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害怕,也不会说出来了。”徐太医笑着说,眼角的皱纹十分明显,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却没能抹平他心中的伤痛。
“徐太医能够走到今日,也实属不易,本宫今日不过是为了凌妃娘娘之事,不曾想会问出这样的故事。”顾念笑着说。
此刻的她,哪里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那“老谋深算”的样子,似乎是一个在深宫待了许久的妃子,才会说出这番话。
那顾承言究竟是做了些什么,不过是个孩子,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来这宫中,不过是爹爹的话,至于卿绯月,她若不犯我,我也不会犯她。”顾念一字一句的说道,也是自己在这宫中的生存法则。
“这个秘密,涵妃娘娘务必替微臣保守,今后若娘娘需要用到微臣的地方,尽管吩咐,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为娘娘做事。”
“若是让你死,也会竭尽全力吗?”顾念竟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
“这,微臣。”徐太医面露为难之色。
“本宫自然不会让你死,但凌妃娘娘的病情,务必要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本宫要的是实话。”
她虽是明白了其中道理,但凌妃究竟是中了什么样的毒,她竟无从得知,卿绯月自然和她无关,但徐太医今日能够将这些话说出来,定是下了很大的赌注,今后自己也能多出一枚得意的棋子,又何尝不可呢?
“依昨日之见,凌妃娘娘本是中毒,但今日微臣再次为其诊断时,中毒的迹象早已消失,只要凌妃娘娘稍作调养,便没事了。”他自然不敢隐瞒,眼前之人,乃是顾承言的女儿,其能力如何,是他不能预测的。
既然顾念能够将自己叫到这里,她也有自己的能耐。
现如今,他也年过半百,在这宫中,能够享受之事,也有十之八九,现在他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够保证卿绯月的安全。
将自己的把柄交给顾念,也是他最为放心的事情。
此刻,他们同坐一条船,若顾念将此事公之于众,即便自己受到惩罚,或是死刑。
但顾念也是包庇自己之人,卿绯月已经是十几岁的年华,而此事也过去多年,到底会究谁的罪责,自然少不了顾念的。
即便她的背后,有顾承言为其撑腰,徐太医也相信自己不会被牵扯。
“凌妃娘娘体内的毒素已经不见了,先前中的毒又是何种?”顾念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回涵妃娘娘的话,凌妃娘娘体内有两种毒素,恕微臣直言,昨日微臣以为凌妃娘娘中的是冰虫之毒,但今日给凌妃娘娘扎针时,却是鲜红的血迹,根本没有冰虫的存在,就连那脉象,也是十分平和的。”徐太医行医多年,也从未见过这种事情。
“冰虫是何物?”
皇上体内的冰虫之毒,顾念是最清楚不过的,但徐太医会有这种猜测,定是发现了什么蹊跷、而昨晚大殿中的温度极低,有冰虫的存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冰虫乃是一种生活在温度极低的环境之下的虫子,却以人的血液为食,皇上便是中了这冰虫的毒,才会日日夜夜待在那长生殿中。”徐太医也没有避讳,而是借由凌妃娘娘,直接说出了皇上的病情。
顾念身为皇上的“走狗”,而顾念又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意味。
皇上卧病在床的这两年,顾承言的日子也不好过,江湖中的大夫自然是不能信的。
但这世上,唯一能够相信的,怕也只有顾承言的师傅一人了。
相传他的师傅,擅长易容,用毒,都是极致,善于用毒之人也是善于解毒之人。
但这样的高人,又怎能轻易请动?
“皇上的病,可找到了医治的法子?”顾念明知皇上并非生病,而是中毒,仍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
“若是找到了,皇上也不会躺在那病榻之上,有两年之久。”徐太医紧握着手中的茶杯,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目光。
他是人们口中的神医,能解决许多疑难杂症,却救不活自己的妻子,更加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就连这赤国的天子,也是束手无策。
顾念看着四周左右,便缓缓起身。
“莫非这天下,还有徐太医不能医治的病?”那语气竟带着一丝嘲讽,一瞬间让他无地自容,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顾念似是看出了徐太医的心思,“人若感情用事,终有一天,会被自己所害。”这句话,她不仅是说给徐太医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过来许久,两人沉默无言。
苏云一直站在那庭院之内,她看着徐太医的面容,心中不禁暗暗道:“主子是何用意?”
“天色不早了,微臣先离开了。”
那苏云依照规矩,将他送到莲心殿门口。
涵妃寝宫中。
“你是爹爹派给我的人,为何还不懂我的意思?你且告诉我,徐太医是什么用意?“顾念坐于桌旁,竟有些怒意。
“宫。”苏云想了许久,说出了一个字。
正是这样的一个宫,限制了多少人的心。
“这是什么宫?”顾念继而问道。
“这是皇宫,一人的宫。”苏云大致说出了顾念心中所想,她们都是囚禁于此的人,都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男人,待在这儿,不知是孤独终老,还是......
“那冰虫毒,你可知道?”
“知道,可凌妃中毒症状,并不是冰虫中毒征兆啊!”
“不是,又能如何,徐太医方才的意思,若凌妃体内怀有两种毒素,那又如何?”顾念这样一说,苏云再也答不出了。
话未说完,桌上的莲子茶早已喝完。
“奴婢再为主子倒点莲子茶来。”苏云亦是小心的说道,顾念也未拒绝,任由她去了。
只见,她一脸淡然,凌妃娘娘中毒之事和皇后遇刺之事,也许并非同一人所做,指不定是凌妃自导自演,早知自己会中毒,只要提前备好解药,便不会出什么差错。
如此一来,皇后遇刺之事,又从何说起。
“主子,那徐太医,可是能信的?”苏云一脸担忧的问道。
她始终相信,但凡这宫中的人,无论是妃子,还是其他人,都会攻于心计,尽量让自己活得长久些。
可顾念并未回答。
她看了苏云一眼,苏云亦是看了顾念一眼。
当那莲子茶再一次落入茶杯时,苦涩的香味再一次飘入鼻尖,却是另外一番心情。
她要的并非苦涩,何时忆甜?
“苏云,你为何会来到我身边,不会是为了爹爹吧?”顾念虽是在问她,却早已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顾承言有一鬼师,来无影去无踪,却拥有一身绝活,她将这易容之术,传授给苏云。
但这弟子,本想归隐山林,却因为自己师兄的一句话,从那无忧无虑的山中,来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后宫。
换做谁,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苏云不仅做了,还做得十分彻底。
究这背后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苏云自知接近顾承言,别无他法。
唯独跟在顾念身边,也能为其做些事情,也是她心甘情愿。
顾念自然不会明说,她也不会觉得苏云如此天真,能够培养出顾承言的这般的弟子,苏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主子,茶要凉了,徐太医那边,可是要加些人手?”苏云来到顾念身边,不过是为了一句话,那便是顾承言托她帮忙。
“苏云做事,难道还有我不放心的道理?”顾念笑着说。
何人在何种情况,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也是一门学问。
顾念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样的事情,自苏云来到自己身边后,事无巨细,都是她一手打理,即使是徐太医和凌妃之事,也是通由苏云得知。
“主子过奖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爹爹究竟给你了什么好处,叫你这般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殊不知,顾承言只是教会了她如何去对抗这个世界,却未曾告诉过她,男女感情之事。
即便是在顾念意识到百里睿对自己的态度,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苏云和顾承言之间的“瓜葛”,怎是顾念知道的。
那年,鬼师傅捡来一六岁模样的小女孩,便成为了顾承言的小师妹。
那时的他,亦是这副模样。
苏云亦是一无父无母的孩子,而鬼师傅亦是将易容术传授给她,儿时的苏云看到顾承言的那一刻,虽说这个小师兄,不怎么爱说话。
最初的他们,也许只是一种单纯的师兄妹关系,但长期以来,顾承言带给她的回忆,便和这分不开了。
顾承言从小聪慧,对新鲜事情掌握极快,那易容之术,虽是交给了苏云来学,他也学得差不多了。
于她而言,有这样的一个小师兄,不仅能力极强,又是师傅的得意弟子,不知是爱慕,还是因为无父无母的情愫,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些东西,一旦萌芽,就会慢慢生长。
“奴婢只是跟在主子身边,不为其他。”苏云淡淡的说着。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终究是个承诺,却无从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