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月话是说出口了,倒是王顺却有些怯了。
“这丑丫头是柳刍那婊</b>子亲自押到这临四间的,如果你把她送到女监,会不会惹麻烦?我可不想为了一个这丑丫头现在就跟柳刍翻脸。而且女监可是柳刍的地头,把她送到哪里的话……”
依旧春风满面的伍月撩了撩发,示意一边的两个小卒推了左小吟就走。临行对着王顺媚笑:“顺爷,你不想为了一丑丫头跟柳姐姐翻脸,柳姐姐自也是一样的。而且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了,在女监里,柳姐姐大概还要给我三分薄面呢~”
听了这话,被逼到如此份上的左小吟,心里却暗自留了个心眼。那个掌管女监的柳刍,显然和外监掌管者王顺不合,而本该管理女监起息的罗伍月,却是王顺一边的。
可是,为什么身为女监之长的柳刍还会忌惮着罗伍月?
被狱卒押解着的左小吟一行人,走出了外监,进入了一个独立的四合大院。这四合院,便是大狴司内的女监所在之地。西南三面是普通式监房,拘着女囚。而北面亦有两幢无窗窑洞式监房,守卫防备措施明显比女监和外监都严密得紧——便是囚禁着死刑犯的内监死牢。七拐八拐之后,几人来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宽敞亦看起来莫名阴森的牢房门前。
“啊啊!!好痛!!!”
“不要啊不要!!!不要!”
“啊——别打了,别打了!求您饶了我吧!”
牢房内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隔着厚重的铁门和双层铁栅传了出来,而伍月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一边笑着和旁边的两个小卒打情骂俏,一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提着裙琚妩媚的走了进去。而显然被惊吓到的左小吟则是被狱卒狠狠地推了进去,踉跄的站在了幽暗潮湿的牢房内,不知所措。
房间内,一名膀大腰圆的粗鄙悍妇,正狠狠的朝着一个瘦弱女子的肚子猛踢。一边两个女囚紧紧的架着被打的女子,不让她挣扎不说,时不时还又掐又拧。那女子身下早已一片惨状,乌黑的脓血从下身不断流出,染红了干巴巴的黑色泥地………而监牢内的另外十多名女囚,有的看热闹瞎起哄;有的抱着被子睡觉置若罔闻;有的则是痴痴傻傻自己说笑。
让左小吟惊呆的不仅仅是这场折磨,亦不是一旁女囚的冷漠;而是被打的那个女子的肚子有着明显的隆起——她有孕在身啊!她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刷刷地愤怒和震惊一下烧白了整个思维。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早已自身难保,又拿什么去帮别人?
见到他们几人,那悍妇不耐烦地停了下来,挥了挥手让那俩女人拖着半死不活的孕妇扔到了一边。随即极其粗鲁的开口道:“吗的,阎罗娘你来干吗?这千人X万人X的贱人,居然怀上了野种!如此贱人,我自得亲自修理她,你难道还想掺一手?!”
听到如此嚣张的话,伍月笑得更欢更甜了,走上前去极其亲昵的挽住那悍妇的胳膊,“亚姝妹妹哪得话,这等内事自然是亚姝妹妹说得算。惹得亚姝妹妹不快,该打,该打~”她笑语盈盈的拉着亚姝走到左小吟面前,“不过你看,我又给你送了新礼物来,你可合心?”
“合你吗个头啊合!”亚姝看到左小吟那模样,顿时暴怒一把甩开伍月,“罗伍月,这样的货色你还送到我这来?一看就是个没油水的东西,放我这里还让不让我吃饭了?你是故意找茬想砸老娘台子么?告诉你,你砸老娘的台子,老娘上面的人就不只是砸你台子的问题了!”
“是是是,都知道我们亚姝妹妹的表舅舅是狴司大人的老师,怎敢惹你不开心啊~~妹妹你别看这丫头长得倒胃口,她可是个大家小姐呢。”伍月赶紧笑着打圆场,拉过左小吟推到亚姝面前,故意顿了很久吊足了亚姝的胃口,才说,“她啊,是堂堂左家宰相之长女,名门闺秀左盈。”
这话一出,亚姝堆在赘肉间的三角小眼立刻亮了,却是有着几分不信说,“她是左盈?那个传说里美如天仙的左盈?”
“恩呐,只可惜毁容了~”
话刚落,一直冷眼旁观们的女囚都望向了左小吟,窃窃私语起来。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亚姝放声大笑,震得左小吟耳朵都在发疼。没等左小吟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亚姝猛地揪住了衣领,捏紧她的下巴猛的抬起狠笑,“左盈啊左盈,没想到你这个凤凰也会有如此的下场?哈哈哈,你知道不知道我亚姝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大家小姐?!我真是欢喜的紧啊哈哈哈哈!”她狂笑着一把将左小吟推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干脆的递给了伍月:“伍娘,我谢你送我这份礼!这下,我这最后一年的刑期就有新乐子了哈哈哈哈。”
伍月笑咪咪接了那银票,掩了嘴盈盈谢了一声,走到那小丫头面前低下身子小声说了一句:“小丫头,人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好自为之吧,哈哈。”说完,她直起身,款款柔媚的扭着水蛇腰带着两个小卒走了。
厚重的铁门砰地一声关上。外面灰落落的阳光,被狠狠的隔绝在了铁栅的另一边。看着亚姝肥厚的脸上猖狂狠毒的笑,左小吟的心,亦跟着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和绝望。
夜幕初降,监犯们都在放风作工时,鬼刺独自端着一碗汤药走进了临四间。走到门口,鬼刺的表情就有些冷。他开了门把药放在桌上,四下扫了一眼空荡的监牢,终于冷声唤道:“柳刍!”
柳刍一溜小跑走了进来。看到鬼刺那冰冷的眼神,她忙不迭垂头认错:“大人,是小的疏忽了。今天下午罗伍月报于小的,说左盈犯错不改,不但顶撞了王顺还动手打了狱卒,按赣律第一千一千…”她被那个律法条目憋的脸通红,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按赣律刑则第一千二百一十一条,男囚于外监加罪半年,女囚于女监加罪三月。”鬼刺淡漠的接了话去,看着那碗里沉沉的黑色汤药,“她现在在女监哪间?”
“东一间。”柳刍犹豫了下,头低得更低了。“大人,我这就去把人给领回来。
鬼刺并没有再出言责怪,只是端起了药碗转身离开,“柳刍,赣律乃我主制,我会为了一小小女囚破了我们的律法?笑话。”出门的时候,鬼刺冷冷的抛下一句,“还有,我是当真不喜欢被人算计,尤其还是被我自己的手下算计。”
女监东一房内的一个角落里,左小吟正半蹲着扎着古怪别扭的马步,而嘴里则用牙齿叼着一个半大木桶。对面不远处半躺着几个女囚,为首的正是悍妇亚姝,正嬉笑着朝着左小吟的方向丢着石头。她们找的乐子,便是让左小吟蹲在那一动不能动,叼着桶,让她们丢石头进去,谁丢的多,算谁赢,赌点小钱玩。但是多半,这几个玩乐的女囚,都故意扔偏了石头。那些石块,不断地砸在左小吟脸上,身上,痛不堪言,更别提她已经如此僵硬的蹲在地上蹲了三个时辰。她有几次坚持不住倒在一边,被打得是头破血流。没办法,她只能强忍着,一动也不敢动,默默在心里企求她们快点玩累了自己好能休息一会。
终于,夜也深了,亚姝和那几个女囚玩腻了,伸了伸懒腰仰头便睡。左小吟刚想松开嘴,却不料一块大石头正中脑门,砸得她顿时头晕眼花。
“别乱动!谁让你睡了?!告诉你小贱人,今天夜里你就给我叼着这个木桶叼上一夜!敢让我发现你动一下,我就砸碎了你的手脚,挑了你的筋,让你想动也动不成!”亚姝狠狠威胁,左小吟晃了一下身体,强迫自己不能动。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女囚们陆续都已经睡着。只剩她自己叼着木桶,混身僵直疼痛难耐。更可怕的是,脸上和喉咙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不断的发痒,使得她忍不住开始混身乱晃。愈加地,那痒和身上的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终于无法忍受,一松嘴,木桶直直地掉了下去。砰哐——一声巨响,木桶里的石子全部滚了出来。这巨大的声音一下把女囚们都给惊醒,果然,亚姝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看到一边呆愣的左小吟,顿时愤怒了。她跳下床,几步就要走到左小吟面前。
左小吟害怕的想要逃跑,结果身体早就僵酸了,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她拼命的蜷起身体,抱紧了头,等着亚姝雨点般的毒打。
这个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冲进来两个身着黑衣的冷面看守,一把制住了刚把拳头举起来的亚姝,另一个黑衣狱卒,则是拖起地上的左小吟,大声道:“狴司大人有令,带左盈去刑室侯审,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左小吟看着那狱卒手里举着的火把,明明灭灭,衬得亚姝那张愤怒不得发泄的脸上更是阴森。什么刑室侯审,什么你争我斗,都不关她的事情了。她只是,好累,好痛。
她松了一口气,终于昏了过去。
迷糊晕眩的状态下,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
嘴巴上冰冰凉凉,很冷。有什么极苦的液体,顺着嘴角渗了进来。一点点苦到心里,好难受。左小吟闭紧了牙关,不愿意再尝半点。
渗入嘴巴里的液体被阻了半数,混沌着的意识里沾沾自喜的以为,不会在喝到那么苦的东西。一直僵持死咬的唇,忽然碰到一样温软的事物,缓缓的贴着左小吟的唇角,细密的轻触着,却是带着几分冷漠的冰凉。唇角好似被那不太熟练的温柔浸得化去,竟有些发甜,一点点地沁到心底。她被那动作弄的发痒,情不自禁的半张了嘴。一股青梅的清气,侵入到了口腔,伴随滑热的舌,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
无意识间,好象一直发冷发苦的心,竟一点点稍微暖了起来。连顺着那舌流入自己嘴里的苦到极至的药,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这到底是?
怀着心里好不容易恢复起的一丝温暖,她费尽力气努力使自己睁开眼睛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努力。
努力。
好似一个沉在梦里无法苏醒却又知道自己在做梦的人,回归现实的渴望远远大于了梦境的甜美。
左小吟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愣了。
鬼刺,也愣了。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对方的呼吸都在咫尺,亦无比清楚的看见对方眼睛里自己错愕的表情。
这距离是嘴贴着嘴,如素鹄交颈缠吻,又比鸳鸯痴醉双宿。
只不过她惊惶错愕,他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