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忘记,他当初,是怎么的非要杀她不可。
“是你射的那一箭?”
顿了顿,又道。疑问的话语,却是肯定的语气。
然后,她忽然的就明白了。那第三个说‘不’的人,是他!那在关键时刻射出一箭的人,也是他!现在,为她挡了一箭,救了一命的人,还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感激你的!”
微微的俯腰身,犹豫着帮他擦去唇角的血丝,原本仇恨着他的一颗心,忽然的便软了下来,只是那眼底的淡漠,还是凝聚不散。
片刻的惊骇过后,沐沂霖奔了过来,将自己的主子从树上解救了下来。顾昊然阎之安则是不着痕迹的将袭向盛墨的方位悄然站定。
雪狼也走了过来,将头轻轻的抵在了无欢的身上,柔柔的蹭了一下。
盛昀忽然一叹,无力的摆摆手,让于影带着残余的下属自己离去,自己却是孤身一人的留了下来。
所有人都没有再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地上的两个人。
“对,对不起!”
柳岩脸上带着笑,唇角带着血。
“一命,还一命!上次……是我害你,这次,我救你!”
努力的喘着气,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在说。
盛昀那一箭,正正的刺中他的心口位置,怕是再无力回天了。
因为盛墨是被吊在树上的,盛昀射出的那一箭,自然也比平常的位置稍高一些。后来虽然向下打偏了一点,却对于站在地上的人来说,那便是致命一箭!
可是,柳岩却无悔。
他轻轻的笑着,他近乎贪婪的看着眼前这近在咫尺的人儿。
他的唇角很弯,他的唇瓣很薄,他的唇色也很艳,是那种鲜血的颜色。
是的。
他本是想着要去找小姐的,可就是鬼使神差的又跟了上来。
他知道自己的脚力跑不过那只几乎是绝种的雪狼,他只好根据着自己的判断,抄了近路的赶去。却刚刚好,便救了她一命。
天知道,在她不顾一切合身扑上的时候,他恨不得能自己代替她扑上去!
直到他终于替她挡了那一箭之后,他忽然的便有种解脱的感觉。
既然已将仇恨深种,或许,只有死,才能化解她的怨?
“欢儿……我,能叫你一声欢儿吗?”
他含笑看她,一丝浓浓的悲哀,一些深深的无奈,又一些近乎炽烈的****之意,便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交错辉映,油然而生。
“好!一命还一命!以往旧事,我们一笔勾销!只是,我还没有死,所以,你也不许死!”
在他几乎是回光返照般的炽烈眼神中,无欢终于深吸一口气。默许了他的称呼,又近乎霸道的说着,眼底冷漠终是消散。看着他眼底突然乍起的亮光,无欢心中一叹。就在那么一瞬间,无欢甚至怀疑自己的这么一句话像是重新给了他一个生命似的。
扭头看向顾昊然:“救他!”
她希望他,能救他!
顾昊然定定的看着她坚决的眼神,终是一步上前,探起了柳岩的脉腕。半晌,轻轻放下,在无欢希冀的目光中,慢慢的摇摇头。
眼神一暗,无欢抱歉的露出一抹苦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对于他的伤势,她心中有数,可却是不愿意相信。
对这个曾经向她举起屠刀,现在却又救了她的男人,她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谢他。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吧。
“欢儿……我,求你,放过小姐。”
明亮的眼神渐渐暗淡,柳岩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无欢默然无语。
她静静的看着他。
他面色惨淡,眼神涣散。一如她当日那般的虚弱,只是,她活了下来,他却是要死了。
一箭穿心,纵然是扁鹊复活,华佗再世,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救得活他。
“可……可以吗?”
柳岩固执的不肯放弃,无欢始终蹲在他的身前,只是轻轻的为他擦去了唇角的血丝,仅此而已。
他知道,她对他,还有对小姐,是存在着一些永远也无法解除的怨恨的。然而,他已经尽力了……
望着她轻轻皱起的双眉,体会着她左右为难的心思。他忽然轻轻的一扯唇,露出一丝黯然的苦涩。一只手,却是悄悄的爬上了自己的胸口,滚烫而悔恨的最后一滴热泪,潸然而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现在,他不伤心,只是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向她举刀……
“欢儿,我……我喜欢……你!”
暗淡的眼神忽然充满浓浓的歉疚与深深的不舍,在无欢尚还来不及反应间,已是骤然用力的将胸口的利箭猛的拔出。刹那间,血水激射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也有一些喷到了无欢的身上。
机灵的雪狼躲得及时,正站在一处愤愤不平的瞪着他。
“你,你怎么这么傻?”
陡然一惊,又慌乱的帮他按着胸前的伤口,无欢鼻子发酸的叫着。
且不说之前她有多恨这个人,但现在的这情况,她是无论如何的也恨不起来了。
“欢……欢儿!答应我!答应我!”
猛然用力的握住胸前她的手,柳岩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虚弱。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吴玉儿的一时平安!
无欢忽然的就明白了。旋即,又猛的咬牙。
不!
她绝不答应!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吴玉儿处心积虑害她这么多次,又凭什么他要替她赎罪?
“欢……欢儿!欢儿!”
柳岩仍在不死心的求着,求着,只是那眼里的瞳孔,已然渐渐的没了焦距……
无欢整个人僵成一块冰似的,一张俏脸,满是冷冽如霖的肃杀之色!
顾昊然暗叹一声,猛一抬首,盛墨正是半眯了一双黑色的眸子,带着满脸复杂的表情,怔怔的望着两人。
向沐沂霖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点点头。顾昊然走上前,很主动的为盛墨察看起伤势。
“他的伤没有办法了吗?倒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啊……”
盛墨叹一口气,饶是他如何的吃味,也还是忍不住的为如此的柳岩,佩服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