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的变化是如此猛烈，陆菲自己也没有料到。找了个没人的树林哭了好一会，她揉着红肿的眼睛去把行李和AL带回房间。暂时忘却一件事的办法是让心被另一件事填满，她决定把一点之前的时间都用于训练。
房间仍是之前住过的那一间，临湖，景色优美，还有圆形的大床。开门进去，她才意识到这个房间充满了美好的回忆。还没有开灯，只有微薄的星光透过巨幅落地窗，勉强勾勒出室内的一点轮廓，在她眼中却灿烂绚丽，散发着落日余晖一般的色彩。
有专人打扫，房间就和昨天还住着人一样干净，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与上次离开时没有变化。她亲手一只只叠起来的纸鹤仍然挂满各处，床头放着没有带走的睡裙，冰箱里备着冰水与水果。
只有一点区别，今天刘弈不在这个房间里。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鼻子又在发酸。她把AL从手提箱里搬出来。许久没上身，她庆幸还没忘记怎么穿。按记忆中的穿戴完毕，陆菲启动系统。眼前现出熟悉的屏幕，随即全身各处对机体的触感消失，就好像根本没穿上一样。
还是熟悉的感觉，多少次都还是一样惊奇。陆菲看着自己的右手，明明戴着动力甲的手套，可搓搓手指，她甚至能感觉到指尖的纹理。等到开始训练，连眼睛都能骗过，完全模拟出穿着体操服在训练场中使用各种器械的效果。
“AL先生，晚上好。”她打招呼。
【您好，陆菲小姐。真令人怀念，离上次您穿上我过去多久了？啊，再度拥您入怀真是陶醉，我开始理解某些诗人的修辞手法了。】
“我想有两个月了？您说得对，真的好怀念。今天也拜托您了。”
【要进行训练吗？】
“是呀。没了您，最近都没有好好练过，我想从基础开始。不用对我客气，还和从前一样，能把我累趴下最好。”
【操纵者的命令我理应服从，可是，】AL若是有表情，肯定在皱眉头，【我监测到您现在很疲劳，身体状态不能担负太大的运动量。中考前，为了成绩，损害身体是一时的权宜，如今没有必要再进行超过可承受范围的高强度训练。一味透支，您的运动生涯会严重缩短，还会造成某些影响终生的后遗症。您还年轻，技巧与理解的提升是一场马拉松，而非百米短跑。当然，我的意见仅供参考，最后由您自己决定。】
身体的辛劳与内心的痛苦之间，陆菲完全不需要权衡，她只想快些把脑袋放空。但是AL说得也有道理，立志投身运动事业就得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好吧，”她说，“就请AL先生为我安排吧。”
AL像是松了口气般耸肩。
陆菲确实很疲惫。昨晚和陶盈聊天太晚以至于睡眠不足，早晨去拜访秦石武，下午坐了三个小时的车，一到这儿又自个训练，虽然每一项都不是特别累人，但全在一天之内发生，加在一起是很耗精力的。AL为她设计了放松与恢复为主的训练项目，比起人类教练，它的最大优势是对身体状况的精确把握，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逃不过监控。
尽管训练量不大，强度也有限，每四十分钟还穿插五分钟的休息，几个钟头下来，她还是汗流浃背。快到十一点的时候，AL停下动作，关闭了VR系统。
“这就要结束了吗？”陆菲意犹未尽。
【比平时已经晚了一个小时。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且请允许我指出，您还是个孩子。孩子需要做梦的时间可是比大人多很多哪。】
连AL也把我当小孩子，觉得我是累赘，需要谆谆善诱吗？这两天的陆菲特别敏感，实际上她本来也处在最敏感的年纪。“可是就这一个晚上应该不要紧，我一点半还要去……”
【您去做什么与我无关。您的心跳、血液循环和激素分泌水平都告诉我，您的心情不佳。说实在的，是您的基因造就了我，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您就像是我的母亲。某种意义上，我是最了解您的人。我大致能猜到导致您不开心的原因。】
母亲？确实是个奇怪的说法，我可生不出这么高大上又漂亮的机器，陆菲觉得这个问题既严肃又好笑。“你猜得到？”她略带怀疑地问。
【并不难猜。您被市一中录取，学业无忧；艺术体操的水平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具备专业水准；得到黎明的支持，经济方面也没有后顾之忧。综上所述，能令您难过的只能是您和刘弈队长发生了某些不愉快。】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愉快啦……我……我对刘弈说了点傻话……惹他生气了……”
【您大可放宽心，】AL在不知不觉间扮演起了顾问的角色，【我和了解您一样了解刘弈队长。他对您生气了？那我可以保证，他现在正在后悔。再次见面时，刘弈队长一定会抱着您痛哭流涕地道歉，向您表达悔恨与懊恼哩。】
“AL先生真会说笑话，”陆菲咯咯笑道，“道歉什么的太多余啦，我只是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你怎么会是累赘呢，公主殿下？这点自信都没有吗？”雷冰的声音冷不防自身后响起。
“雷冰姐姐？”陆菲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下次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时候，记得要锁门。走吧。”
陆菲打开面甲：“走？去哪？”
雷冰看了下表：“十一点整。很不巧，我遇到点急事，要连夜外出。既然如此，就只好委屈你提前到我房间去喽。”
“不委屈，一点都不。姐姐太见外啦，我本来就想早些跟你说说话。”陆菲一边说，AL一边善解人意地自行打开，让她从里面出来。她想把AL装回手提箱中，周教练的教导严厉，每次训练结束都让她们把服装与器材整理好才允许离开，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雷冰制止了她：“这种小事，等回来再做也不迟，我们要珍惜时间哪。”
“啊对不起，姐姐急着要走吧？”陆菲放下AL的时候轻轻在胸甲上拍了怕，表示抱歉。
“是啊。毕竟我们要很长很长时间不能见面，这会能多一分钟也是好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