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义庄,就觉得一股阴冷迎面袭来。
谢元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她悄然摸了摸郁三郎的手,见他的手是热的,才又放开。
自家相公的身体一向不太好,她要多关注一些才好。
在义庄的正中央处,就停放着那具书生的尸体。
四五月份,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了。
若是再不将案子给结了,下葬尸体,估计再过两天,就该腐烂了。
此时,隐约有腐臭的味道传来,让谢元有些作呕。
郁三郎的神情却很认真。这具尸体的唇色发青,整个脸都呈现略带黑色的模样,看样子,确实一副中毒而死的模样。
他围着那具尸体,看了看,又示意刘啸将尸体翻了个身。
他打小的眼神就好,记得当时尸体捞上来的时候,似乎是喝了不少水的样子。
郁三郎闭上眼,努力回想着那天的情景。
那天围观的人很多,都聚集在了明太湖畔,以为不少识水性的人都跳入了水中去救人,所以上来的时候,很多人的衣服都是湿透的,包括了徐大海。
徐大海在抢救赵希生。
然后赵希生的肚子……
对了,他的肚子是涨起来的,可是,现在他的肚子已经消了下去,这不对啊?
“刘啸,我当时在酒楼包厢里面,二楼的包厢,往外看,便是明太湖,所以,事情发生的经过我都看见了。”
“怎么了?这个你在公堂上面已经说过了。”
“当时,那个徐大海救人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他救的便是这个没了气息的书生,当时书生的肚子是涨起来的。”
“你确定?”
“我当时是真的以为那书生应该是溺水而亡的,因为腹中有积水,估计是落水的时候,喝了太多水进去,然而,仵作的检验结果是中毒而亡。”
如果真的是死于大量的砒霜,那么涨起来的肚子又是怎么回事?
只有活人溺死的时候,才会肿胀,死人扔入水中泡着,只会腐烂,而不会肿胀。
“这真的是那书生赵希生的尸体?”
“千真万确,你看那赵老太太不是已经承认了吗?她都哭成那样了,就算是脸变得再多,自己孙子也不能认不出来吧。”
“元娘,将你头上的银钗给我。”仵作不在,那些验尸的东西自然也没有了,想要看看尸体有没有中毒,自然是需要银针的。
谢元将头上插着的唯一一根银钗拿了下来,递给郁三郎。
“没事,回去以后,给你买一根金钗带。”
郁三郎看着谢元心疼的模样,笑着说道,他现在才发现,这丫头还是个小财迷啊。
“那说好了,要给我买的,多买一根银钗。”相公要买东西给自己,谢元是不会拒绝的。
郁三郎将银钗插入尸体的喉咙中,尸体死亡时辰若是超过十二个时辰至十八个时辰,身体才会由僵硬变得软化。
此刻,这具尸体还有僵硬,郁三郎的银钗扎了两下,并没有扎入。
“哈哈,三郎,你的力气还是这么小啊,让为兄来帮帮你。”
刘啸见郁三郎如此,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手,打算拿过那银钗,却被谢元抢先了一步。
“弟妹,你这是……”
“我来。”
“弟妹,这尸体还有些僵硬,你……,穿透了。”刘啸本来打算再多说两句,却见谢元拿起银钗的头部,直接插入尸体的喉咙之中。
银钗有些长,竟然穿透了那尸体的喉咙。
让刘啸都不觉得抖了抖,有些发毛。
“哈哈,这弟妹的力气可真够大的。”
不去理会刘啸的陶侃,谢元在郁三郎的提示下,将银钗给拔了出来。
银钗的一部分变得漆黑,而另外一部分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郁三郎将银钗小心翼翼地用手绢擦拭干净,又让谢元试了他的腹部,肺部,以及其他部位。
看着谢元用手中的银钗将一具尸体捅地坑坑洼洼的,刘啸觉得他有些软。
不知道等到赵老太太发现她孙子的尸体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会不会来和他们拼命……
不过,其他部分倒是都没有任何发现。
银钗也均无变化,也就是说,这具尸体,只有喉咙那里才有毒素。
而且毒素在喉咙里面的时间有些长,才会让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青紫。
“相公,看来这个人并不是被毒死的啊。”
谢元惊呼道。
“弟妹,你也看得懂?”
“我知道的,当初我家的小花被毒死的时候,全身都青了,后来大夫用银针插入小花的肚子那里。”谢元指了指赵希生的腹部,“银针都黑了,李大夫说小花就是被毒死的。”是被谢峰给毒死的,他说小花太吵了,会影响他学习,就将它给毒死了。
她当时气的恨不得给他两拳,被她爹给挡住了。
“小花是谁?”
“我养的一只土狗,可聪明了。”
好吧,当他没问。
“回去以后,给你买条狗养。”
“谢谢相公,不过,我现在正准备学刺绣,所以暂时不用了。”小花死掉给她的阴影实在是太重了,重到现在她都不敢直视那些狗。而且不管再养多少只狗,都不再是当初的小花了。
这么大的力气,学绣花,会不会把绣花针都给折断了,刘啸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那这具尸体既不是溺死的,也不是被毒死的,那是怎么死的?”
徐大海在堂上信誓旦旦地说是被溺死的,而仵作的检验是被毒死的。
但是郁三郎说了,既不是被溺死,也不是被毒死……
“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是被人杀死的。”谢元伸手,将赵希生的尸体给翻了翻身。“需要把他的衣服都给剥掉吗?我听人家说,有些人会在人的特殊部位杀人呢。”当初她跟着村里的猎人打猎的时候,那个猎人说的。
那个猎人的年纪颇大,但是身手一直很不错,而且还知道很多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可惜,后来,听说他在深山里面失踪了。
她曾经一个人去过好几次深山老林,可惜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咳咳。”郁三郎轻咳两声,“娘子,剥男人的衣服,你只能够剥我的衣服,其他男人都不允许,听到了没有,就算……是个死人。”
“哦,我知道了,相公。”谢元松开自己的手,掏出手绢仔细擦了擦,随后默默地站在了郁三郎的身后。
出嫁从夫,她还是懂得的,她娘教过她的。
见谢元乖巧地站在自己身后,郁三郎满意的点点头,前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元娘她,有些异于其他女人,许是从小力气太大,许是从小就背负起了家庭的重担,因此,她虽然有些另类的出格的行为,却是个绝对听话的娘子。
前提是,他这个丈夫要对她好……
“不过,元娘说得也有道理,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将这个赵希生再好好检查一遍。”前世的时候,他曾经官至刑部尚书,主管各类刑事案件,再加上他国公爷的身份,也算得上是权倾朝野,风头无两,可惜,元娘不在了。
郁三郎垂下眸子,敛下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具尸体上面。
谢元听话地背过身子。
脑子里面的各种想法转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将所有的想法都给压住了,她娘说得没有错,她现在是别人的娘子了,而且这个相公还对她那么好,她乖乖听话就是。
只要相公不背叛她,相公需要她的时候,她就陪着相公,不需要的时候……还是陪着吧,总会有需要的时候。
不过,既然相公不喜欢她看其他男人,那么她不看就是了,相公这是吃醋了吧,想到这里,谢元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心底划过一丝甜蜜。
“尸体身上并无其他伤痕,不知道是否有内伤存在?”郁三郎的手捏了捏略微发硬的肌肤,看到赵希生白惨惨的身体上面有这不少的银钗插出的洞,郁三郎的眉头跳了跳,而刘啸也诡异地沉默了。
“应该不会,若是有内伤的话,死后,这些地方至少也有残留一些淤青存在。”可是这尸体除却那些小洞,几乎没有任何的痕迹。
郁三郎又按了按赵希生的心口处。
“相公,也许可以看一看他的那个地方,下面的那地方。”见身后一直在细声说话,却似乎没有任何进展,谢元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只是她这么一开口,郁三郎忍不住就黑了脸色。
刘啸在一旁忍俊不禁,不过倒是听了谢元的话,看向了赵希生的下面那地方。
攸地,刘啸双眸一瞪,竟然真的在那地方发现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三郎,真的有问题。”若死因真的是因为这个的话,可是仵作为何会说他是被毒死的?
“我觉得你应该去查一查那个仵作,也许,那个仵作有问题。”若非如此,怎么会昧着良心说谎呢?若是他们真的按照这个中毒的线索去查案,也许最后,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尤其是,这具尸体,在刚打捞起来的时候,的确是死于溺死,且脸上似乎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但是放在衙门义庄一天以后,他的脸上却出现了这些痕迹。
这些都是线索。
“我立即去查。”
刘啸谢过郁三郎,就打算带人去调查那个仵作了。
“等一下,也许,还需要找人去城外的乱葬岗查一查,或许,会有新的发现。”郁三郎捏着谢元的手,若有所思地说到。
这只是一种猜测,但是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呢?那么或许,那就是解开这个案件的最重要的一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