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相信娵音会是更好的选择。
帝王似海般久久平和广阔的心,在此刻,波澜迭起,生生不息。
“户部尚书觐见——”殿外传来太监素来高亢的声音。
“户部尚书?我还以为是那啥侍中呢!”完颜振感到莫名其妙。
“以前是,不过近日,本官升职了。”独属于少年的青涩稚嫩嗓音里满是沉肃庄重,掷地有声,对比起完颜振的粗犷声音,气势分毫不输。
辛倚二相相视一眼,俱哭笑不得,果然还是她!
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他们自己对付完颜振也不敢与之硬碰硬,拼气势是件很累的事情,他们要拼,拼的也是多年为相积攒出的威势。
不过,威重娵音是没有的,她毕竟涉入官场并不多时,能拼的,倒还真是只有气势了。
想至此,两人都有点想笑——接下来,那丫头怕是会很辛苦啊。
尚未脱离稚气的少年尚书稳步行来,却是行走如风,刚才还在殿门口,转眼间已在眼前。
他的面容清秀,身形在男子中偏矮,却极为挺拔,像清晨第一缕阳光点缀着的崖边青松,毅然凌空。
他从容跪下,向着帝位上的帝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声铿然,撞击在大殿四侧,带起袅袅不绝的回音。
群臣被他清清明明坦坦荡荡的言行激得血脉贲张,皆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殿之人一同高呼,声势惊人,瞬间盖过远真方才的张狂之气,远真人不动声色瞧了眼撞击的首领完颜振,完颜振鹰隼似的目光扫过尚书,尚书面不改色。
完颜振无声对尚书道:“这一局,你胜!”
这天神一般的尚书大人自然是区区不才娵音,她一边板着脸“装叉”,一边悲叹刚刚自己的嗓子快喊废了。
青涟昶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阴沉的脸色稍霁,露出的日头让群臣松了口气。
有人主动请缨,他们就解脱了,是成是败,都由那人自己承担。
可怜的倒霉尚书内心苦笑。就知道突然升官准没好事。果然如此。她现在觉得,让她来赴这场鸿门宴,给她尚书一职,是她亏了。
“褚尚书,完颜世子欲见识一番大平的风采,你可莫要让朕失望。”青涟昶的语气亲切地像娵音亲爷爷,娵音傻了一瞬,褚这个姓是哪里来的?后来回忆起太监念的圣旨才想起是青涟昶认为她叫“拘影”这个名字没有姓,太随意了些,于是亲自赐了个姓“褚”(与“楚”同音),只不过被她忽略了而已。
于是她平静地答:“谨遵陛下旨意!”
完颜振轻佻地乜着眼望她,哼了一声:“大平看来真是无人了,竟派来一个小白脸。居然还是什么户部尚书!迎接异邦来使不是礼部的事吗?怎么,礼部连这小白脸都不及?我看,大平就只有纵武是人,其他的都是鼠辈!”
看似极轻狂、不经大脑思考的话一深思,便透出无穷无尽的森凉。
极厉害的一番话!
先辱娵音来历不纯,再辱大平各司混淆,末辱大平吏治如鼠!
果然,能在远真执掌大权的,岂会是一介武夫?
群臣们不安地将目光投向娵音,既不愿她就此折翼,也不愿她涅槃重生。不愿她就此折翼是因为,若她折翼,青涟昶就会在他们之间继续寻找炮灰。不愿她涅槃重生是因为,若她成功,则青涟昶会因此将她培养成自己的心腹,换句话说,她将成为一代权臣!
做官,做大官,是每一个官员的理想,不想当大官的官不是好官,而当他们当不了的时候,他们就会希望别人同样当不了,一旦别人超越了这个限度,他们会疯狂嫉妒。
娵音年纪比他们小,阅历比他们浅,他们难以接受以后恭敬地朝一个自己不能信服觉得不如自己的人卑躬屈膝的生活。
娵音环顾四周一圈,沸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她笔直地立着,手负在身后,冬季肥厚的官袍被她生生穿出个飒爽的气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