用“汉初三杰”的领导者眼光，他不做皇上谁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