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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有缘再见

当沈缘君和李暮两人看完镜子里的始末之后,竟呆立当场,无语凝噎,说不出是喜、是悲、是恨、是怨,原来他们都没有背叛彼此,只是造化弄人。但是此时哭得最厉害的,竟然是沈缘君的今生——目前还是生魂的沈君顾,生魂没有眼泪,只见沈君顾在那里哭天抢地却硬是没有眼泪,把本来有些伤感的众人都逗笑了。

沈缘君和李暮扭头看向彼此,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和她之间,情深情浅,究竟谁负了谁,只怕连天都不曾知晓。只能说世人多困于****,只缘身在情网中,盖自困也。爱情遮住了他们的双眼,没有认清人心的险恶和阴谋,生生的错过了彼此。

尹芸冰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话别,因为时间耽搁太久沈君顾的生魂便回不去身体,沈缘君表示明白,众人礼貌的选择了离开。这一炷香的时间也许太短太短,但是对于两个根本没有想过会再见到彼此的人来说,已是不可多求的奢望,哪怕是默默对视一眼,也好过心怀怨恨疑虑,不能投胎。一炷香的时间结束的时候,只能到沈缘君从李暮的怀里抽出身来,轻轻地道了一声,“暮,有缘再见。”

真的还有缘吗?真的还能再见吗?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拥有希望,永远都是好的。

随后,尹芸冰施法将沈缘君的魂魄归回了原处,将轮回之门打开送走了李暮,“你在这画上呆了千年,如今知道了真相,已经够了吧,别再执着了,沈缘君都去投胎了,你不去吗?”

李暮静静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若是没有眼前这个女子让自己知道真相,也许再过多少年,自己依然不能释怀。他扭头看向一旁已经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沈君顾,温柔的笑了一下,从容的踏进了轮回之门里。此刻的他,释怀了怨恨,重新变成了那一年荷花池旁的临江仙。这一刻,他就是那个画中的仙人,明眸皓齿、笑容温柔、翩翩公子、风华绝代,眼里盛着那一年的临安城中最美的荷花。

当沈君顾礼貌的道谢,离开别墅以后,几天后,走在街上,一场大雨哗啦啦的下了下来,没有带伞的沈君顾只得连忙跑到路边的候车亭里躲雨,一边拿着从沈缘君那里得来的手绢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转头,看到身旁的一个年轻男子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身雨气却未有损他的眼睛里盛着的温柔之光,他就像是雨天里的仙人,带着飘渺的气息。

“这手绢……你要吗?”沈君顾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递上了手中那方精致的手绢,示意对方擦拭脸上的雨水。

“那就多谢了。”男子笑得温柔有礼,接过了沈君顾的手绢。

旁边的音像店传来一阵甜美的歌声,配着雨声,颇有味道。

“我怎么舍得看不见,那一张清秀完美的脸。雨点掉落下来,打湿整个屋檐,你淋湿站在我左边,你美的像幅泼墨画中的仙,我靠近递你一张手绢,你突然的笑了,道谢说得腼腆……”

“请问小姐叫什么名字?”男子文质彬彬的问道。

“沈君顾,‘只缘感君一回顾’的君顾。你那?”沈君顾无聊的伸出手去接落下来的雨滴,没话找话的问道。

“李朝暮,‘使我思君朝与暮’的朝暮。”李朝暮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格外熟悉。

“呵呵,好巧,我们的名字真好能凑成一句诗。”沈君顾笑了,不知为何想起了沈缘君和李暮,他们,是这一世的他们吗?不,她想,他们只是自己。

“泪水划过我唇边,笔墨挥洒宣纸砚,刻画出对你无尽的思念。如果还能在雨天遇见,可否能邀画中的仙,赏花儿月圆……”

“听说一会荷园有荷花展会,你有兴趣一起去看吗?”李朝暮邀请道。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雨声慢慢的小起来了,沈君顾很狗腿的跟着美男走远了。

尹芸冰撑着伞静静的站在对面,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着别人幸福,自己也会觉得快乐吧,总好过一个人孤单冷漠,沉溺在过往。

有缘再见。

倘若有缘,真的会再见。

时值盛夏,荷花开了。

“你说,那个沈傲君为什么要那么对沈缘君那么恶毒?她那样做,活活的拆散了李暮和沈缘君,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莲坐在沙发上,双手不停的挥来挥去,明显可以看出心情极其愤怒。

“沈傲君心高气傲、自负美貌,认为自己是临江城最美的女子,沈缘君却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加之气质清丽,她内心本就极为妒忌,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还有,她本以为当年看上沈缘君的不过是个穷书生,后来得知竟然是七皇子,她感觉自己被沈缘君比了下去,自然心生恶念。最后,她贪慕虚荣,当有了可以一飞冲天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所以设计一出‘偷龙转凤’,嫁给太子,临走之时还要再坑一次李暮和沈缘君也不意外。”尹芸冰说道,“有些人人心不稳、容易被外界事物诱惑蛊惑,要知道功名利禄、金银富贵多么容易打动人心,沈傲君从此失去良善、心性变恶,也不难理解。”

“可是我们都没有啊。”莲争辩道。

“呵。”尹芸冰轻笑一声,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没有被那些东西诱惑,也许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缺过那些东西,当有一天,你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出现在面前,你无需付出任何东西,只要让自己自私一点就可以得到,又有多少人会拒绝呢?”

“你!”莲想反驳,“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总有人会挺过去,不会被动摇的。”

“那大部分的人呢?”

虽然莲想争辩,但突然发现自己真的理屈词穷、无法反驳。因为这些年,她也见得不少,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能坚守本心,不被外界诱惑侵蚀的,别说百分之一,就是千分之一,都没有。能一直做自己,太难了。

“沈傲君对沈缘君如此之坏,为什么沈缘君却从来没有怨恨过她呢?”塔莎看出此时气氛不好,只得把话题重新扯到沈缘君的事上去。

“因为沈傲君对沈缘君有着救命之恩。”尹芸冰淡淡的说道。

“真的假的?她有那么好心?”莲也没有再争论刚才的事,很快就把心思放到了眼前,很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不信。

“自然是真的,小的时候沈缘君性格懦弱,被学堂里的同伴欺负,不小心将她推到了湖里,沈缘君不会游泳,就快要被淹死之时被沈傲君发现了,沈傲君也许是看不惯自己的妹妹这样被人欺负,脸上无光,骂走了那群小孩,跳下水救了沈缘君,为此回家之后还大病了一场,所以后来嫡母对沈缘君愈发不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沈傲君对沈缘君如此之差,沈缘君却不恨她的原因吧。一方面因为她心性纯良,另一方面,在她眼里,她的命是沈傲君救得,她就算是想要,也不过是还她罢了。”

“那沈傲君最后怎么样了?不是真的当上了皇后了吧?”塔莎看着两人不再争论,又恢复了自己的八卦因子。

“佛家有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又有谁逃得脱命运的报应,大皇子李晟登基不过半年,暴虐成性、荒淫无道,随后就被四皇子带兵清君侧,将他当场处死,沈傲君作为皇后自然难逃民怨,被吊死在宫中。”

听到这里,莲和塔莎一阵沉默,天理循环,善报有时,谁又能逃得过。

黑与白、光与暗、善与恶。

我们一直在其中做着选择,只是有谁知道黑与白的界限是什么,光与暗的界限是什么、善与恶的界限是什么。

善者也不可能永远不会犯错,恶者也不会毫无恻隐之心。

我,或者整个正道都一直试图着维护着善与恶、人与妖的界限与秩序,只是,这条界限到底以什么来区分?

尹氏长老以及很多正道人士认为,仙为善、人为善,妖为恶、魔为恶。

而她却不解,有的妖魔心中也有善良正义,人心有时却如此难测,害人害己,让善恶也难以分辨。

这界限是什么?我维护的这条界限又意义何在?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一直在做着一件重复而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就像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知道它注定又要滚落下来,但还是拼尽力气再次推它上山。

这是被注定的惩罚。

因为我活着,并且要继续活下去,它就成为唯一的意义。

只是,生命的时间若太漫长且无意义,我便会失去耐心。

因为,我已无从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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