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盈却沉默了,踌躇了一会,她坦言道,“我不能用真面目示人。”
“为什么?”‘疯婆子’问。
“我八岁那年,就有两个人为了争我而死,十岁的时候,我和我娘被村里的女人赶了出来。十一岁的时候,她们说我的妖孽,要烧死我,我娘假装要亲自杀了我,用石头绑了我的脚,沉到了湖底,那个时候,她对我说,永远不要再以真面目示人。”安盈的声音轻而平静,脸上那‘狰狞’的伤疤却愈加可怖可厌。
“你挣脱了石头,爬上了岸?”‘疯婆子’吸了一口气,继续问。
“嗯,娘早就将绳子割断了。”安盈点头,“反正,自那以后,我就贴上了这个伤疤。”
‘疯婆子’怜惜地瞧了她一眼,淡淡问,“那你今年多大?”
“十四岁。”安盈回答。
“疯婆子”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笑,她的面目本被污垢弄得看不清,可是笑起来时,牙齿洁白,弧度嫣然,“先让我看看你的脸,我就保证能让你活命。”
安盈本在踌躇,可是身后女孩子们的哭声却越来越大,她们边哭边感叹即将消逝的、年轻的生命。
安盈不想死。
她伸手在下巴那里使劲地抠了抠,这块假伤疤已经贴了那么久,撕下来的时候,便好像扯掉了一整块皮似的。她痛得直呲牙。
“疯婆子”静静地望着。
等安盈的面貌全部展现在她面前后,“疯婆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真的很美。”她轻轻地喟叹。
安盈没有说话。
对她而言,美和丑一样是没有概念的,别人说她很美的时候,会说她妖孽,会想要烧死她。而在相府,人们又说她很丑,同样会欺负她,嘲弄她。
“这样美的容貌,但凡是男人,只怕都难以拒绝吧。”“疯婆子”赞叹地伸出手,她的手依旧很脏,但手指的形状很好看,小指还会翘着微微的兰花指。非常优雅,她摸着安盈,从她的眉毛,一直抚到她尖而润的下巴,“你不该遮住它。”
“……你会兑现承诺,救我活命吗?”安盈还是抓着她之前的话不放。
“当然。”‘疯婆子’微微颌首,身体往前倾了倾,凑在安盈耳边道,“我不仅会让你活命,还会把你送到天下最优秀最好看的男子身边。除了自己外,他从未爱过任何人,可是,他会爱上你的。一定会。你才十四岁,你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安盈眨眨眼,对这个‘疯婆子’的话似懂非懂。
“他就要来了。”‘疯婆子’说完,目光复杂地朝牢门外看了一眼。
安盈一听有人来,赶紧将那块伤疤重新贴回去,可上面的胶水已经凝固了,她折腾了许久,也回不了原状,没办法,安盈赶紧在墙角摸了一把灰,胡乱地擦在脸颊上。
等她做好这一切的时候,那漆黑曲长的长廊尽头,果然传来了脚步声。
从容,安静,即便看不见,单单只听声音,似乎都能想象到,来者的气定神闲,散漫自若。
好像这府尹大牢,是他自家的后院。
“他来了。”‘疯婆子’瑟缩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她缓缓站起,环视着牢里的众人,宽大破旧的袖子一挥,有白色的粉末弥漫开来,牢里的其他女孩纷纷倒了下去。
安盈哑然地看着那些昏迷在地的女孩,下意识地离‘疯婆子’站远一些,这一退,却退到了牢前的栅栏边。
然后,安盈看见了百里无伤。
每个时代,都会有几个流星般璀璨瞩目的人物,他们是上天的宠儿,他们天才遗世,少年成名。他们白衣缓带,绝世无匹,信手挥洒间,华丽的剑芒刺痛你的双眸。
百里无伤,便是其中一名,是最杰出的一名,也是最恶名昭著的一名。
传言,他欺师灭祖,为得到天一门门主的位置,不惜杀了养育自己的师傅、上任门主,将其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