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孟雪染脸色很是阴沉,她前世今生两世加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娘,如今被这么一个有还不如没有的爹给气的直接晕了过去,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左手忍不住抚上了右手的手腕,右手却是紧紧握成了拳,额角更是青筋暴起,可以让人明显的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生气,很想发火。
已经坐会屏风后准备陪着孟雪染的云修尘想了想,还是伸出手覆盖在了她的左手背上。
因为云修尘知道,在她的右手手腕处,藏着的是她早就去准备好的三枚追魂针。
孟雪染看了云修尘一眼,只见云修尘轻轻摇了摇头道:“听姚同说完。”
孟雪染看了云修尘好一阵子,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云修尘便对着屏风外面的姚同道:“继续说下去。”
姚同双手抱拳躬身道:“是。请二少奶奶放心,孟二太太身子无碍。”
然后这才继续讲了下去。
孟老太太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连忙吩咐了孟大太太康氏出去安置孟二太太杨氏。
孟大太太康氏看了祠堂里的面无表情似是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的孟宜瑞,不由得叹了口气,不在犹豫连忙出去了。
她先是叫了丫鬟将晕倒在俞嬷嬷怀中的孟二太太抬出了祠堂,去了孟老太太的院子里安置。然后又吩咐丫鬟小心看管着跟着从祠堂里出来的丫鬟仆妇们,不要有什么胡言乱语的话出现。
“大太太,大太太,给二太太请了大夫过来瞧一瞧吧,奴婢瞧着我家太太的脸色不大好啊。”俞嬷嬷见孟大太太康氏并没有打算给孟二太太杨氏请大夫,只是这样安置了一下便准备离开,连忙跪了下来求道。
孟大太太康氏也很无奈,这个时候她哪里敢请了大夫过来,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那可还了得。她只得虎着脸道:“放肆,弟妹不过是夜里没有睡好,睡了过去罢了,你作为她的贴身嬷嬷不在弟妹身边好好伺候着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啊,把她给我叉出去关进柴房里反思几天!”
俞嬷嬷吓的心惊胆战,她家二奶奶如此这模样,哪里能离的了人,更何况这里是孟老太太的院子,一个二奶奶的心腹都没有,若是真留了二奶奶一个人在这里,只怕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俞嬷嬷也不敢再求孟大太太康氏去给二太太请大夫了,只惶恐的一边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战战兢兢的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胡言乱语,奴婢求大太太不要关了奴婢,二太太这几日睡的不好,身体孱弱,还是留了奴婢在这里伺候二太太吧,求大太太开恩......”
孟大太太康氏本来也不是个狠辣的人,见俞嬷嬷如此明白事理,冷眼瞧了俞嬷嬷自己打了自己几个耳光之后,这才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伺候,若是有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狠话丢给了俞嬷嬷,孟大太太康氏这才领着丫鬟快步走了出去,之后更是将关着孟二太太杨氏的西厢大门给关了起来,最后还吩咐了几个心腹丫鬟牢牢守住,这才又匆匆的去了祠堂。
这厢孟老太爷看着孟宜瑞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问出这句话也有些震惊,虽然现在祠堂里站着的只有她们四人,但是之前外面还站着几个仆从,难保不会被人给听见,孟老太爷一时冷汗都下来了。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孟家这几百年的名声要彻底毁于一旦了。
孟家的子孙为了一个妾室,竟然要毁了祠堂?!
孟宜瑞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抬起头来对着孟老太爷正要说什么。
孟老太爷一看他那不管不顾的眼神就知道要不好,当即气急败坏地喝道:“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想做什么,我答应你!”
孟宜瑞听到孟老太爷的话终于扯了扯嘴角:“我以为父亲不愿意答应孩儿,所以只能过来问曾祖父了。毕竟曾祖父疼爱子孙后辈是出了名的,说不定真的会显灵来庇佑孩儿呢。”
顿了顿孟宜瑞又道:“即是如此,那今日就将这件事给办了吧,还的劳烦父亲亲自帮儿子写了休书给那杨氏,然后再亲自在族谱上改上一笔吧。”
孟老太爷又是愤怒又是气恨,却是拿这个疯疯癫癫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什么办法也没有,最后只能隐忍着怒火有些疲惫地对孟老太太道:“你带着人先下去,别让人靠近这里。”
孟老太太看了看这对父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孟益原与她一同出去。
不曾想孟宜瑞却是道:“大哥还是留在这里做一个人证吧,省得日后父亲再不认此事。”
孟老太爷没说话。
孟宜原看了孟宜瑞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面上有些犹豫,不过想了想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孟老太太见状叹息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自己出去了。
外面走廊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孟老太太想了想,转去了后院处理之前被丫鬟带到后院去的那些人了。
孟老太爷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一直躲在孟宜瑞身后的芳姨娘一眼,这才道:“还不把牌位放下!”
孟宜原也劝道:“二弟,父亲已经答应了要如你所愿,你还是把牌位放下吧。”
孟宜瑞转身走到供案前,将手中的牌位放到了原处,然后却是站在安桌旁看着孟老太爷没有动,仿佛只要孟老太爷出尔反尔他就继续向祖宗寻求庇护。
孟老太爷已经被这个逆子气到了极点。反而渐渐冷静下来,见他如此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冷声道:“你想将一个妾室扶正?这样的事情,我孟家历代几百年都未曾有过的事情,你就算是求了祖宗,也是没有一点用处的。我孟家的家规中有一条是关于妾室的你可还记得?”
孟宜瑞自然是记得的,孟家家训有言:凡孟家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看了孟宜瑞的模样,孟老太爷便冷笑了一声:“你不但有儿子,且年仅二十便纳了妾室,如此不忠不孝之人,祖宗若是在天有灵,又怎么可能庇佑与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孟宜瑞被孟老太爷这番严词厉喝吓的有些胆怯,他知道孟老太爷说的是对的,可是他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只是孟宜瑞却想不通到底哪里不甘心,但是一想到孟老太爷说的话,他有些发憷,万一祖宗真的在天有灵知道他早已经违反了家训,别说保佑他了,会不会被气的直接带走他算了......
想到这里,孟宜瑞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芳姨娘见此,瞬间明白了孟宜瑞此时心中所想,不免有些着急,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颤了颤,拉着孟宜瑞悲戚的说道:“老爷,您千万不要为了卑妾惹怒了祖宗,一切都是卑妾的错,因为卑妾家道中落,当初无法帮得上老爷,才沦落至此,如今能够伺候老爷已经是万幸了。卑妾万万配不上老爷如此对待卑妾,太太她宅心仁厚,为了孟家付出了这么多,老爷还是去看一看太太吧.......”
后面的话,孟宜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对啊!明明是他和芳雅两人相悦在前,可是却因为家族的利益让他娶了杨氏。如今家族已经不需要他和杨氏再出力了,为什么还不能让他和芳雅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想到这里,孟宜瑞似是又有了底气,猛地挺直了脊背,朝前走了一步目光毫无畏惧的望着孟老太爷大声道:“当初孩儿因为什么才娶了杨氏,父亲心知肚明,难道要儿子在祖宗面前说一说,当初因为父亲无能,才使得膝下诸子纷纷抛弃心爱之人与别的家族联姻之事吗。”
“你!你.......”孟老太爷气的差点吐血,他伸出手指着硬着脖子与他对视的孟宜瑞,只觉得胸腹中气的生疼,最后忍无可忍只得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孟宜瑞的脸上。
“啪!”孟老太爷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孟宜瑞一下子打倒在地。
芳姨娘吓的差点尖叫出声,连忙蹲下身子去抱住了孟宜瑞已经倒在地上的身子,失声喊着:“老爷,老爷......”脸上的眼泪像是放了闸的洪水,不停的流淌着。
孟老太爷不是个喜欢动手的人,他贯彻了世家贵族的风范,一向秉持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至理名言,绝对不会允许让自己做出这种失了脸面的事情。
可这一次,却不行了。
孟老太爷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就连当初被燕北诸多世家打压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气愤过。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仿佛刚刚不给孟宜瑞一巴掌,他的气就顺不过来一般。
看着孟宜瑞捂住脸倒在地上,芳姨娘跪在他的身边哭的模样。
孟老太爷却渐渐冷静起来,杨家这门亲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结束的,他也明白孟宜瑞看起来刚硬,但内里却还是个懦弱的人,不然当初他就该以死相逼怎么也不取了杨氏。如今这些年紫薇院与芳止院里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只要不过分就懒得理会。
现在看来,这个芳姨娘,果然贪心不足想要蛇吞象。
孟老太爷能将孟家经营成这般,也不是个无能心软的人,对于孟宜瑞今日的表现,彻底是寒了他的心,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生出了这么一个为了一个女人就要砸了自家祠堂的孽子!
孟老太爷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气愤的看着自己的孟宜瑞说道:“你想休了杨氏,然后扶芳姨娘为正室?今日在这里,当着祖宗们的面,我告诉你,不可能!除非我死了!或者说,除非你不再是我孟家的子孙!”
孟老太爷的话让孟宜瑞瞬间变了脸色,愣愣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有些懵:“爹……”
这样的孟老太爷是孟宜瑞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他看着他的目光冷淡漠然地让孟宜瑞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不仅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出口的那些话。
孟老太爷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再往孟宜瑞英身上多看一眼就会污了他的眼睛一样:“不要叫我爹,我不是你爹。你不是想和你心爱之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吗?可以!我随了你的心愿!”
孟老太爷转头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对这孟宜原道:“去叫几个小厮过来,给孟宜瑞五百两银子,把他还有芳姨娘赶出我孟家的大门,现在就去!”
孟宜原震惊的望着孟老太爷,想都不想的求情道:“父亲......”
孟老太爷却是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若是求情,你也跟着他一起滚出去!”
孟宜原不是没有见过孟老太爷发火的样子,可那时候都是对着别人,如今是第一次见孟老太爷对自己的儿子这般冷厉,孟宜原愣怔了一会儿,看了看孟老太爷又看了看孟宜瑞,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孟宜瑞却是回过神来,望着孟老太爷失声道:“爹,你不要儿子了?”
孟老太爷闻言嗤笑了一声:“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不要我和你娘,不要我孟家的列祖列宗!诚如你所说,当初你为了我孟家娶了不想娶的人,如今我放过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娶谁为妻就娶谁为妻!”
孟老太爷说完,又吩咐孟大老爷道:“去准备一辆马车,他和芳姨娘想去哪里都送他们去,不过从今以后我不想在这个府里再看到他们两个。”
孟宜原心中忍不住发凉,因为孟老太爷说这些话的语气太过冰冷,凉薄。不像是一个做父亲的人能说出来的。
事实上孟老太爷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凉薄的人。他热爱的东西也有,只是太有限了,他把毕生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发展壮大孟家身上,对于这些依附于孟家的孩子们却没有足够的精力和爱心。
孟宜瑞也有些不可置信,他从来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不让刚刚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来,他忍不住朝着孟老太爷身边爬了几步,惊慌的喊道:“爹……”
孟老太爷皱了皱眉避开了他的拉扯,还下意识的用手弹了弹袖子。
见孟宜原还站在那里不动,孟老太爷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我的话?”
孟宜原立刻回神,看了孟宜瑞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连忙抬步走了出去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孟宜原便领了四个小厮和两个仆妇过来,吩咐道:“先带着二老爷和芳姨娘回去收拾收拾,老太爷要送他们离开。”
孟宜瑞和芳姨娘这才真正的害怕起来,开始死命的挣扎起来,不让那几个小厮和婆子近他们的身。
孟老太爷却是转身往外头走去。也不管这里的混乱,只是在转过身去之后还不耐烦地吩咐了一句:“再折腾就敲晕了再送走,别扰了左邻右舍清净。”
孟宜原浑身冷汗,这方圆一片都是他孟家的院子,怎么可能扰了左邻右舍的清净?不过看着吵闹不休的芳姨娘还有仿佛被孟老太爷那绝情的话给镇住了愣怔在那里的孟宜瑞,他还是当机立断的朝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于是那个平日里干粗活儿的粗使婆子二话不说,抬掌在芳姨娘脖子上狠劈了一记。
这个世界立即清净了。
孟老太太听到动静要出来的时候,孟老太爷已经在半路上与她相遇了。
孟老太太一看到孟老太爷脸上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声,她和孟老太爷成亲几十年,早已经把他的脾气摸的透彻,孟老太爷与别人有些不一样,他越是生气就越是表情冷漠,而这个时候最好是不要违拗他的意思。
......
“所以,祖母她没有开口劝?”孟雪染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姚同点了点头道:“未曾,不过后来在给孟二老爷银子的时候孟老太太偷偷的放了五千两银子进去。”
那是自然,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她还是怕这个儿子在外头会受苦,自然不会在银子上让这个儿子为难。
五千两虽然不多,但和孟老太爷吩咐的五百两银子相比,能让孟宜瑞好吃好喝的在外头过上几年了。到时候,恐怕孟老太爷的火也消的差不多了,孟宜瑞也能回来了。
“既然这样,我正好缺点银子花花,他又是我父亲,给孩子银子也是应当的,不过也不能拿的多了,就拿四千八百两回来吧。”孟雪染冷笑了一声,凉凉的说了一句。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不要说孟宜瑞这样的读书人了,这样一来就可以好好的看一看芳姨娘会不会为了爱情向银子低头了。
孟雪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脑子里已经想出了一百种方法让芳姨娘好好尝一尝什么叫做苦日子!
云修尘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觉得孟老太爷只给五百两银子已经够狠的了,没想到他的媳妇更狠!就给他们留二百两!以岳父从小到大都没有因为银子发愁过又花钱大手大脚的情况来看,这二百两银子只怕用个一两天就不够用了。
可是没法子,谁让岳父惹了他媳妇呢。云修尘在心中默默的为孟二老爷点了个蜡,然后示意姚同出去把这件事办了。
“染染,你在生气吗?”云修尘舔着脸凑了过来,伸出手就想要抱上她的纤腰。
却被孟雪染一把给挥开了,只见她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云修尘问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屋里有一个还想要一个小妾,要了小妾还想要把正室给踹了,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云修尘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忙道:“自然不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别的女子。”
孟雪染却是一脸怀疑的望着他道:“听说,我父亲当初在没有和我娘成亲的时候后,就和芳姨娘情愫暗生了,后来因为芳姨娘娘家没落,所以转而才娶了我娘。这样说起来,跟我和你很像呐。”
“哪里像了?一点都不像!我可没有想着纳妾,从来没有想过。”云修尘连忙义正言辞的否认。
孟雪染却是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没有想过纳妾,因为你想与我和离,然后再娶别人罢了。你当初的荒唐事,我又不是不知道。”
云修尘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连忙道:“染染,你自己都说了,是荒唐事,那时只怪我瞧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若是心中不痛快,只管打我骂我就是,可千万不要把岳父岳母的事情想到咱们两个人身上。”
孟雪染哼了一声,不满的嘟囔道:“我哪敢打你骂你,你一转头就要教坏我儿子,去对着阿宝数落我的不是......”
见孟雪染的气势淡了下来,云修尘笑嘻嘻的凑了上来,一把将孟雪染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然后朝着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那是要教导儿子,以后要听夫人的话。”
孟雪染抱着云修尘的脖子,嗔了他一眼。
翌日两人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云修尘酣睡的面孔。
肌肤莹莹如美玉,乌黑的头发柔顺地落在大红色并蒂莲的绸枕上,说不出来的温和雅致。
这么个清风晨露般的俊美少年,在床第间却有着和其相貌截然不同的粗犷和奔放。
想到这里,孟雪染脸上火辣辣地热,昨天晚上那极致的绚丽仿佛又在四肢百骸中游走,让她的身子有些发软,她这才发现被云修尘搂在怀里。四肢相缠,以至于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耳边却响起云修尘清越的声音:“醒了!”
“嗯!”孟雪染应着,伸出手捏了捏麻木不已的右肩膀。
“怎么了?”云修尘侧过身来,关心地问。
“身子麻了!”
“哪里麻了?”云修尘道,“我来帮你揉一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