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长安已是晚上九点,黄树挺不耐烦地陪着卢小珍,在锦厦步行街压马路,逛累了吃宵夜,快十一点了,卢大酒鬼来电催了,卢小珍才意犹未尽地拉着他,朝锦厦邮局小区而回。
回到自己的租房,黄树挺摊开钱包,卧槽!就剩30块钱!看来得砸锅卖铁过公明了?过去再管小威借点吧?
黄树挺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还跟卢小珍聊着扣扣,她抱怨他:你看着呆头傻脑、却又捉摸不透、找不到安全感!她还半真半假的警告说:你去公明三天不回来的话,以后别再来见我了,黄树挺叹息着睡着了。
翌日一早,黄树挺照常起床去长安公园锻炼,与往日不同,那天下着毛毛雨;更与往日不同的,他在那个每天都出现的地方,没找到那个每天都出现的倩影。
“可能她对我真的很失望吧?我该如何处理?”黄树挺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随手脱掉外套,披在那簇他每天都会特别“关照”的小树丛,心不在焉中,把自己弄了个筋疲力竭。
练完了还是不见卢小珍,黄树挺也就一边喃喃着“回去再说!”一边走向披着他外套的小树丛,不禁愣了一下:“外套呢?怎么不见了?”
黄树挺刚怒吼了一声:“谁那么胆大包天?”就发现有人穿着他的外套,从繁茂的、嫩绿的树丛里钻了出来。
那齐耳的短发、那微微撅起的樱唇、那小巧玲珑的鼻子、那水汪汪的大眼,不是卢小珍还能有谁?
黄树挺不禁又微微翘起左嘴角,加快步伐打算与她相拥。
怎料卢小珍刚钻出来就又反退一步,还伸出右手做推拒状:“停!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这表情很猥琐、很欠揍、很……很……反正就是很难看!”
卢小珍在话音将落未落之际,还不忘跺了跺脚,却是让黄树挺又愣了一下,随即把刚提起的双手顺势摊开,昂着头、闭着眼、扭着腰哼哼道:“不服你来打我啊!你特么来打我啊!”
左耳的剧痛,很快摧毁了黄树挺的风骚姿势,卢小珍右手提着他耳朵,左手毫不客气地屈起五指,对着他脑门就是一顿猛敲!敲了几下似乎疼了自己,卢小珍一边甩着左手,一边加重了右手的力度,同时扯开喉咙怒吼道:“你二十多岁了还像个屁孩儿那么幼稚,你还嘚瑟了是吧?”
黄树挺惨嚎良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只见他两手狠狠地箍住卢小珍那小虎腰,待到她直喊疼而不作他言,才用尽吃奶的力气,横抱起她,坐上树丛边的石凳;也不说话,只低头静静看着她,渐渐的,又微翘着左嘴角,想要亲她一下。
卢小珍扭头不依,同时两手无力无力地、却又坚决地托起他那带汗的脸庞,微张着小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总感觉你要甩我?你别去公明了好不好?叫你的兄弟过来跟你混还差不多!”
黄树挺不由得仰头望天,转过来、扭过去思量许久才回道:“这个,怎么说呢?只是过去看看,准确说是过去占小便宜的,你不用想太多……”黄树挺绞尽脑汁想要说通她,结果,他都觉得自己的言辞苍白无力。
最终,黄树挺语无伦次中,冒出了一句:“要甩也是你甩我!”卢小珍本已略有平息的情绪,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她挣脱了黄树挺,站在他面前指着他鼻子怒道:“你、你、你!那好吧!给你三天时间,逾时不归的话,你就当老娘甩你了吧!”说完一个转身,“咚咚咚”地跺着脚,气哼哼着走了。
一时之间,黄树挺实在是消化不了伊人的怒火,只能干愣着。
卢小珍忽然顿了顿,又转过身道:“你这外套先放我这里,你敢不回来,我剁了它就是剁了你!”说完垂头转身,也不顾黄树挺那焦急的呼唤,飞也似的跑了;黄树挺刚一场筋疲力竭下来,还愣是追不上!
看着那渐渐模糊的身影,黄树挺隐隐觉得:她身形没了往日的柔软协调,那飞快的步伐,也没了往日的轻灵;然而,她再没有回头,而他,也傻傻的不知如何挽留。
黄树挺呆坐另一张石凳上,一时间,他忘了二月里的寒风,有多凛冽、忘了寒风里的细雨,有多冰凉、也忘了细雨里,自己心中惯有的张狂。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小别三日都会闹僵?”然而,直到下午两点,他还是没理清,自己究竟错在什么地方。
卢小珍不接他电话,黄树挺只好给她发扣扣消息,重申自己真的只是过去看看,找工作绝对不去其他地方;然而,他只得到一条莫名其妙的回复:“你本是自由人,请允许我放任你的自由,你该去你想去的地方,记住:三天不回的话,请不要再找我,徒增伤感……”再问什么说什么都不再回复。
黄树挺失魂落魄地找到卢老板,说了他俩的事,卢老板叹息道:“你们的事我不好多说,总之我觉得:按她说的去做没什么不好!真的,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好孩子!”
黄树挺隐约觉得卢小珍有什么天大的事瞒着自己,再向卢老板追问时,他又缄口不言了;如此似是而非、甚至莫名其妙的回复,无疑更让黄树挺沮丧,他心神不守的回了租房,给小威打电话说:“兄弟啊!我这边有些情况,不能过去了!具体情况?用你的话说,也是说来话长……”
还真有点讽刺,当初小威失恋时,黄树挺就曾劝慰他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结果那天,小威也用那句话来劝慰他;俩小子一番挖心掏肺过后,他也就听从小威怂恿,过公明玩两天散散心;小威还特别叮嘱:“你人不在那边,贵重物品带过来安全些!多带几件衣服,理清问题再回长安。”
黄树挺感觉小威似乎对他关心过头了,还带上贵重物品?想想又释然:都两三年未见了,人多多少少会变一些的?
他匆匆煮了点面条,只囫囵吃了个半饱;不敢吃太饱,因为他有点晕车,吃饱了坐公车的话,八成要连胆汁都给吐出来。
黄树挺是没什么贵重物品的,加之他觉得自己是过去散散心,不可能连锅碗瓢盆也带过去,存款是有点的,不过,用来存钱的那张卡放在老家,其他算得上有点价值的东西,他还真没有了!
只见他先是胡乱洗了个头,用风筒随意给自己吹了个自认为蛮帅的发型;然后打开那个路边摊买来的沙漠迷彩背包,往里面塞了套换洗衣服;最后想了又想,把风筒、镜子、剪刀之类的小玩意也塞了进去,才拉上背包拉链。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特么的买……”黄树挺哼哼着不着调的《爱情买卖》,同时一手提着背包,另一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一摇三晃着下了楼,径直往长安酒店公车站而去。
到达公明车站时,已是下午五点,黄树挺在车站附近那个网吧等着小威来接;没心情,也就懒得开机上网,枯坐着到了五点半,小威才终于出现;黄树挺心不在焉的同他一个熊抱,嘴里还嚷着他们以前常吼的歌词:“小威呀,你可知道我多爱你,我要把你……”
还没吼完呢,又发现旁边有个美女,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黄树挺略带尴尬地推开了小威;随即两个大步就到了那美女面前,故意两手叉腰、翘起下巴,傲然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双性恋的男人吗?”
眼看着那美女眼睛瞪得滚圆,小嘴也张得老大,小威才终于开腔:“这位就是我们的挺哥了,你别信他鬼话,人格担保,我们不是什么双性恋!”转而向黄树挺介绍:“这位就是昨天差点坏你好事的家伙,我的好搭档,陈艳林、陈大美女!”
小威话音刚落,黄树挺就迫不及待的纠正道:“不是差点,是已经造成严重后果了!你们该赔我一个靓妹!”陈艳林一边大方的同黄树挺握手,一边轻笑道:“我们这里靓妹是很多的,不过呢,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是不行的!”
黄树挺刚要说什么,陈艳林竟又开口了:“您一路车马劳顿,肯定累了,不如我帮您背着背包吧!”说着也不管黄树挺同意不同意,还真抢过了黄树挺的背包,背到自己背上,那种热情、那种干脆,让黄树挺都以为她是卢小珍了。
见黄树挺目瞪口呆,小威适时补场道:“说到吃我们真该去吃点东西了,走吧!以前你喜欢请我吃螺蛳粉,现在该我请你了。”
黄树挺对公明不熟,也就任他们带着七拐八绕,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净扯些没营养的话题;终于到得一个挂着“桂林米粉”招牌的小粉店。
三人挑了个靠里的桌子,各自落座之后,黄树挺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陈艳林坐在他对面,才卸下刚才那地摊货背包,就侧头赞了句:“真漂亮,高端大气上档次!”
“嗯?”“咳咳咳咳!”黄树挺被刚入喉的茶水呛了一下,咳完才夸张的左手抚胸,右手对陈艳林比个中指道:“一个地摊货而已,你这马屁拍得太没水平了!”陈艳林略有尴尬:“喂!人家这是赞美,你用词不当了!”
黄树挺对掐着十指,两肘抵着桌面,又故作严肃坐正身子,才煞有介事的纠正她道:“挺曰:马屁拍到最高境界叫赞美,赞美的入门功课叫拍马屁!”三人都轻笑出声。
陈艳林也故作严肃问道:“你在装比的不归路上走了那么远,你家里人知道吗?”小威更是拍拍黄树挺肩头表示惊讶:“长进了啊?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了?”黄树挺也拍拍小威的肩头,露出他那招牌笑容说:“长进的是你,知道避重就轻了,我到现在还不知你们厂做什么产品的……”
黄树挺话音未落,眼角余光就偶然发现:陈艳林与小威似乎对视了一下。
老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嘴巴会骗人,眼睛却不会;于是,黄树挺不喜欢在与人交谈时,刻意去与人对视,他觉得:偷窥别人的心灵是不道德的!而且,他也不担心犯这个傻会吃多少亏,因为他更相信:犯傻更能结交真朋友。
三碗热腾腾的螺蛳粉,很快就端了上来,陈艳林适时招呼大家边吃边说,也正因如此,让小威又岔开了话题:“咱一帮兄弟好久没聚了,我听说老牛帮人打架坐牢了?当初他是老牛你是小牛,他的近况你肯定清楚吧?”
黄树挺点了支烟,把剩下的半包直接扔给小威,小威竟直接扔回来道:“戒了!公司规定所有人都不能吸烟!”黄树挺猛吸一口,故意吹向他俩,一边弹着烟灰一边叹息道:“当年的义气兄弟都散了,年纪上来了,每个人都会不知不觉的,对自己的大致方向做出选择;老牛我不知道,博白那个修理我懒得鸟他,我故意犯傻他真当我傻了!”
陈艳林一听有八卦就精神了,忙不跌追问道:“你故意犯了什么傻?”黄树挺懒得解释,也就推辞说:“以后再说!”又猛吸两口烟才接着道:“我同学阿秋倒是说:要抓紧成家立业;去年飞飞从珠海过来,阿明也说:要老老实实做人、安安分分打工;而飞飞却乘着酒兴说:要当珠海广西帮的老大!”
见小威二人沉默不语,他不禁又猛吸了几口烟,直弄到自己咳咳出声,才故作惆怅道:“都是穷兄难弟啊!谁又活得容易?且不管谁选择如何,我只表示理解与尊重;毕竟我也自顾不暇,我还是不变初心,我要堂堂正正做坏人,但是要让人们觉得我是好人!”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陈艳琳才狐疑道:“你喝醉了才过来的吧?净说些什么?”小威也起哄:“好久没一起喝了,叫两支零度珠江如何?”“咚!”小威话音刚落,黄树挺就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扯开喉咙怒吼道:“跟你说多少次了?遇到麻烦时,我绝不喝酒,我需要清醒的傻脑,来思考怎么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