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修尘只觉得心中发苦,孟雪染这样说是不是还会觉得他放不下白清昕,所以已经准备好了要放他走了?
可他只要一想起以前做过的荒唐事,也觉得不能原谅自己,更何况是一直被他伤着的孟雪染呢,她不恨他就是好的了。
可现在云修尘也不清楚,孟雪染到底有没有在恨他。
云修尘强忍着心中的绞痛,笑着道:“好啊,明日我去同祖母和母亲说一声,我同你一起回孟家住些日子。”
孟雪染有些惊讶,连忙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带着阿宝过去就行了。”
云修尘停下脚步拉住了孟雪染的手,温柔缱倦的说道:“染染,我不过是不想同你分开罢了。”
孟雪染一向对这一套很是不能招架,闻言只得笑了两声:“可我想要在孟家多住些日子,怕是会耽搁了你的正事,那就不好了,所以......”
云修尘闻言握着孟雪染的那只手紧了紧:“无碍,我不过是一个不需要接掌家业的次子,没有什么正事可耽搁的。”
孟雪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别人都这样说了,她若是还拒绝,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只得含混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翌日一早,云修尘便去了宁德院找了云老太太说了会子话,然后就带了消息回来,说云老太太答应了,还着人准备的一马车的东西让孟雪染带着去孟家,说是既然是回娘家,哪里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孟雪染笑着朝着云老太太院子的方向道了谢。等云老太太派来的人走了,她才笑容满面的吩咐着紫鹃等人去收拾箱笼,既然是住对月,那她可是准备住满一个月再回来的呢。
第二日一早,孟雪染和云修尘带着阿宝便坐了马车去了孟家。
先是去见过了孟老太爷和孟老太太,孟老太太很是欢喜,笑容满面的抱着阿宝好一阵子,这才依依不舍的将阿宝递给了乳娘。
孟老太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却让人拿出了给阿宝准备的金银锁,八宝项圈,衣饰鞋袜等一大堆的东西。
赤金打造的金麒麟,八宝打造的项圈,大红缂丝的斗篷,这些原本在阿宝满月礼上已经送了一遍了,当日甚至送的比这些还要多上许多,可今日孟雪染和云修尘带着阿宝来,孟老太爷又另外准备了一些样式不同的东西送了阿宝。
可见阿宝很是得孟老太爷的欢喜。
谢过了之后,孟雪染和云修尘这才从孟老太太处去了孟母杨氏的院子。
杨氏自打见着了阿宝之后,眼睛里就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抱着阿宝笑的眉眼弯弯,见牙不见眼。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听话?”杨氏抱着孩子舍不得放下来,“我记得染儿像他这般大的时候,最喜欢哭了,天天哭,天天哭,哭的我很是心累。总想要让乳娘抱着她离我远一些,直到她八个月以后不喜欢哭了,我才好受了不少。”
一番话下来,倒是把孟雪染婴儿时期的丑事说了个遍,最后还得出了结论:“阿宝这性子,只怕就是像你。”
云修尘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当着岳母的面,他又怕失了稳重而不敢喜形于色,只矜持的笑道:“岳母夸奖了。”
去瞧着丫鬟们收拾房间的孟雪染正好撩起帘子走了进来,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她亲娘只怕又忘记了当初云修尘来谈和离的事情了。
那时候杨氏一口一个小畜生,小兔崽子来骂云修尘的话只怕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且这杨氏果然是个亲娘,因为她小时候喜好哭,竟然让乳娘将她抱走,好让她不要吵吵自己,还真是心大呢。
孟雪染有些心塞的笑着轻轻咳嗽了一声。
杨氏却丝毫没有被人撞见说自己女儿坏话的羞愧,只嗔了她一眼道:“轻声点,别吓着我外孙!”
孟雪染见状,只得大叹自从有了阿宝之后,她在杨氏面前的地位直线下降。
云修尘却是笑着道:“你收拾完了了?岳母正在讲你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顽皮。”
孟雪染深吸了一口气,答道:“都收拾好了。”
然后伸出手去抱阿宝,杨氏连忙向旁边一闪,躲开了孟雪染的手,道:“孩子睡的好好的,你这一接手,把孩子吵醒了怎么办?还是我抱着吧。”
您老人家都抱了快两个时辰了,难道不觉得胳膊酸吗?孟雪染很是无奈的朝着云修尘投去求助的一瞥。
云修尘却似是没有看到一般,移开了目光低头喝着茶。
这家伙,现在怎么知道讨好丈母娘了?真是稀奇!
孟雪染无奈,只得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看着杨氏问道:“父亲呢?今日过来怎么不见父亲?”
杨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只说道:“想必是出去忙了吧,不必管他,你们晚膳想吃些什么,我吩咐下去让灶上给你们做。”
孟雪染怎么看不出杨氏在故意转移话题,终归是自己亲娘,总不能拆穿她,便顺着她的话说道:“都可以,娘知道,我不挑食的。”
杨氏闻言却是稀罕的说道:“你怎么会不挑食?你小的时候可挑食了,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也不喜欢吃肉,那些菜只要是加一点点葱花就一口不沾,每次就连吃饭都用的极少。”
孟雪染闻言扯了扯嘴角,她还真的不知道原主曾经是个这么挑食的孩子啊。
一想起来自打她来了之后,每日用膳哪里管的上什么油腻不油腻,葱花不葱花的,只要是能吃的,她都吃!更何况,她还是个无肉不欢的人,每餐若是吃的少了一点点,就饿的直不起腰来。
云修尘闻言也很是惊讶,他这些日子一向和孟雪染同食同寝,可从来没有瞧见过孟雪染有什么忌口的,怎么和杨氏说的有些不大一样呢?
孟雪染只得干笑了两声道:“娘你不知道,许是因为阿宝的缘故,我的口味便了许多,当初怀着阿宝的时候,只要吃的少一点,就觉得饿的厉害。”
杨氏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也是,有了身孕的人,口味最是多变,以前不喜欢吃的,现在喜欢吃也是正常的。”
孟雪染连忙点了点头,亲娘果然是亲娘,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不过下一秒杨氏的话却让孟雪染心凉了一片:“不过现在你既然已经生下了阿宝,就要注意少吃一些,不然哪日胖的娘都忍不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孟雪染:“......”
她收回刚才说的那句亲娘靠得住的话,可不可以?!
云修尘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闷笑了一声,见杨氏和孟雪染都将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便连忙咳嗽了一声道:“母亲放心,我觉得染染现在的模样就很好。”
告别了杨氏回到了西厢,孟雪染只觉得心累,看着被云修尘抱在怀里的阿宝忍不住叹道:“阿宝,以后娘也会不遗余力的打击你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刚睁开的阿宝不过一个半月,哪里听得懂孟雪染的话,只自娱自乐的躺在云修尘的怀抱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云修尘却是笑着对阿宝说道:“阿宝不怕,爹会在一旁护着你的。”
孟雪染闻言瞪了云修尘一眼,气呼呼的说道:“你不应该是护着我的吗?”
云修尘突然间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以为,你不喜欢你我护着你。”
孟雪染心中气急,冷哼哼的说道:“你以为的没错!”
丢下这一句她便转身进了里屋,和衣躺在了床上,兀自生着闷气去了。
云修尘抱着阿宝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去,见孟雪染背对着外面,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忍不住想要笑,但怕孟雪染会更加生气,还是忍住了,只对着阿宝说道:“阿宝,爹惹了你娘生气了,你快些去哄一哄她。”
孟雪染腾地转过身来,对着云修尘没好气的说道:“别教坏我儿子!”
晚膳之前,在族学里上课的孟雪俏一路小跑的回来了,一进屋就冲向了孟雪染的身边:“二姐姐,二姐姐,你来啦!”
孟雪染连忙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孟雪俏脸上的汗水,故作生气的说道:“你瞧瞧你,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竟然跑的满头的汗,多失礼啊。”
孟雪俏闻言吐了吐粉嫩的舌头,笑眯眯的撒着娇:“妹妹知道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二姐姐别恼我,我这就去收拾一番。”
话音一落,孟雪俏便一蹦一跳的朝着净房去擦洗去了。
而云修尘却是在和早一刻钟过来的孟雪染的同胞二哥孟凡烨说着闲话。
到了晚膳的时候,孟雪染依旧没有见到孟父,不由得再次问道:“娘,父亲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连晚膳都不回来吃吗?”
杨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只说道:“兴许是吧,那咱们就先吃吧。”
逗完了小外甥的孟雪俏闻言却是不满的说道:“父亲才没有什么事情呢,不过是一直待在芳止院罢了。”
“芳止院?”孟雪染疑惑的看着孟雪俏。
孟雪俏连忙说道:“二姐姐,你忘了吗?是芳姨娘的院子!”
孟雪染连忙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我知道,芳姨娘怎么了?父亲竟要一直待在她那里。”
云修尘看着孟雪染镇定的模样,总觉得有那里不对。正好孟凡烨向他道了个歉:“父亲他有些失礼,修尘不要介怀。”
云修尘闻言连忙摇了摇头道:“哪里哪里,父亲的事情要紧,今日不见,日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那厢孟雪俏却是气嘟嘟的说道:“七弟不过是得了一个小小的风寒,父亲便紧张的不行,非要亲自守在芳止院里,已经两日了,俏儿以前得风寒的时候,比七弟还要严重许多,却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待我。”
孟雪染心中对孟父狠狠的鄙视了一番,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七弟只是年幼,你是他的姐姐,要礼让着他一些。”
孟雪俏却是睁大了眼睛望着孟雪染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姐姐不是最讨厌芳姨娘吗?怎么会替她的儿子说好话呢?”
孟雪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连忙道:“芳姨娘是很讨厌,但是七弟想来和芳姨娘不同呢?”
孟雪俏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二姐姐说的是呢,芳姨娘不喜欢七弟和我一起玩,不过七弟却总是偷偷跑出来跟我玩呢。”
孟雪染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要是再说下去,只怕她要兜不住了。她不是没有看到云修尘眼中闪过的一丝怀疑,她并不是孟雪染这事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一顿饭吃的孟雪染心惊胆战,生怕他们再说出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出来,她接不上话那可真的是要出事了。
好在,杨氏心情很差,在孟雪俏说完了之后,便板着一张脸道:“俏儿,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规矩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孟雪俏连忙低头认错,这顿晚饭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西厢里,孟雪染坐在梳妆镜前,紫鹃正伺候着给她拆掉头上戴着的头面首饰。一边拆着一边说道:“小姐,都说一孕傻三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孟雪染闻言佯装恼怒的问道:“怎么,你觉得你家小姐我很傻吗?”
紫鹃却是掩着嘴笑道:“若是和以前相比,却是傻了点。而且记性也差了许多呢。”
孟雪染却是很不赞同的说道:“谁说的,我记得可清楚了。”
紫鹃便道:“即使如此,那奴婢便考一考小姐如何?”
“你说!”孟雪染露出一副高傲的模样,霸气的说道。
“小姐,您可还记得小少爷的大名叫什么?”紫鹃笑的很是不怀好意。
孟雪染闻言浑身一僵,阿宝什么时候取的名字?她干笑了两声,目光却偷偷的瞄向了坐在一旁正在看书的云修尘,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云修尘见状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才说自己记性很好的那位竟然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没有记住,这可真是......
“云卓渊!”
孟雪染茫然的看着突然开口说话的云修尘,一副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模样。
云修尘叹息了一声道:“阿宝的大名,云卓渊!”
孟雪染连忙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紫鹃道:“听到了吗,云卓渊!”
那模样,仿佛是她自己说出来的一样。
紫鹃笑的差点岔气。
反倒是云修尘心中却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孕傻三年的缘故了,倒是他疑心太重了。
连着在孟家住了两日,孟雪染都无缘见到她这个便宜爹。不过她也没有心情去见,因为这日是她二哥孟凡烨在孟家办诗会的日子。
自然这和她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她从来没有见过诗会是什么玩意,便找了一个好的角落准备去偷窥。
今日来的都是各府的少爷,个个儿都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俊俏公子哥儿。
孟雪染正欣赏的起劲,突然有一只手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孟雪染皱了皱眉,将脑袋朝一边移了点,但那双手却跟着她的眼睛不停的移动。
孟雪染叹了口气,索性转过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的云修尘说道:“别耽误我看戏。”
云修尘脸色有些不好看,僵着脸沉声说道:“你若是喜欢,那就盯着我看好了,那些人一个个丑的不行,哪有我长得好看。”
孟雪染:“......”
云二少爷,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审美疲劳!
孟雪染自然是不同意的,连忙说道:“我难得见一回诗会,让我再瞧一会儿。”
云修尘却是不同意,他想起了那时孟雪染说的话:“是这些小姑娘们没有见过世面,见到的男子都太少了,难得见到一个所以就倾心了。”
“哪里像我,连一个男子都还没有见到,就嫁给你了。”
他还深深的记得孟雪染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怨念之色,他可不能让孟雪染见到太多的男子,若是她再倾心上别人,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他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可是一直以来,他伤了孟雪染太多,就算一直在弥补,可终归不清楚孟雪染到底是什么想法。
就在两人进行拉锯战的时候,孟凡烨领了一个穿着一身玉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黑发不似常人那般竖起,而是松松的绾在脑后,一双如玉般的眸子流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懒散,高挺的鼻梁,红润的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黑色的腰带,脚下登着一双深蓝色的靴子,浑身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那人走到孟雪染的身前站定,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之色,用着低沉极富有磁性的嗓音喊了一声:“染染!”
孟雪染心中一惊,原主还认识这样一个帅哥呢?
云修尘脸色阴沉了下来,一把将孟雪染护在身后,目光却是盯着那男子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凝之势。
孟凡烨见状连忙拉了一把那白衣男子,对着云修尘笑着介绍道:“二妹夫,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夏翎”
然后又对夏翎说道:“夏兄,这位是我二妹妹的夫君,云家二少爷云修尘。”
按道理来说,相互介绍了之后,两人会见礼说一声幸会啊之类的,可是这场景在云修尘和夏翎这里是根本看不到的。
夏翎的目光一直定在孟雪染的身上,见孟雪染被他藏的严严实实的不免有些不快道:“果然是个粗鲁的男子,对染染竟然这般粗暴。”
云修尘却是嗤笑了一声,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染染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夏翎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终于从孟雪染的身上转移到了云修尘身上:“我认识染染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呢。”
云修尘额头青筋暴起,他不是个善于辩论的男子,更不会逞口舌之力。他一向信奉的是拳头为尊。
他另外一只手便以刁钻的速度朝着夏翎的命脉处奔去。
夏翎啧啧了一声,却是轻而易举的将云修尘的攻击给挡了下来,轻笑着摇了摇头,神情却异常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果然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可怜我的染染,竟然嫁给了这样的人。”
孟雪染听了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夏翎的嘴果然够损够毒的。
一旁的孟凡烨见两人一见面就要打起来了,连忙朝着孟雪染使眼色。孟雪染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把拉住了暴怒中的云修尘,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云修尘吃了这么大的闷亏,自然不想要轻易离去,可孟雪染都开口了他也是在不想让孟雪染没有面子,只得狠狠的瞪了夏翎一眼,一副咱们走着瞧的模样。
反握住孟雪染的纤纤嫩手就朝着外面走去。
那夏翎见状,神情便有些着急的喊道:“染染!”
孟雪染轻轻捏了捏云修尘的掌心,算是安抚,回过头来看着脸色有些焦急的夏翎问道:“夏公子?”
夏翎闻言便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百花齐发,竟异常的夺目,只见他柔声道:“染染,你还记得我?!”
孟雪染扯了扯嘴角,很是抱歉的说道:“不记得,不过是刚才二哥介绍过你罢了。”
夏翎闻言心中有些难过,却还是不让自己表露出来,继续开口道:“没关系,你现在要记得我哦。”
这句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孟雪染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和模样都让她觉得有一点眼熟。当然不是原主的记忆,而是她自己的记忆,可是她却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到过这个男子。
虽然想不起来,孟雪染却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对着两人欠了欠身,然后拉着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云修尘离开了。
而那夏翎却一直望着孟雪染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脸上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