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以后,慕如风就开始翻那新进妃嫔的牌子,然而却也并不专宠谁的样子,几个新妃轮流的侍寝,间或也翻管贵嫔,钱贵嫔和常嫔等人的牌子,倒是我这里不来了,如此,直到我立后大典的那天,我才在金銮殿上见到他。
这天天尚未亮时,我就身穿八宝宫衣,头戴五凤金冠,由大群的宫娥太监金车玉马的将我从紫薇宫里接了出去,一路来到金銮殿上,金銮殿中,各部大臣早就侍立两边,见我到了,全都躬身见礼,却不口呼我的尊号,待我由司礼监的人领着,来到金銮殿正中,向高高在坐的慕如风磕头后,就有一个胡子花白穿紫带金的老臣在边上宣读册立我为皇后的诏书,待他宣读完了,我三呼万岁谢恩,双手接过圣旨,就有司礼监的太监将皇帝御案上的皇后金册和金印捧起,高举过顶的送到我的面前,我恭恭敬敬的接过,再次谢恩,礼成。
就有宫人扶我起身,将我搀扶着一步一步登上龙庭,慕如风起身向我伸出手来,我一手托着封后圣旨和皇后的金册金印,一手和慕如风的想携了,回身面对堂下众臣,到此时,两边侍立的众大臣这才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头上的五凤金冠极沉,拇指大的南珠串成的璎珞丝毫没有让我的视线受阻,我矜持而又端庄的含笑看着众大臣,随着慕如风扬声吩咐,"众爱卿免礼平身。"
大臣分文武两队侍立殿中,排在最前面的人自然是陈正坤和夏明强,不知道是不是离的近的缘故,我分明觉得他们的目光都仿佛是磨了几千遍的刀子,雪亮而又冷厉的插在我的身上,我却眉眼不抬,丝毫不放在心上,他们争又如何,抢又如何,最终不还是逃不过慕如风和太后娘娘的算计,是的,当日在慈宁宫里的那三王爷,以及各位大臣。无不是太后和慕如风的心腹,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在手,然而也到底是德高望重说话颇有分量的,陈正坤和夏明强平时可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但是如果他们拧成了一根绳,异口同声的支持拥护一件事时,他们再怎么嚣张狂妄,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这里面的份量了。
而据慕如风说,在此之前,鉴于夏陈二家各不相让的局面,太后曾经暗里分别召见过夏明强和陈正坤,一来问他们到底怎么想,二来,也明确的对他们分别承诺,如果不能立陈家女儿(夏家女儿)为后的话,她也一定不会立夏家女儿(陈家女儿)为后,如此这般,第二天正式确定皇后人选时,他们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各自都觉得自己聪明,可是,却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个子儿而已,只是这盘实在太过复杂奇特,连带着下棋的人自己也是那棋子中的一颗。
皇帝宝座边上稍侧的位置,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是天下女子都想坐,可是穷其一生也难以坐上的位子,是除了皇帝屁股下的龙庭之外,最尊贵的位置,今日我坐上了,果然很舒服很柔软,而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种居高临下被万人敬仰的感觉,脚下这些大臣,或位高权重,或身份尊贵,可是此时无不匍匐在我的脚下,俯首称臣。
特别是金銮殿最后面靠近门边的那个人,当年,我可只是他家里的一个小丫鬟呵,任由他呼来喝去,欺负凌辱,而今时今日,他一样跟条狗似的跪在地上,尊我一声皇后娘娘,甚至,他连朝我跟前靠一靠的资格,也都是没有的。
如此,怎不叫人畅意。
金銮殿上行过册封大典后,照例是去宗祠拜祭祖先,下午大宴群臣,到晚上时,就和慕如风一起,站在皇宫的南门楼上,接受百姓恭贺,有宫人抬上大筐大筐的铜钱上来,我和慕如风各自握了一把,向下面的老百姓们撒去,老百姓们顿时欢呼一片,各自争抢,随即,几十个宫人们就将那十个大筐的铜钱尽数撒了下去,我和慕如风携手笑看着城楼下百姓们欢天喜地的样子,以示君民同喜。
大封皇后,自然就要大赦天下的,我接了龚夫人进来,让她带信给龚如海,务必要借此机会解除了青绫一家和那流放到岭南的梁家三口的罪籍,而他们的仇,亦是到报的时候了。
在我成了皇后之后,皇室中的正妃们进宫觐见太后时,按礼是也要来给皇后请安的,如此一来,我终于见到了那位老七王爷的正妃,敬安王妃了。
我一改在碧水湾中接见众妃和客人的习惯,命人将敬安王妃请到了紫薇宫西北角儿上的莲榭里,敬安王妃见我才要行礼,忙被我拉住了,我笑道,"皇婶子太客气了,本宫虽是皇后,却是晚辈,该本宫给皇婶子请安才是呢。"
她忙将两只手拢在一起揖了一揖,也笑道,"臣妾身份卑微,哪里敢受皇后娘娘的礼呢。"
我就扶了她坐下,又将一杯茶水亲手端了送到敬安王妃的面前,笑道,"天儿热,皇婶子快润润嗓子罢。"
敬安王妃边接茶边谢,又感叹起来的道,"都说皇后娘娘是极宽和,如今看来别人说这话,却半点不错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皇婶子缪赞了,本宫年轻,很多事都不懂,以后还要请皇婶子多多提点本宫才是。"
她将茶杯一放,"哎呦呦,瞧皇后娘娘说的这话儿,太后娘娘那边,把皇后娘娘您是不住口的夸啊,说皇后娘娘贤良大度,又是极聪慧的,自从皇后娘娘统领后宫后,这宫里又安静又平和,太后娘娘省心着呢,这不,天天的含饴弄孙呢。"
我的脸儿更红了,"本宫哪里有那么好,皇婶子尽哄我。"
"哟,臣妾可不敢瞒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若不信,只去打听就是了,"敬安老王妃一脸认真的。
边上青绫就笑了起来,"老王妃说这话真是逗人呢,哪里有人去打听自己好不好的?"
敬安老王妃也就笑了起来,"不用打听,是真的,都是真的……。"
大家就都一阵儿的笑了,我兴致极高的样子,和这老王妃闲话着家常,却绝口不提那个韦侧妃的事,而那敬安老王妃多么聪明的人,见我很高兴的样子,她虽年纪一把,却想着法子逗着我,这样一坐,居然就坐了两个时辰之久,到得她告退时,我竟然极依依不舍起来,连着命青绫将那拇指粗的南珠串成的手珠取了一串来,亲手套在敬安老王妃的腕上,笑道,"皇婶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这不过是侄媳妇儿的一点儿小心意,皇婶子别嫌差。"
那老王妃忙不迭的要撸下来,"哎呦呦,臣妾无功无德的,哪敢受皇后娘娘这样重的赏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我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取下来,"皇婶子若是不要,就是嫌弃侄媳妇儿了。"
我如此着意只提亲戚,绝不拿皇后身份压她,老王妃到底掌不住,她想了想后,就将腕上的一对绿得滴水的镯子取了下来,放到我的手上,"臣妾今天进宫仓促,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对镯子是那年,一个缅甸来的商人送我家老王爷的,也不算什么好东西,皇后娘娘不要笑我。"
我大大方方的接过来,又谢了,就亲自将她直送到宫门口,她万想不到我竟这样抬举她,颇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坐进小轿后,走了很远都还掀了轿帘向我招手。
眼见着敬安老王妃的轿子去得远了,我的脸色就渐渐的冷了下来,边扶着青绫的手往回走,边道,"青绫,为了稳妥起见,为你报仇的事不能太急,但是本宫可以承诺你,要不了一个月,你的仇人必定人头落地,死无葬身之地。"
青绫咬一咬唇,"娘娘,奴婢不急,奴婢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原本以为复仇无望了的,却不想今日天降娘娘这样的活菩萨下来,奴婢眼见着大仇就能得报了,迟个几天又能怎么样呢?"
我听到她的话已经带了鼻音,知道她定已在流泪了的,忙握一握她的手,"什么活菩萨啊,我今日有这样的心对你,无非是因为你有那样的心来对我而已,嗯,青绫,我已经叫龚如海借着大赦天下的机会,寻找并赦了你和梁家的罪籍,虽然我不知道人海茫茫,到底能不能顺利找到,可是一旦你家大仇得报,那时我再想法子命天下张榜,那时,无论是你母亲还是梁家,只要看见了这个榜,就定会和我们联系的。"
青绫吸一吸鼻子,"娘娘真是聪慧,这一切,就全依仗娘娘了。"
我点点头,走着走着,却突然脚步一停,"青绫,我们去永巷。"
"啊,"青绫大瞪着两眼看着我,一脸的吃惊,显然一时不能从方才的那个话题上转换到我现在的话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