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部文稿托付给宇宙,并非为了求救,而是因为这也许有助于人类避免一场可怕的灾祸……我——尤利斯·梅鲁正带着全家乘宇宙飞船在太空中飘荡,希望有朝一日找到一个能收容我们的行星。在这里,我要原原本本地讲述自己的遭遇。
公元2500年,我和两位同伴一起乘坐宇宙飞船,准备飞往以超级巨星参宿四为中心的宇宙区域。参宿四是颗动人心弦的星,它的直径是太阳的300~400倍。选择这么远的星球是安泰勒教授执意这样做的。他向我解释说其实飞往距我们300光年的参宿四和飞往距我们只有4光年的半人马座用的时间差不多。他研制的性能完善的火箭可以使我们的飞船以难以想象的最大速度飞行,而要达到这种时间几乎停滞了的高速,需要用1年时间进行加速,才能让人体器官适应;减速又要用1年。而在这两个阶段之间,只用几个小时就把大部分旅程走完了。他说:“这下,你也就明白为什么到参宿四和到半人马座去的时间几乎差不多了。到半人马座去,加速和减速同样要这样长的时间,只不过中间飞行的时间是几分钟罢了,所以总计起来,差别并不大。我越来越老了,将来不会再有横渡宇宙的机会了,不如马上瞄准一个远的目标。”我们就这样在飞船上谈着,消磨时光,按我们的时间计算已经飞行了两年左右,而地球上已经过了350年。飞行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麻烦。我们从月球出发,太阳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于是我们的生活中失去了太阳,但飞船上装有相当于日光的光源。我们也不感到厌倦,教授的谈话饶有趣味,这两年中我学到的东西超过了以前所学的全部知识。我还掌握了驾驶飞船必需的全部技术。飞船上用以做试验的花园给我们增添了很多快乐。里面种了各种蔬菜、花草,还有鸟和蝴蝶,甚至还有一头小黑猩猩,名叫埃克多。飞船大得可以容纳好几家人,但却只有3个人:安泰勒教授;他的学生阿尔图尔·勒万——一个有前途的年轻物理学家;我——尤利斯·梅鲁,一个在一次采访中偶然与教授相识的不出名的单身记者。
在漫长的飞行后,我们终于接近了参宿四星。它已由繁星中的一个小亮点变得像太阳那样大了。飞行的速度已经很低,教授向机器人发出了几条命令,我们便进入了这颗巨星的重力轨道。我们发现了4颗行星,其中第二颗的运行轨道离我们不远,大小与地球相仿,有一个含有氧和氦的大气层,根据计算,辐射到这颗行星上的光线也与地球相近。我们决定选这颗行星为第一个目标。通过望远镜,我们看见那里有海洋和陆地。飞船不适合登陆,我们就把它留在行星的重力轨道上,改乘我们称之为小艇的火箭装置,还带上了埃克多。这颗行星和地球相像得出奇。大气是透明的,海洋是淡蓝色的,而最根本的相像是这颗行星上有居民。我们飞过了一个相当大的城市,那里面有林荫道、往来的车辆和建筑。但我们却在离那儿很远的一个高原空地上降落了。
地球的孪生姐妹
我们顺利地降落到了这颗行星的草地上。安泰勒教授仔细分析了大气,结果证明与地球上的完全相同,适于人的呼吸。我们无疑是到了地球的孪生姐妹星上了。这里植物生长得十分茂密,还有许多与地球上相似的动物。我们给这颗星起名叫梭罗尔。埃克多早已兴奋地跑进了树林,没了踪影。为尽快认识这颗新星,我们顺着一条天然小径走进树林。这时我们发现了一条经由一方平坦的岩石而注入下边小湖的美丽瀑布。湖水对我和勒万产生了极大的诱惑,我俩不约而同地脱下衣服,准备把脑袋扎到水里。教授却制止了我们,而去简单验证了一下那确实是水。就在他证实确实是水而再一次弯腰把手伸进水里时,他发现了沙地上清晰地印着一串人的脚印。
梭罗尔星上的人
那脚印纤细、优雅,使我和勒万都认为是女人的脚印。在察看湖边沙地时,我们又发现了其他几个地方的脚印。有一块干沙上的脚印还是湿的呢!这说明不久前她还在这里洗澡,也许是我们的声音惊跑了她。看来这湖水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于是我们都扑进了水里,痛快地洗起澡来。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瀑布的岩石台上立着的那个美丽绝伦的裸体女人。她高大、丰满而苗条,有一张纯洁的脸,可她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怪异的空虚和漠然。她听到勒万的说话声时,吓得朝后一退,动作机敏得像一头准备逃跑的野兽。她躲到岩石后窥视着我们。我们不敢再出声,而是装出一副对她不感兴趣的样子,在水里玩游戏。她走回平台很有兴趣地看我们的游戏,想参加又不敢。突然间我们听到了她的声音——似一种野兽的怪声。我们都惊呆了,但却不动声色。她爬下岩石,下水朝我们游来,参加了我们追逐的游戏。她显然很高兴,但却始终很严肃,原来她不会笑。当我故意投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时,她却做出了自卫的样子并继尔向岸边逃去。出水后,她犹豫了一下,正当她可能重新恢复信任的时候,小黑猩猩埃克多欢蹦乱跳地向我们跑来。姑娘的脸上立刻现出了野兽样的表情,混杂着恐怖和威胁。就在小黑猩猩经过她身边的一刹那,姑娘一把钳住了它的喉咙,并掐死了它。随后她尖叫一声,逃进了树林。
我们回到小艇旁,达成协议,准备再待24小时,设法和这陌生的森林居民再接触一下。
白天平静地过去了,晚上周围树林里发出索索的声响。我们轮流放哨,安全地过了一夜。我们决定再回到瀑布那里去。
到了湖边,脱掉衣服,我们又像昨天一样若无其事地玩起来。果然不出所料,过了一会儿,姑娘又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平台上,她的身边还多了一个像她父亲一样的男人。渐渐地,人越来越多。他们个个结实、漂亮。我们被包围了,最后在诺娃(即“新星”,我这样称呼她)的带头下,他们都游过来参加了游戏。我们对自己这种傻孩子一样的游戏再也憋不住了,于是爆发了一场大笑。结果这些人被吓得四处逃窜,聚到岸上对我们愤怒地喊叫。我们匆匆穿上衣服,用卡宾枪吓走了逼上来的他们。
可就在赶回小艇的路上我们遭到了他们的突然袭击。他们冲上来撕碎了我们的衣服,抢走了武器、弹药和提包,扔到远处。还有一些人攀上小艇,将所有的东西都砸烂,撕碎。看来他们仇恨的只是我们的衣服和物品。我们被推搡拥挤着走向密林深处。诺娃紧紧地跟随着我们。几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我们已筋疲力尽。小艇已被毁,逃跑也无益,所以我们觉得上策是留在这里,稳住他们。
我们都已饥肠辘辘了,可那些梭罗尔人却仍在继续着那种荒诞可笑的游戏。这里好像是个营地,他们住的是用树枝搭起的极其简陋的巢穴。我们终于看见一家人在吃饭,就像野兽一样吞吃生肉,并不许我们靠前。这时诺娃爬上了一棵树,弄掉许多香蕉似的果子。她拾起几只吃起来,我们也照着样子吃了起来。为了过夜,我们也学着他们那样搭个窝,诺娃还帮我折了一根很韧的树枝,使我很感动。我躺下后很久,诺娃才由犹豫到迟疑地一步步朝我挪近,最后在我的面前蜷曲着睡了下来。
一觉醒来,天已渐亮。她也醒了,看到我,眼里闪出了恐惧。见我没动,脸色才慢慢温和下来,终于第一次承受住了我的目光而没有躲闪。我又试着使她经受住了我的微笑甚至经受住我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为这一成功而陶醉。当我发现她在竭力模仿我的时候,我就更加飘飘然了。她试着微笑,扮出的都是一副痛苦的怪相。我为此对她充满怜爱和感动。我终于学着他们的那种方式——用舌头舔对方的脸,同她互相亲热起来。
恐怖的围猎
天开始大亮的时候,树林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喧嚣。森林居民们开始离开了巢穴,惊慌地四处奔逃。显然,他们知道即将来临的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几个年长者镇定下来带领着森林居民朝喧嚣声相反的方向逃命。
诺娃也跟着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向我们如怨如诉地呻吟,想来是叫我们一块逃。随后她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来不及跟同伴们商量就跟着她跑去。跑了几百米后,没追上诺娃,却见勒万一个人跟在身后,想必教授由于年纪大已落在了后边。
这时前方又突然传来了枪声。我们跑到枪声响起的地方,隐蔽下来。在离我们30多步远的地方我竟发现了一只穿得衣冠楚楚、手里抓着一支长枪的大猩猩正在朝这里张望。我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它就待在这里等着射击那些四处乱跑的活靶子。果然,它射中了一个,于是脸上露出胜利后的得意和快活。这头野兽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心灵之光,而这正是我在梭罗尔人的眼中所找不到的。
我们后面围猎的猩猩也上来了,勒万由于恐惧已完全丧失了理智,昏头昏脑地站起来往路上跑,结果被击毙在地。我则乘隙穿过小路拼命跑到对面的林子里,可是跑了不到100米,就撞上了一张大网,和其他许多森林居民一样被牢牢地网在了这里。
囚笼中的印象
现在,我对这个星球上的反常现象已习以为常了。大猩猩们一副贵族气派,用一种发音清晰的语言高兴地打着招呼,不时地露出只有人才有的表情,而这些正是我在诺娃的脸上所看不到的。
最后,我们从网里被一个个揪出来丢进囚笼车。一刻钟以后,我们被载到了一所石头房子前面的空地上。这是一个打猎的聚会地点 ,母猴们在这里等着它们的老爷。尸体被一具具抬下来排列好,然后这些大猩猩们以及母猴们就在尸体跟前分别摄影留念。之后猩猩们就去吃饭,我们也被送来了些食物。
它们已不像打猎时那样可怕了,这种生物还具有怜悯心。饭后,我被重新编笼,放进了一个都是漂亮男人和女人的笼子。在新囚友中我惊喜地见到了诺娃。我们开始重新上路了。
这时我还在竭力拼凑出一种设想,即这些有理性和语言的猴子是城市里的文明人经过几代的努力培养出来的,是用它们做一些粗重的活儿,比如刚才的这场围猎。可是那些被猴子们打死和捕获的人又是什么呢?就在这时,诺娃又爬到了我的身边躺下,我也一觉睡到了天亮。车走得慢一点了,我意识到是往一个城市里走。从搭在囚车栅栏上的篷布的下面,我第一次观看梭罗尔星上的文明城市。我惶惶不安地注视着街道上过往的“行人”,原来它们都是猴子。食品杂货商、司机都是猴子,想要看见文明人的希望变成了泡影。
囚车来到一座院子里,院子周围是一些高楼。我被用口袋装着送进一个大厅,被关进一个单人笼子里,里面有一张稻草铺。大厅里摞着不少这样的笼子,排成两排,门都对着一个长过道。这里大部分笼子都已关进了人,有些像我一样是刚刚被关进来的。诺娃被关在了我对面的笼子。车大概都卸完了,两只大猩猩推着车开始分食物。为了引起它们的注意,我向给我送食物的一只大猩猩鞠了一躬,笑了笑,又对它说我是一个从地球来的人,使得那只猩猩惊叫起来。可随后它俩嘀咕了几句,对我望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我很失望,但毕竟我还是引起了它们的注意。
黑猩猩姬拉
这一夜,我翻来覆去地思忖着如何和猴子们接近。我希望会有更有教养的猴子能理解我。第二天早晨,我就看到了希望。两个看守拥着一个新“人物”走了进来,那是一个年轻的雌黑猩猩。它径直朝我走来。我一边向它鞠躬,一边向它问好,然后又发表了一通演说。雌猩猩已经惊呆了,可直觉告诉我它已猜到了部分真相。它在本上记了几行字,又朝我笑了笑。我受到鼓舞又向它伸出了胳膊……我激动得喘不过气来,以为它已认识了我的高贵本质并能放了我,哪知它给我的竟然是一块糖。尽管我失望,但我还是有了希望,感到今后和它是能说得上话的。我听看守叫它“姬拉”。
条件反射实验
到了第三天,开始对我们进行一连串的测验。第一项测验是先吹哨,然后出示我和野人都爱吃的那种香蕉,以便让你流口水。我由于开头没有明白它们的用意而没有流口水,这使那个看守很失望。而给诺娃测验时,她则一见到香蕉就像狗一样地流口水。我这才明白他们是在做条件反射试验。
第二天,它们又做电击的条件反射试验。当它们给我做时,我在刚一听见铃声时,就猛然放开铁栏杆,以免它们给铁栏杆通电过着我。我想让它们看看本能和意识的天壤之别。
这时,姬拉和另外两只猩猩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很有权威的“人物”,这是一头比大猩猩要矮的猩猩,还带着一个小雌黑猩猩秘书。它显然是姬拉的上司。它们直奔我而来。我向它问好使它吓了一跳。姬拉给它读了有关我的情况,可老猩猩显然没被说服。这时它的一个下属在向同伴打手势嘲笑它,看来对它的尊敬并不那么实在。我也想嘲笑它一下,于是学着它的那种怪样,反背着手来回踱步,引起了大猩猩们的哄堂大笑。它十分气恼,这时我又叫出了它的名字“米·扎伊尤斯”和“姬拉”的名字(这是从其他的猩猩嘴里学会的),使它们又激动起来。
平静下来之后,它叫猩猩再对我进行那两个试验,我轻而易举地就对付过去了。第二种试验足足让我做了10来次,后来我灵机一动,一下子从铁栏杆上拔掉了接电线的夹子。凡是有理性的人都会从中看到智慧,实际上姬拉十分惊喜,但这却丝毫不能使这老猩猩信服。它们又把两种反射试验混合在一起做,我也应付自如。姬拉又和它激烈地争论起来,但我看得出什么都不能改变它那愚蠢的怀疑态度。
第二天,我们又接受了接二连三的试验。第一个是登物取食测试,只有我成功了,其他的人包括模仿力较强的诺娃在内都没有成功。在其他试验中,我同样表现得很突出。我还记住了猩猩语中的几个单词。就在这时,扎伊尤斯又来了,还带了一个与它同级别的同事。当着它们的面我顺利地通过了全部测验,最后,打开9道机关盒子的试验,我也没有丢脸。我还指着各种东西,说了几句刚刚学会的猩猩语,可是猩猩们还是那样怀疑地笑着。扎伊尤斯向姬拉传达了新的指示。我们被成双成对地关在一起。也许它们想进入选种试验?我虽感到耻辱,发誓不接受这样的试验。但由于分配给我的伴侣是诺娃,羞辱感立即消失了不少。男人在接近女人之前是以一种奇怪的舞蹈献殷勤的,它们强迫我也这样跳舞。最后扎伊尤斯终于用“卑鄙”的手段迫使我跳起了这种舞。
人类的命运几何学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