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洪南突然看不透这个女人。
下一刻，佳蓉反而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柯洪南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浓眉微蹙：“去哪？”话才出口，他却开始懊恼了。对女人不能太宠，否则，她总会有恃无恐地忽视存在。
这感觉让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佳蓉低眸回看了他一眼，扬起唇角，有点促狭地说：“这么劲爆的内幕，我自然不会错过发财的机会，去去就回！”
柯洪南没料到她去取钱下注，握住她腕部的手一紧，随之哂笑：“你的那些小钱，爷也包了。等下赚了，分你一成，如何？”
闻言，她极平静地“哦”了声，却冷不丁地，俯下身，凑近他的耳廓轻语：“可是，我更喜欢用自己的钱投注，赚的，也是我自己的。”柔媚的笑弥上眉梢，她趁势把手抽了出来，步履轻盈地走出了贵宾室。
柯洪南半阖着双眸，看着那一抹暗香微醺的粉红氲氤成游离的薄雾在转角隐去。
若有，所思。
黑市拳赛是“不夜城”为客人准备的一项特别助兴节目。客人们可以随意投注，有兴趣的，还可以甄派属意的拳师挑战台上的胜利者。而胜利的一方，却没有拒绝的权利。
参赛的选手无一不在监督下，自愿签署一份生死协定。协议上白纸黑字：赌场上产生的一切后果由个人自负，与其他人无尤。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素来拳台上都是以生命相博，赌注的，是一份至上荣耀，大抵这就是拳手们在面对浴血奋战时仍然孜孜不倦追求的终极目标吧。
也有一部分人是被迫上战场的，例如，此刻的林曜。素以拳风犀利出名的他，从不曾参与任何拳赛，只是在“首席保全”这一位置上，承接着来自各方面的侧目和敬畏。
当主持人在屏幕上报出他的名字后，“不夜城”里立即响起一片哗然。
大厅居中的舞池被腾了出来，临时搭建了一个拳台，高悬的光圈定格在拳台中央，如同白昼般映衬着观众席上各自狰狞的脸。男人、女人，各色人等混杂在一起，扭曲的表情弥漫着野蛮张狂的欲-望，仿佛吐着舌信的毒蛇，眸里噬血的光茫将台上正在备战的拳手卷入无尽深渊。
佳蓉没有食言。
柯洪南身边的位置一直为她空着。那是不曾有过的破例。
直至她的身影再度在光影中浮现，他才将视线重新回放在墙上的投影幕。影像里，主持人正在密锣紧鼓地做着一些赛前的介绍，鼓吹在场的阔少阔爷们投注。观众席上一片群情汹涌。
投注的金额果然一面倒地倾向林曜。林曜是“不夜城”的首席保全，战绩彪柄，对手却是一个寂寂无闻的三流角色，不会有人质疑林曜在这次比赛中的胜算。
佳蓉推门而入的时候，镜头蓦然转向，刚好落在林曜身上。他已经换上了一套拳击专用的服装，赤-裸着上身坐在拳台下某个角落，好几个人正围绕着为他放松全身的肌肉。他戴着红色盔帽，鹰隼般的眼神，冰冷与漠然交织，眸底的密云渐渐聚拢，不动声息地划过一丝肃冷的杀气。
克制而骄傲，他的气势使观众席上的躁动瞬间沉寂了下来。
观众经久等待，赛场上的箭弦一触即发。主持人慢悠悠地走上拳台，重新申明了比赛的规矩。一声铜锣响起，两个选手立即张弛有度地扭打在一起，像两头雄狮，在草原上追逐，在丛林里咆哮，在冰峭上纠缠。
拳技与力量的殊死搏击，不为对方留有喘息的余地。
观众席上又一下子沸腾了，雷啸般的吆喝声漫无边际，盈满了整个赛场。拳击台上，血水与汗水渗杂，溅落在台外热炽围观的人的脸上，更加激起他们欲求不满而嗜血的欢呼。
感觉身边的沙发陷了进去，佳蓉越过柯洪南顿在半空中的手，坐了下来。眼角瞥处，她拿起了桌面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从里面掂出一根香烟，点燃，跷起单腿悠然地吸-吮。缭缭轻烟模糊了她精致的妆容，在重重的氤氲中若隐若现。
“你看上去好像很紧张？”柯洪南强拉起她的柔荑，裹在自己的大手里。
“不，我在担心我的钱，如果林曜输了，我血本无归，能不心疼吗？”佳蓉摁熄了烟蒂，漫不经心地说。她的腰杆挺得很直，却没有把手抽出来，只是任由他那么握着，汩汩的热量从他的掌心渗入肌肤，“怎么？柯少也会怜香惜玉？”
“爷有的是钱。能赢，自然也输得起。”他的眸光划过她腮边细巧的耳扣，晶莹的泪状耳坠，泛着剔透的光，“不过，这次林曜是逃不掉了。对方已经扬言要取他性命，这是成名的最捷径的方法。”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似人命于他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佳蓉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遂尔哂笑：那人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要答应比赛，当初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地为他操心呢？
但是，再如何她都做不到坐视不理。
拳击台上，林曜渐渐现出明显的颓势。
“篷”一声巨响，他的左臂裂开了一道口子，是昨天受伤还没有完全愈合的地方，血液横流了满地。对手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接连重锤出击，把他堵截在拳击台的死角位置，若不是后面的围栏护住了腰身，林曜早被掀翻了出去。
观众席上一片倒吸冷气的唏嘘声，接着是怒不可竭的谩骂。
“你们在他喝的水里下了药？”佳蓉蹙紧了双眉，若有所悟。否则，以林曜的实力，怎可能前后判若两人？眼前血迹斑驳的他，只能匍匐着佝偻的身体，承受着对手一波强比一波猛烈的攻击。
柯洪南耸耸肩，对她的猜测不作否认。
下一刻，投影幕里的林曜再次被打翻在地，他扭动着身体挣扎了几下，仍然没能撑起来。然而，主持人并没有制止对方继续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
淋漓的鲜血在林曜身下渐渐晕开，台下的人只看到他萎缩着身躯在抽搐，叫嚣声不断，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叫停比赛。
佳蓉“嗖”地站起来，眉眼轻挑，冷着声音扫向柯洪南：“他既然输了。这场比赛也该结束了。”
她的动作幅度很大，不经意间牵扯了桌上的酒杯，“哐啷”数响，玻璃砸在地板上碎成粉的声音，尤其刺耳。
贵宾房里的众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有几人意欲冲上来喝止，却被柯洪南挑起的眼神制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