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胜和死了,这是小段告诉她们的,听到这个消息巫秋灯和黄莺十分诧异。
“他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自杀,他把裤子脱下来绑在床架子上上吊死的,他睡在上铺,把睡下他下面的人吓个半死,死相难看。”小段说起区胜和还是咬牙切齿:“他死的该!他害死我妹妹,现在就算一命还一命。”
“他为什么会自杀?”黄莺很奇怪:“他顶多会被判藏尸罪,说他杀人没有证据,坐不了几年牢,为什么会自杀?难不成他幡然醒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所以他以死谢罪?”
巫秋灯摇摇头:“不会,他可能永远也不觉得他害了谁,只会懊恼为什么没有让胡圆圆复活,黄莺,世界上最难懂最执拗的就是人心,不会轻易转变。”
“那他为什么会死?”
“只有一个可能。”
黄莺张大嘴巴,她听不懂,区胜和的死和胡圆圆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胡圆圆杀死了区胜和吗,一个鬼怎么杀人,而且区胜和这么爱胡圆圆她又怎么会舍得杀死他呢?
巫秋灯也没办法解释,她没有谈过恋爱,她搞不清这里面复杂的情感,她还是只能跟黄莺说那两个老土的字:“直觉。”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区胜和死了,段悦和红痣女孩都投胎转世去了,区胜和的案子结束了,只留下那个诡异的房子和院子里的深深的洞,听说房东要把那个房子给拆掉,盖别的东西,村民说盖个厕所在上面,用世间最臭的东西来埋葬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
看来,所有人都不觉得区胜和的痴情是令人赞扬的爱,反而觉得他是可耻的。
事情告一段落,巫秋灯收到了小段的给他们付的费用,整整两万元,对工薪阶层的小段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巫秋灯退还了一半,小段执意不收:“不是明码标价一般的案子收费一万,大案子两万?”
“你这个算小案子,所以只收一半,拿回去吧!”
黄莺蹲在接待室修理她的咖啡机,反正她们工作室里是没有大案子的,所有的案子在巫秋灯的眼里都是小案子,她又开始大酬宾了。黄莺的咖啡机坏了大半年,巫秋灯曾经许诺等接了大活就给她换台最高级的,结果这个承诺一拖再拖,现在黄莺都变成了维修师傅了,她拧好最后一个螺丝然后站起来敲敲后背对小段说:“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巫大师是很有原则的。”
小段才收起他的钱千恩万谢:“那我得请你们吃个饭呀,吃饭可以吧大师?”
巫秋灯笑着点头:“吃饭可以,就街角的手抓羊肉吧,黄莺想了好几天了。”
“大师,我想请贺先生也来,为了我的事情,他还摔伤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好点了没,我想去医院看他,大师我们一起吧!”
提到贺古,巫秋灯立刻推却:“我就不去了,贺先生有很多人照顾而且他那么忙,上次听小于说住院还把公司里的高层喊过来开会,实在不能打扰他。”
巫秋灯回到里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巫大师怎么了?上次贺先生摔伤了他怪了巫大师吗?”小段搔着脑袋不解地问。
“是啊,不只是怪她了,还让她赔钱呢,两个人闹的不欢而散,老死不相往来。”黄莺回答的闷闷的:“你也别寻思请贺古吃饭了,他来了巫大师就躲起来了,你要是诚心请我们吃饭,就街角那个手抓羊肉吧!”
小段忙不迭地先去点菜了,黄莺推开里面的房门,巫秋灯坐在蒲团上正在打座,闭着眼睛。黄莺坐在她的身边:“秋灯,你为什么要躲着贺古?”
“不是同类人,没什么躲不躲的。”巫秋灯睁开眼睛:“小段呢?”
“去点菜了,那就走吧,手抓羊肉的走起,赶快去,要不然又接了什么案子,又是十几天吃不了肉。”
巫秋灯笑着站起来:“黄莺,如果不给你吃肉你会怎么样?”
“没有肉的生命就像女人脱离了爱情,生不如死。”她说的煞有介事,巫秋灯笑起来:“你谈过恋爱么,说的跟真的似的,没有爱情又怎样?”
“就像花儿没有雨水啊,迟早要干渴而死。”
巫秋灯站住了瞪着她:“你是不是要我炒你鱿鱼然后放你去谈恋爱结婚?”
“为什么要炒我鱿鱼?捉鬼,恋爱结婚两不冲突啊!”
“我们的职业,就是要远离人群,怎么能过正常的生活?如果你晚上和老公孩子睡的好好的,突然坐起来对他们说,在房间的一角有个没头的鬼,你先去收了它让他们先睡,你觉得会不会把他们吓死?”
“秋灯。”黄莺忧愁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天师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呀,如果能找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呢?”
“那,我们就只能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
“这是不是你拒绝百少和贺古的理由?”
“百少是闹着玩的,过几天新鲜劲过了就算了,至于贺古。”巫秋灯停了会,她的眼睛雾蒙蒙地望着窗外,柳树的枝条已经枯了,光秃秃的树枝在风里飘荡,看起来挺惨:“谁说贺古在追求我?他只是被他完全不熟悉的生活而迷惑,比如。”她把目光转移到黄莺的脸上来:“比如你天天吃手抓羊肉,是不是有一天会想吃一点青菜豆腐之类的?可是你不是说了么,你是属食肉动物的,青菜豆腐不是你的菜。”她拍拍黄莺的肩膀:“好了,快走吧,不是要吃手抓羊肉么?”
她们拉开房门,突然面前吹过一阵凉凉的风,眼前一花,有个影子站在她们面前,定睛一看,居然是胡圆圆。
胡圆圆突然出现,黄莺总是不喜欢她的那种感觉,因为一看到她就能和区胜和联系到一起,她皱了皱眉头:“怎么,你还没去投胎么?哦,不对,你知不知道区胜和死了?正好现在可以和他双宿双栖。”
“黄莺。”巫秋灯说:“要不你先去饭店吧,我一会过来。”
黄莺耸耸肩膀:“那正好,我不想看到她,我先走了。”
胡圆圆贴着墙壁站着,薄薄的像一张挂画,她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但是今天好像略有不同,她嘴角含着笑意,虽然只有丝缕,不过巫秋灯能看得出来。
“大师。”她轻声说:“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情。”
“让我超度区胜和?”
“大师,你好聪明。”
“区胜和不能去轮回,他在今生作了孽,要下地狱去受苦,胡圆圆,虽然我不是判官,但是我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所以我帮不了你,还有我奉劝你一句,你早点投胎转世吧,忘了这一世的爱恨纠缠。”巫秋灯往门外走去,胡圆圆在她身后说:“大师,区胜和是我勾了他的魂,他才会上吊自杀的。”
巫秋灯停下来转过身子看着她:“为什么?不想让他继续为了你再害别人了?”
“大师,你以为我不想投胎转世么?”她没有回答巫秋灯的问题:“我的身体和我的头颅分开不在一起,我连个完整的身体都没有,我怎么能去投胎?所以,巫大师,其实我恨透了区胜和,他用他的爱当作我的桎梏,把我紧紧缩在他的怀抱里挣脱不开。我承认,他很爱我,但是他的爱很恐怖。”
她站在窗帘后面,窗外射进来弱弱的阳光似乎能把她射穿,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巫秋灯走过去拉上了窗帘。
“我得了癌症,乳腺癌,在得知我生病的时候他十分悲伤,跪在医生的脚边哭泣请求他救救我,当时护士都哭了,所有人都十分动容,那时我也以为那是真爱。”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医生建议我做化疗,然后就手术割掉患病的乳房,他说只要不复发我可以活很久,可是区胜和不同意。”
“为什么?”巫秋灯惊奇的。
“知道区胜和最爱我的什么么?”胡圆圆笑的很凄惨:“我曾经是一个舞蹈演员,我的脸蛋,我的身材都曾经是他的骄傲,可是我做了化疗之后会掉头发,做了手术就变成了少了一个乳房的怪物,所以他坚决不同意。”
“那你会死的。”
“所以,我死了。相比我的本身,他更爱我的外表,他总是对我说,一定有除了手术和化疗的第三种方法让我活下去,结果并没有,我被病魔折磨地面无人色,就在我快要失去我全部的美丽的时候,在一个夜晚,他掐死了我。”胡圆圆声音惨淡,仿佛在述说别人的故事,她的声音透着凄凉和深深的无奈:“他掐死我以后,将我的头颅割下来埋在院子里,将我的身体用药水泡起来保存住,我成了一个怪物,身首分离的怪物。”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种爱?这么变态这么痴狂?
胡圆圆摇着头:“他不是爱我,他是爱这一切的表象,在家里他永远让我表现出优雅的样子出来,他特别喜欢看我穿舞鞋和舞蹈服,这是一种病态的爱,可是我只是一缕魂魄,我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我超度他?”
“我想让他失去这辈子的记忆,不再记得我,我要逃脱他的身边,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她语气坚定,她恳切地看着巫秋灯:“大师,求您帮帮我!区胜和为人偏执,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我,我求您让我逃离他!”
巫秋灯看着她,迷惑了,区胜和的爱,让胡圆圆害怕,惶恐,怕的宁愿让自己魂飞魄散,活着,区胜和占有她,她死了,他也要制造一个她出来。
什么是真爱?反正这一种,巫秋灯确定,一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