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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与君长诀

“尹小姐,求你帮帮我。”众人还陷在对这个凄美故事的回忆里,春娘突然一阵风似地从二楼跑了下来,“我感到秦生有危险。”

塔莎抽出手边的塔罗牌看了看,一把提起春娘跑了出去,“不好,快走。”

尹芸冰和伊尔斯紧跟着跑了出去。

人流拥挤的十字街口。一个俊秀的少年躺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洁白的衬衣沾满了鲜红的血。

旁边站着一个头发挑染成火红色的年轻女孩,收到惊吓似的不停的向后退去,嘴里嘟嘟囔囔的嚷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喜欢我……”

火红色头发的女孩名叫苏枫,地上躺着的男孩就是秦生的转世——秦黎塘,苏枫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苏枫一直喜欢着他,明示暗示了无数次,但是都被他婉拒了,昨天是秦黎塘十八岁的生日,苏枫又一次向秦黎塘表白,却被告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苏枫一气之下今天追着跑来问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秦黎塘却说不知道,但是就是感觉自己有个喜欢的人,自己一定要找到她。

苏枫认为这还是秦黎塘明确拒绝自己的借口,一气之下,将放在背包里面的水果刀刺入了秦黎塘的身体内。

她不知道什么叫成人之美,也不知道什么叫放手成全,她只知道,她之所爱,必要得到。她想要的一切,都必须握在手里,握的紧紧的。

一向胆大的苏枫此时看着秦黎塘身上流出来的鲜血,也不由得心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恨自己,更恨秦黎塘。

从小她就喜欢她,一直以为自己会顺理成章的做他的女朋友,成为他美丽的新娘。他那么的好看,那么的儒雅,那么的有风度。

可是他喜欢玉器,喜欢春天,喜欢梨花,为什么偏偏就是不喜欢自己!还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分明是骗人,十八年来她从未见过他的身边出现别的女人!

秦黎塘此时已经有点失血过多了,却硬撑着没有昏迷过去,濒临死亡的情况下,让他生生的想起了他的过往,他的前世,他的爱人,那个名叫春娘的女子。

那年那月梨花树下,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那个青碧色衣服飘然若仙的女子,那个他亲手制作出来的西汉单把杯。

尹芸冰和塔莎、伊尔斯带着春娘赶往十字路口的时候,秦黎塘一手捂住伤口,口中还在低声呼唤着:“春娘——春娘——”

“秦生——”春娘哭着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秦黎塘,像抱着她的所有,不顾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我来了,秦生……我来了,你快醒醒,你看看我……”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梨花花瓣,散落在男子洁白的衣角和春娘的青碧色罗裙上,一瓣一瓣,细说着前尘往事。

苏枫看着眼前着古装的清秀女子抱着秦黎塘,一时之间也忘了哭泣,气愤的想将两人分开,“你是谁?放开黎塘,不要脸的臭女人!”

因为苏枫的推搡,秦黎塘身上的血流的更多了,春娘起身气愤地一把推开苏枫,“我是谁?白枫儿,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秦生这个样子都是被你害的,我真恨当初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秦生娶你!”

苏枫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女子口中的秦生、白枫儿是谁,却看见女子的眼中有着冲天的怨气。

春娘对自己的怨恨,对秦生的愧疚,对白枫儿的仇视此刻都爆发了出来,让她恨不得把白枫儿剥皮抽筋。

都是因为他,秦生世世都活不过五十岁,世世都被诅咒羁绊无法安稳的与人间女子相爱相伴,偏偏一世一世的将她想起来,一念执着,害人害己。

突然春娘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扑通一声跪在尹芸冰面前,“尹小姐,求你,求你救救秦生。我知道你有办法救他,你一定有办法的。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求求你,尹小姐。”

尹芸冰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秦黎塘,眸中闪过一丝不忍,转身对着塔莎说道:“带上他,我们回去。”

房间里,已经昏迷的秦黎塘被安置在了床上,春娘守护在他的床侧。

“你可知,要救秦生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用你两千多年来修炼的灵力破解掉白枫儿当年的诅咒,可是这样做以后,世间再无春娘,只有西汉单把杯。我的意思是你很难再化作人形了,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转世的秦生了?你可愿意?”尹芸冰冷静问道。

春娘微微低头,思索了片刻,下定决心道:“我愿意,只要秦生从此生生健康,世世长寿,能和所爱的女子白首到老,相伴一生。我愿意。”

“哪怕陪他到老的那个女子不是你?你也愿意?”尹芸冰再次问道。

“愿意。”春娘神色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不后悔?”

“不后悔。”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清风吹起窗帘,记忆又回到过往的那些年。

青碧色的灵力,带着丝丝生命的灵气从春娘的身上注入到秦黎塘的身体内,刀子已经被取出,鲜血慢慢的止住,秦黎塘的面色渐渐不再苍白,而春娘的身体则抖了一抖。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尹芸冰好心提醒道。

“不。我很开心,一点也不后悔。”春娘仿佛心情很好似的,和尹芸冰聊道,“我知道只要诅咒一解除,秦生甚至有可能都不会再记得我,自然不会再生生世世的将我记起来,来寻找我了,可是只要他健健康康的活着,找一个寻常女子,好好相爱,好好生活,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她给他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一如当初她将他,拱手让给白枫儿,因为她,只愿他,安好无忧。

青绿色的灵力越来越多的流入到秦黎塘的身体里面,秦黎塘慢慢的苏醒过来,看向床边的春娘,仿佛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春娘?”这一刻的秦黎塘不再是秦黎塘,而是那个制作出了春娘的秦生,那个与春娘相爱了不过半年的秦生。

“哎。”春娘含着泪花,微笑着答应道。

梨花翩翩,她的眉目和当年一样温柔娟秀,只有沧桑刻在了她的双眸。

“春娘,你找到你的亲人了吗?”秦生的思绪回到了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他日日在饭桌上问她这句话,听她像小兔子一样,心虚的回答。她以为他听不出来吗?听不出来她骗他的时候语气有多心虚?

“春娘,如果我早点就遇到你,该有多好。”是啊,早点遇到你,在我游览大江南北之时遇到你,在父母和白家定亲之前遇到你。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秦生每一世都会后悔,都会悔恨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让春娘离开。

“春娘,我是不是又要死了?每次你都会陪着我的,我知道。春娘,别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秦生抚摸着春娘流满泪水的脸庞劝慰道,一边试图替她擦干泪水。

“我和你说过,我只是你做出来的那把西汉单把杯幻化出来的人形,我不是人类,你难道不害怕吗?还爱我做什么?还找我做什么?”春娘听了秦生的话,呜呜呜呜哭的更厉害了。

“爱了就是爱了,哪里管你是谁?不是人类又如何,你又不会害我。”秦生笑得温柔,眉目间愈发的俊美,“你早就告诉过我,我也早就回答过你,偏偏你还每世都要再和我说一次,唯恐怕我不讨厌你似的。”

“秦生,呜呜……秦生……”这时候的春娘又回到了那个小兔子一样的时候,哭着拽住秦生的衣摆,可怜兮兮的唤着他,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其实每一世我都听到了,却每一世都不敢相信,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垂青?

“春娘,傻丫头。”秦生的笑容像春风一样轻柔,没有发现生命的活力渐渐重新回到他的体内,“我死了以后,下辈子还会遇到你吧?”

“不,秦生,我不会再让你死了,再也不会了。从此再也没有白枫儿的咒了,她下的咒会被破解掉,你会健康长寿,和相爱的女子厮守一生。”春娘急忙握住他的手急切说道,慢慢的身体有些飘忽透明了。

“可是,那个女子不是你,又有什么意思?”秦生回握住春娘的手,感受着这隔世的温暖,“你一直以为我每世都会记得你寻找你,是因为白枫儿的诅咒,可是白枫儿只是说诅咒我与相爱之人相爱而不得相守,倘若你不爱我,我转世以后亦不再爱你,这个诅咒根本不会成立,可是你看,我们还不是世世如此,放不下对方。”秦生仿佛很开心似的,“或许我会忘记你,但是,我不会忘记曾爱着你时的感觉。”

梨花树下,你曾与我一起饮酒讨论玉器,梨花洁白的花瓣落在你的衣服上,青碧色的衣衫随风飘摇,你就像是梨花的精灵,微笑着唤我“秦生,秦生——”其实那时的你和梨花就被刻在了我的心里,自此,再难忘记。

“秦生——”春娘的衣角也开始变得透明了,灵力没有了,自然再也无法维持人形了。

“春娘,你怎么了?春娘?”秦黎塘这才发现春娘的异样,此时他的伤口已经完全复原,勃勃的生机从他的身体内散发出来,他一跃而起,揽住慢慢化作虚无的春娘。

“秦生,忘了我吧。”春娘的声音低不可闻,面容上笼着散不去的哀愁,泪水落在秦生的手上,滚烫的让秦生以为自己的心也快要被灼伤。

秦生却听到了,身体陡然一惊,还来不及反驳,那个清秀美丽的女子已经化为流光,消失在他的怀里。

那双眼眸似乎还在诉说着千言万语,还和当年一样,可是,是不是,他再也不会遇到了?无论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轮回多少世,他都再也不会遇到她了?

秦生有关春娘的记忆这一刻被抽离了,春娘带走了他的回忆,她怕他忘不掉她。

前尘往事皆成空,春天走了,梨花落了。

请你也将我,彻底遗忘吧。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自此后,天南海北,各自相安。

“春娘——”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了回应。

凭居莫厌临风看,占断春光是此花。

院子里的梨花在这一刻疯狂的坠落飘散,地上铺满洁白的花瓣,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洁白而温暖,祭奠着离开的女子,祭奠着那些回不去的回忆,祭奠着那场只有半年的相爱。

她在春天与他相见,又在春天与他相别,真正相处的时光也不过半年之久,她却觉得那已经是一生了。

那一年,梨花树下,春光太美,怎么她只是看了那个男子一眼,就将自己的心沦落进去。

后悔吗?

不。不后悔。

有些人哪怕不属于自己,遇见了也好。

如果有一天,我们擦肩而过,我会停住脚步,凝视你远去的背影,告诉自己,那个人,我曾经深深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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