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的时间都在孟老太太院子里度过了,只可惜众人劝来劝去的,也没有劝动杨氏。
最后,由孟雪染陪着杨氏回了紫薇院。
杨氏想到自己刚嫁到孟家的那会儿正是腊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为了讨好婆婆,她主动帮着婆婆打理魏府过年的事宜,因为没有经验,她每日每夜不停的在学,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结果太过劳累小产了。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孟宜瑞的那个表妹过来看她。
那天阳光明媚,床前官绿色的幔帐挡住了光线,她怏怏地躺在内室镶楠木的架子床上,脸色苍白,了无生气,如搁在博古架上太久落满了灰尘的景泰蓝花瓶,呆板而沉闷。而站在幔帐旁的芳姨娘穿了件藕色杭绸四季如意的小袄,屋内的光线照在她乌黑发间的南珠翠花,散发出莹润的光泽,映衬的眉目如画,人如秋药,看得孟宜瑞两眼发直。
那场景,深深地刺伤了杨氏。
芳姨娘那天是有意而来,有意如此。
不过是想让孟宜瑞看看,孟宜瑞因为没有娶她,所以错过了什么样的美人儿吧。孟宜瑞也不负芳姨娘所望,几次在她面前赞扬芳姨娘温顺可人。
那时她看见孟宜瑞还会心跳如鼓,所以才特别不能容忍吧?
后来,孟宜瑞和芳姨娘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孟宜瑞拖了长辈过来告诉她要纳芳姨娘为妾。
那个时候他们大吵了一架,到现在,她早已经忘记了当初吵架的内容,唯一记得的就是孟宜瑞气急败坏的对着她吼道:“你还要我怎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就是仗着有长辈为你撑腰吗?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我是念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
“你要是还念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来!”杨氏毫不示弱,表情鄙夷,“我就是仗着家里有长辈给我撑腰,你能把我怎样?有本事你绕过我去把芳姨娘娶进门啊!”
“你,你……”孟宜瑞恼羞成怒,“我,我……我要休了你!”
那是孟宜瑞第一次说要休了她,她当时心灰意冷,将孟宜瑞赶了出去。
后来,孟宜瑞又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玉馨,我有要紧的话和你说。”
杨氏转过身来,纤细如葱的手指绕着鎏金水草纹靶镜柄下垂着大红流苏,眸光幽深,静静地望着孟宜瑞。
屋里服侍的丫鬟、媳妇子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孟宜瑞半蹲在了杨氏的身边:“玉馨,芳雅……她……她……怀了身孕……”
杨氏绕着流苏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孟宜瑞垂着头:“……我只能来和你商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让我当做什么事也没有,我,我实在是做不出来……”
芳姨娘是住在孟家的,她一心一意爱慕着孟宜瑞,又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要爬上孟宜瑞的床,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既然把芳姨娘怀孕的事说了出来,可见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准备孤注一掷了。
当时孟家这一辈的子嗣单薄,这样做可能会让芳姨娘背上不媒苟合的名声,但杨氏要是坚持不让芳姨娘进门,却会让孟家的长辈对她有微词,甚至会背上不贤的名声。何况这不媒苟合的名声也不过是在孟家几位长辈的心里而已,为了孟家的颜面,孟家的人是绝不会说出去的,不仅不会说出去,而且听到什么风声还会极力地为芳姨娘辩护。这样的恶名,对芳姨娘又有什么作用呢?
芳姨娘使了手段算计孟宜瑞,这么明显的事,以孟宜瑞的聪明,却置若罔闻,可见心早就偏了。芳姨娘这样好的手段,等她进了门,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若是每遇一件事杨氏都要这样解释一番,这日子还得有什么意思?
孟宜瑞为了让芳姨娘进门,先是威胁杨氏要休妻,后是半跪的姿态蹲在杨氏身边求情……
往后,还有多少羞辱在前面等着她呢!
她还记得,当年她带着年仅三岁的孟雪染从娘家回来的时候,她抱着染姐儿走进了二门。
院子里的丁香、玉兰花、芍药、西番莲、紫兰都开了,姹紫嫣红,如火如荼。人行其间,蜂飞蝶舞,暗香浮动。
杨氏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今年的花比起往年来开得格外艳丽。”
“是啊!”喻嬷嬷笑得含蓄。
杨氏的面孔却冷了下来。
她怀中的染姐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荷塘旁的凉亭里,坐着一男一女。
女的穿了件鹅黄色的春裳,笑颜如花地拿了把团扇,懒懒地依在凉亭的美人靠上,秀丽中透着几分潋滟的风情。
男的清俊隽永,笑盈盈地坐在凉亭中间铺了宣低的石桌前,正对着美人作画,眉宇间有不容错识的欢喜……和满足。
杨氏沉着脸,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喻嬷嬷慌忙跟上。
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天之后她就病了。
染姐儿也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每天都陪着她。
她笑着摸染姐儿的头:“娘亲没事,很快就会好的。你自己去玩吧!”脸色却一天比一天苍白。
孟宜瑞来看染姐儿。
她主动握了孟宜瑞的手。
孟宜瑞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玉竹般的挺拔。
“我最喜欢你笑的样子了。”她把孟宜瑞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每次你望着我笑的时候,我就会想,怎么有人笑得这样欢快,这样无忧无虑?仿佛春日的阳光,让人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大夫说你脉象平和,你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孟宜瑞红了眼睛,“等你好了,我每天都笑给你看。”
“傻瓜!”她抿了嘴笑,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个顽皮的孩子,还带着几分宠溺,“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高兴才会笑。你不高兴,自然就笑不出来了。不必勉强自己。”
孟宜瑞一愣。
她已笑道:“我就是想你来跟我赔不是,说你离开了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孟宜瑞愕然,随后讪讪然地笑:“你不理我,我是很不习惯。”
“我不在你身边,你只是不习惯而已!”她笑着打趣孟宜瑞,眼神非常的宽容平和,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我还以为,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会笑得那样欢快。原来,别人也能和我一样让你开怀大笑……
孟宜瑞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他伏在她的床头,温声问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笑道,“就是有点累!”
“那你少说些话。”孟宜瑞握着她的手,“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
她点头,闭上了眼睛,很快睡着了。
玉兰树下的少年,是杨氏心中的梦。
梦碎了,她为了自己的儿女,无论如何都是要醒过来的。
“染姐儿,娘若是真的和你父亲和离了,你在云家可要怎么过啊。”杨氏担忧的叹着气。
孟雪染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道:“娘,您和离的事情,我已经和相公说过了,相公也说若是孟家为难您的话,他还要亲自过来呢。”
杨氏闻言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膝下有了阿宝,就算云家长辈硬要往姑爷的房中塞人,那也是不怕的。”
孟雪染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杨氏又道:“只可惜了俏儿,她还没有说亲呢。”
“娘,俏儿再怎么说也是孟家的七小姐,更何况,还有我呢,定会给七妹找一个好婆家的。”孟雪染打着保票说道。
杨氏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烨哥儿的亲事也还没有定下,原本想着太后指了婚,结果……唉……”
孟雪染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娘,听二哥说,等您和父亲和离了之后,他想要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说不定,二哥在外头能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姑娘做妻子呢。”
杨氏闻言忍不住笑了笑:“那到好了,省得长辈们替他操心。”
孟雪染也跟着笑着道:“所以啊,娘,大哥,我还有七妹妹的事情,您无须担心,我们兄妹三人,只盼着您能和父亲和离,轻松自在的过下半辈子呢。”
杨氏嗔了孟雪染一眼,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期待。
到了晚间,杨家来了人。
来的是杨氏的同胞亲哥哥,杨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杨大老爷,还有他的妻女杨大太太和杨家五小姐。
杨大老爷被请去了前院和孟家的爷们儿坐在了一起。杨大太太带着女儿见过了孟老太太之后,去了紫薇院见了杨氏。
“大热天的。”杨氏急急地将杨太太太和杨五小姐杨芙莺迎进了内室,亲自扶杨大太太上炕坐了,接过丫鬟手中的热茶恭敬地递给杨大太太,“您怎么亲自来了!”
杨大太太四十出头的样子,穿了件遍地金的宝蓝色通袖袄,并插着对赤金镶玉葫芦的簪子,中等个子,身材微腴,皮肤白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非常的和善。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和你大哥能不过来吗。”杨大太太嗔了杨氏一眼说道。
“什么?”杨氏大惊,连忙道,“大哥也来了?”
她朝着在站在一旁的孟雪俏招了招手:“来,到舅母这里坐。”
孟雪俏连忙行礼之后朝着杨大太太走了过去。
杨芙莺则曲膝给杨氏行了个福礼。
杨氏搂了杨芙莺:“五姐儿又长高了几分,都快赶上我了。”
杨大太太嗔道:“只长个子不长心,有什么用啊!”
杨芙莺羞涩地笑。杨芙莺只有十一岁,手长腿长,皮肤胜雪,已隐约可见成年后的绰约多姿。
杨氏携她上了炕,大家围着炕桌吃着点心说着话。
“……家里的事情忙的厉害,父亲要退下去让你大哥全权接手家业,忙的连个影子都见不到,好不容易见上一回连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杨大太太笑道,“我在家里无聊,就带了芙莺到你这里来串门。”然后道,“你这些日子可好?”
杨氏想了想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天忙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笑而不语,喝了口茶,对杨芙莺道:“既来了,就和你表妹去旁边玩去吧!”
杨芙莺细细地应“是”,乖巧地下了炕。
杨氏微愣。
杨大太太道:“我有话和你说。”脸上露出几分凝重。
杨氏应了声“是”,眼中已可见水光。
杨大太太这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张口就道了一句:“玉馨,这么多年,你在孟家受苦了。”
杨氏闻言抱住了杨大太太痛哭了一场。
杨大太太也跟着落了泪,拍着杨氏的后背道:“玉馨,家里都收拾妥当了,就等着你回来呢。父亲和母亲听说了你的事情,已经自责了许久,说当初他们识人不清,才让你嫁给了孟宜瑞这个混不吝的,害的你吃了二十多年的苦。你的院子还和你出嫁之前一模一样,你大哥这两日亲自去打扫出来的,连丫鬟想要去忙帮都不让呢。”
杨氏闻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杨大太太连忙拿出帕子擦了擦杨氏的眼角的泪,道:“我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哭的,而是让你知道,家里都支持你和孟宜瑞和离,等着你回家呢。”
孟雪染没有见着她这个明事理的大舅母,她前脚刚回到孟家,就听到外头过来回话说杨家来人了,已经进了孟家的大门。
回到清澜院,云修尘正单手托着阿宝的脚悬在半空中。
阿宝手舞足蹈,不知道多高兴。
云修尘见了她笑着道:“回来了,母亲那里如何了?进展的可还顺利?”
孟雪染点了点头道:“刚才得了消息,大舅舅和大舅母已经到孟家了。”
阿宝玩的正开心,见云修尘听了下来,有些不满的咿咿呀呀起来。云修尘见状有连忙托着他在半空中玩闹了一阵子,这才将他放了下来。
用了晚膳,两人洗漱完毕并排躺在床上说着话。
孟雪染叹息道:“也不知道孟宜瑞会不会答应同娘和离的事情。”
“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孟二老爷他不答应,我也会想法子让母亲同他和离的。”云修尘安慰孟雪染,“你只管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孩子还有在这件事情上母亲为难的。”
就是因为知道云修尘不管自己受什么苦也会护她和孩子,她才会更心痛啊!
孟雪染轻轻地抚着云修尘的鬓角。
云修尘却轻佻地挑了挑眼角,低声在她耳朵轻语:“你是不是想我了?”
孟雪染脸顿时火辣辣,拧了云修尘一下。
云修尘哈哈笑,还要调侃孟雪染两句,乳娘抱着阿宝进来了。
见孟雪染两口子正肩并着肩手拉着手坐在炕上,她脸一红,忙垂下眼睑,急急地解释道:“夜深了,我怕阿宝哭起来……”
阿宝到了晚上就要找孟雪染。
孟雪染忙抱过了儿子。
云修尘就摸了摸阿宝的头,轻笑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元哥儿对着父亲傻笑。
云修尘忍俊不禁,喊着“傻儿子”。
翌日一早,孟雪染带着阿宝回了孟家。
刚进到孟老太太的院子,众人见她抱着孩子过来的,皆是一惊。杨氏见状更是直言道:“你怎么把孩子抱了来?这个时候家里乱糟糟的一团,也不怕吵着吓着孩子。”
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要和孟宜瑞和离,孟家上上下下都热闹的厉害,小孩子怎么受得了。
她伸手让孟雪染把孩子给她,道:“阿宝的乳娘随着进来了没有?你还是把孩子交给乳娘先带回云家去。”
孟雪染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娘,大舅舅和大舅母都还没有见过阿宝呢,这回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让阿宝见见他的舅公和舅奶奶,大舅母第一次见阿宝定是会准备一些见面礼,我正好收下。”
杨大太太见状嗔了她一眼,道:“都是当娘的人了,反倒去抢孩子的东西了。”
杨大太太给阿宝准备的见面礼很是丰盛,准备了一对赤金麒麟手镯,一对赤金长命富贵锁,一对金麒麟的长命锁,一对和田玉双兽长命锁,还有一个大封红。
杨大太太见了阿宝,欢喜的不得了,连忙接了过去道:“这孩子,倒随了他父亲,长得真是漂亮。也不以后谁家的闺女有福,找了他做女婿。”
阿宝越长越像云修尘。
雪白的皮肤,乌黑亮泽的眸子,大大的眼睛,睫毛又长又翘,粉嘟嘟的,十分可爱。
阿宝正是认人的时候,因这些日子常随着孟雪染出去玩,不时会被陌生的丫鬟或是小厮抱着玩,也不认生,冲着杨大太太就是甜甜的一笑,把个杨大太太稀罕,又解下了腰间用来做噤步的一块羊脂玉玉佩就挂在了阿宝的脖子上:“这个给你拿去玩。”
孟雪染陪着站了一会儿,听了众人各抒己见的说了一会子,无非是继续劝说杨氏不要冲动之下做出这样的傻事,和离什么的对女子的伤害极大。
这种话孟雪染昨日听了一天,早就听的烦了。她瞅了个机会去了西厢,她要再去刺激刺激孟宜瑞。
孟宜瑞一见到是她过来了,连忙闭上眼睛装睡。昨日孟雪染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听在耳朵里却是一字一刀的插在了他的心上,现在孟雪染又来,孟宜瑞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孟雪染见状冷笑了一声,今天她不是来跟孟宜瑞好言相劝的,而是来威胁他的。
“孟二老爷,也不知道这一日一夜的功夫你有没有想清楚,想明白。趁着我外祖家里的人都在,你也别老缩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了,你和我娘的亲事,是和离定了。你要是还想给自己留点颜面,就自己走出来大大方方的同意了,若是你还这般拖着这件事,那你这下半辈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孟宜瑞闻言猛地睁开双眼,瞪着孟雪染道:“你这个不孝女!竟敢威胁你的生身父亲!”
孟雪染嗤笑了一声道:“一个连自己最宠爱的妾室都狠心亲自下手杀害的父亲?我可不敢要。”
说到这里孟雪染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说起来,若是你亲手杀了当初宠爱到为了她可以宠妾灭妻的妾室传了出去,也不知道外头的人会怎么看你呢。哦,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因为那妾室犯了打错你才不得不动手,可是若你被宠爱的妾室戴了绿帽子的事情也被传了出去,那你在燕阳城可真是一段佳话啊。”
佳话?!若是传了出去,他就成了笑话了!孟宜瑞怒瞪着笑容满面的孟雪染,心中恨恨的想着,这个是他的女儿吗?竟然是这般歹毒的心肠。
“歹毒?和你还有方姨娘相比,我没有让你和芳姨娘在地下双宿双飞已经是心慈手软了。”孟雪染冷冷的说了一句。
孟宜瑞看着眼前那个望着自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的女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一瞬间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孟雪染并不是在说假话,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你……你放肆!我,我是你爹……”孟宜瑞眼神躲闪着,结结巴巴的说道。
孟雪染冷哼了一声:“我不介意自己没有爹。”
孟宜瑞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孟雪染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孟二老爷,没有了我娘,以你的身份,再娶娇妻再纳美妾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何必为了扒着一个不喜欢的女子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呢,要知道,有命才有一切,没命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耐心有限,你好自为之。”
话音一落,孟雪染便抬步走了出去。
孟宜瑞望着孟雪染离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正房,她便听到杨大太太冷笑了一声道:“听闻孟二老爷为了一个姨娘甘愿休了我家小姑,为此还不惜大放厥词,我杨家也不是任人这般凌辱却还不闻不问的,既然如此,那还是和离了吧,我杨家愿意圆了孟二老爷和那美妾的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