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悦这个名字在希腊的心脏碾压，撞击，直到把他的防备撞得支离破碎，他妥协了：“你认识申悦？”
苏晓猫笑而不答，她点燃了一支烟，吸烟的样子更有一种熟悉感，甚至她掸烟灰的样子更加像一个人，希腊捏住她的胳膊，激动地声音都在发抖：“你是申悦，你是申悦对不对？”
苏晓猫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站起来笑意吟吟，服务生过来找零，拿着一叠钱递给苏晓猫，面对大美女服务生显得十分殷勤：“小姐，您的找零请拿好。”
突然，她抬起胳膊，狠狠地扇了希腊一个响亮的耳光，服务生，包括希腊自己都愣住了。
她背起背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希腊顾不得摸他火辣辣的脸颊，急忙追了过去。
申悦上了车，希腊跟着坐进了副驾驶里，按住她要发动汽车的手：“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你是说我的肉体不能开车，还是这里面的灵魂？”苏晓猫似笑非笑，她抽出她的手，利落地打火发动汽车。车子行驶在路上，苏晓猫打开车窗，晚风吹进来，吹动着她的长发，有一缕被吹进了她的嘴唇上，她干脆含着它，这是申悦的习惯。
所以，希腊可以笃定，这个女人的内里一定是申悦，他有些激动，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他深深吸了口气，注视着她的眼睛：“申悦，从这个女人的身体里出来，我要看到本来的你。”
“你还要看我吗？”她鄙夷地笑：“你不是一早就把我给抛弃了？”
“我没有抛弃你，从来都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搬家？为什么在那个空房子里的门上，窗户上都贴满了符？你既然那么讨厌我，害怕我干嘛不直接找个天师把我收了，何必那么辛苦？”申悦猛一踩刹车，希腊没有系安全带，脑袋一下子撞在前面的玻璃上，撞出了好大一个包。
苏晓猫的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希腊没有发火，他用手捂着脑袋，眼神坦荡地看着她，终于，苏晓猫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出来，她往方向盘上倒下去，然后一个影子从她的身体里跳脱出来。
另一个长发的姑娘，黑发，大眼睛，还是穿着那件紫色的裙子，希腊记得这条裙子还是他给她买的，在台湾的西门汀，那时希腊去台湾参加一个综艺节目，当时的他还不红，没有任何名气，他就带着申悦一起，用那个通告的钱给她买了这条紫色的裙子。
申悦很喜欢，但是却不怎么穿，怕会穿坏它，小心翼翼地收藏着，她去世的时候，她叮嘱要给她换上这条裙子，她要穿着它去另外一个世界。
希腊泪如雨注，他伸出胳膊把申悦紧紧搂入怀里：“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去投胎转世了？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申悦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她目不转睛地紧盯他的泪眼，用冰凉的手指摩挲他的面颊，湿漉漉的：“这些眼泪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不是想找天师收了我么，你不是爱上了另一个姑娘么，那个姑娘呢，分手了？”
“什么姑娘，什么找天师收了你，申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天我去天池拍戏，我跟你说好的，一个月以后我就回来，让你不要乱跑，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的家人去楼空，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没有了。”
“你撒谎，我一直呆在房子里哪里都没去，你根本没有回来过。”
“我回去了，我们家里变成了空房子，我四处去找你，但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我既不能登广告也不能贴寻人启事。”他攥着申悦的手，手腕上有一条深深的伤疤，至今看起来还触目惊心。
申悦盯着他好久好久，好半天才悠悠地说：“我以为我变成了鬼能有很多人没有的本事，比如看见你的心，可是我发现我并不能。你说谎还是说真话，我根本辨认不出来，何知君，你改了希腊的名字，做了一个大明星，你时时刻刻处处都扮演着别人，我只能说你的演技太棒，不能分辨。”
“申悦，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为什么要抛弃你，我为什么要让天师去收你？”
“因为，我是一个鬼！你怎么能容忍一个女鬼总是跟着你？你现在是一个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如果让别人知道你的女友是一个鬼，你还能是现在的地位吗？”
“那么。”他声音沙哑，眼里有浓重的受伤：“在你的眼里，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事实，我看到的是事实！事实上我被困在了那个房子里，四周全都是符，我根本出不去，我就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一直到昨天，我才出来。”
这件事情仿佛有些真实性了，希腊也慢慢地明白了这一切，原来他丢了三年之久的申悦是被困在了他们原来的房子里出不来，可是他想不通的是，他明明回去过，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看到符纸，一切都没有，只是一个空房子。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申悦出现了，她还在，她还在。
希腊又一次狂喜地抱住了她，申悦在他的怀中很安静，她不再挣扎也不再疑问，不管她的心里是不是仍在怀疑，但是此刻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申悦比他想象到虚弱，她被关了三年之后，不能白天出现，只能寄居在人类的体内，希腊看着驾驶座上的苏晓猫问：“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女人的，她变美跟你有关系么？”
“我不知道。”她回答的很迷茫：“我整日被关在那里，直到有一天有个人进来，她把我收进一个瓶子里，然后告诉我我可以像以前那样自由活动，但是前提条件是我得为人类服务，然后我就见到了这个女人，我的工作就是让她变美，我才能生存下来。”
“申悦，那是一个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我看不到她的长相，但是她的身体很奇怪，背后有两块很大的凸起物，仿佛一只收起了翅膀的老鹰。”
申悦的描述让他迅速想到了黄莺，是她么？这一切都是她所为吗，包括吴黛，包括伊澜？看他短暂地失神，申悦的声音变得冰冷：“怎么，你想起了什么？你认识那个人，还是她根本就是你请来的天师，我就弄不懂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你干嘛不干脆把我收了算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希腊开车把她带回家，苏晓猫他只好先抱进家里放在沙发上，申悦站在门口不肯走进希腊的大房子，她冷冷地审视着屋里的一切：“看来，这三年你过的真不错，买了大房子，车库里还停着名车，想当年我们以前连泡面都要合吃一碗。”
他拖着她手把她拉进来，在她身上围了一条披肩，然后又把一杯热茶放进她的手里，就像从前一样。以前申悦很喜欢围着羊毛的大披肩手里捧着热茶窝在沙发里，希腊知道她这几年经历的足以让她对他的一切都会产生怀疑，他很想知道，那些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申悦慢慢放下了些许的愤怒，她窝在沙发里，表情疲惫而落寞，希腊在她身边坐下，自然而热地把她圈进了怀中。
申悦死了十年，今年刚好是她去世的第十个年头。
他们一直在一起，从他还是何知君的时候开始。他们是高中同学，高考的那一年他们恋爱了，在那个痛并快乐着的时期，他们紧张地复习并且热烈地恋爱着。
希腊考进了电影学院，而申悦从小就对表演不感兴趣，她考入了和他同城市的另一所大学，每到周末他们就会见面，大二的时候干脆在外面租了房子生活在一起。
他们的恋爱，熟悉他们的人只能说，他们的爱情足以把彼此都给烧伤，他们形影不离，哪怕是平时上课，有时候中午都要出来见一面。申悦的性格爆烈而且倔强，电影学院里全是美女，他的班里也有一大票漂亮女孩，希腊在他们班上算是最出挑的男生，所以难免有些绯闻，申悦每每都会和他爆发大战，而大战过后，二人爱的更加痴缠。
别人只能用冤家来形容他们俩，希腊大三的时候接了一个广告，后来小有了一点名气，他开始变得十分忙碌，不是所有的场合申悦都能去，所以她显得更加没有安全感。
希腊毕业之后，投入了演艺事业中，申悦扮演着大多数男演员女友的角色，就是尽量地隐藏起来，她对这种角色深感不满，但是也无可奈何。其实希腊并不介意和她公开身份，但是他的经纪人坚决不允许，希腊那时还属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再加上十年前龙朔的粉丝对偶像的要求还比较严格，停留在必须偶像单身的时期，所以申悦是希腊女友的这一身份一直苦苦隐藏着。
申悦的情绪开始变得很不稳定，希腊很忙，经常出差，动不动几个月不能见面，申悦就在家里一边上班一边等他回来。
她不熟悉娱乐圈，不知道那个世界充满了谎言和假新闻，希腊经常有一些绯闻传出来，申悦在家里每次看到这种新闻都会发疯发狂，等她自己发现以后，已经是抑郁症后期了。
那一次，希腊在香港拍一个电影，等到他回去的时候，申悦已经割腕自杀了，因为怕他知道耽误了拍戏，所以经纪人和其他人都瞒着他，那个时候的通讯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电话打不通希腊就再也没有办法联系到申悦。
谁知他回到家之后，申悦已经火化，变成了一捧骨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