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浸在气愤之中的羌刚想要再多说倒于地上,慢慢扶腰爬起的垱卂些难听的话语,这一转头便看见了公子泽要他住嘴的眼神。
原来,公子泽的眼睛很敏锐地发现了垱卂脚上的破鞋。
也许闻仲想着让方便垱卂能够逃脱罪责,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虽然出发点很好,可是因为这一漏洞,像公子泽这样的阴谋家反而看出了这事情是有人所为……
再看看被眼神给硬生生地戳回去的羌将军。
“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句话今次就刚好应验在了他的身上,他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又一次败坏了自己本身就不怎么样的名声。
所以,现下还有什么可以弥补的吗?
羌将军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只好佯装无事地从兜里掏出一卷白巾将自己脸上胭脂与酒水混合的液体擦干。
公子泽也算是疼惜手下之人。
见此情形也觉得已是无回天余力,他便恢复回礼貌状态,对着闻謙行作揖之礼,微微一鞠。
他满面笑意地说道:“闻城主莫要惊讶,羌将军自小便喜欢搅些恶作剧来让大家喜乐,现在心思也与孩童一般纯真。这用胭脂画红疹的想法可甚是有趣,普天之下能想到者也算仅此一人,还望闻城主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
这话也说得很有趣,闻謙听得也确实是不敢多说些什么,弱城如何有外交?
闻謙表情依旧与原来的恭谨无二,但嘴上的话语却变得有些干巴巴的,他说道:“这没什么,羌将军这时而开开玩笑的性格自然很是讨喜的,我并不恼他。”
公子泽又继续与闻謙谈笑了几句,便看向了那站在一旁擦着自己脸颊的羌,微微皱起眉头,说道:“羌,还不给闻城主道个歉,莫要再闹腾了,你都是做将军的人了,怎么可以还像个孩童般胡闹呢?”
这样一句话说出,人精般的羌又怎么不会懂得大公子是在帮自己寻找那下得来的台阶。
于是,他便满脸诚恳地对着闻謙道歉:“闻城主莫要生气,小人太过闹腾竟影响到了两地和睦,实在是罪过罪过,小人对您与华垱人民深感歉意。”
这道歉的话,闻謙自然该接受的,纵使心里再怎么憋屈,都得接受,一切都是为了华垱城的和平安稳……
但是这个时候,站于城门之下的送行队伍却很不安稳,那些性子刚强的大男子汉哪里能够再忍得了澞国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侮辱?
忍不住便想要冲去打那无耻之人。明着说理不行,动手又有何不可呢?!
然而这些情况,公子泽尽收眼底,他心下定然又生一计,开始添油加醋地一直假惺惺地道歉起来。
闻謙越听心里的气越憋得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诡计多端的公子泽了……
闻仲知道现在应是他出现调和华垱人民心绪的时候,他其实只不过是想给澞国人一个教训,心里其实并不想将两地刚刚建立的“友谊”化为乌有。毕竟父亲大人已经和他说过这两地和平的重要性,一旦大战,这两地的平民百姓便会处于水生火热的生活之中。
军需是靠平民百姓们提供的,而提供了军需之后,这些老百姓又靠什么过日子呢?而军队招人招的又会是百姓,还都是一家之主,这样城中留下的便都会是些老弱病妇,又如何提供出粮食给军队补给?
虽然闻仲认真思考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的父亲的想法有那么点不对,但是不得不说为了人民的话,这两地之战确实是打的,先不说军需和征军的问题,就单单说战后将会得出的死伤人数……华垱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城,住户也就过万罢了,又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
这是前些天闻謙找他谈话时告诉他的。
谈话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风华正茂的父亲大人竟瞬间苍老得好似八十余岁的将死老人……
父亲大人爱民如子,他最不希望看见的便是自己城内的这些老百姓受苦受难,既然打不过,委屈一些又如何,只要能够得到太平安康……
闻仲微微垂目,神情之间出现了恍恍惚惚的情愫。
而小玉原来本是看着下边的情况,现在也才刚刚明白了这又是澞国大公子和羌将军恶劣的小伎俩,心下也是很气愤。
虽然这不过是人族的争名夺利,但是他们若是成功了,这座小城必然要毁于一旦……
她知道自己脑子愚笨,不过她向来观察力就很不错,现在心里已经得知了这些卑劣道道,自然想要告诉身边的傻孩子。这是他父亲的城,如果城破了,这傻孩子就要成为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的孩子……
明明只是相处了几日,心里便很是不忍……小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很莫名其妙。
她挑目看向闻仲,说道:“喂,傻小孩,你还不下去帮你父亲吗?你们城里的傻汉子要好心办坏事了!”
闻仲被小玉一提醒,方才想起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刚刚应是因为父亲的痛苦而魔愣了……
而她……她……
闻仲低着头不见任何表情,小玉只听见微风传给她的一声轻微的声音。
“谢谢……”
她刚要说出“没什么”的时候,原在身边的闻仲便已经没了踪影。
呃,这傻孩子动作也太快了吧……
“羌将军的道歉,我们华垱领了,请大公子莫要再提醒了,你们澞国要的供奉我们下月初便会送到。”
这才一瞬,小玉再转头去看城门底下,闻仲便已经站在了自己的父亲身前。
那些华垱城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看见自家城主的公子出现了,脸面上很是难看的颜色都略微缓和了一些。
毕竟多一个人,可以多分担一些在这群狡诈的阴谋家面前的压力……
“如此便好,我们就此别过吧。”公子泽见闻仲出现,竟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了,他用自己那阴柔的声音说,“闻公子,我听闻你似乎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这送粮之事……”
他故意放慢声音,最终停顿在了后半句。
闻謙听得出公子泽的意图,他连忙插话道:“犬子还未行冠礼,理因……”
可惜,还未说完,闻仲便与公子泽商量完了。
“公子放心,这事就由在下当任。”
“如此甚好。”
……
车马辗轮,尘土飞扬。
澞国的使者们就这样离开了,他们没有得到新战场的信号,这是普天下所有的平民百姓万分庆幸的事情。
“仲儿,你是傻了吗?怎么就答应了,你这是要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使者们刚刚离去,闻謙便扯住要上城楼去找小玉的闻仲,他脸色惨白,木愣地说道。
闻仲却微微地笑着,他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忐忑,反而很轻松,他说:“父亲大人,您莫要责怪于我,此地不宜谈话,我们回府了再谈吧。”
徒留下了已经被他给“折腾”得一愣一愣的闻謙,便离开了。
闻謙现在心里满满都是波动,他其实已经看出来了那颗石子是自家儿子射的,垱卂也是儿子叫来的……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垱卂见闻謙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道庙前的巨石雕塑,他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十下。
“……你给我放下,本大人又不是呆子……”
垱卂哈哈一笑,轻轻将手放下,布衣摆袖划过了一道明晃晃的弧线。
“卂,告诉我,这臭小子今天是又给我想出了个什么歪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