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耳贡此时可听不进原人小子的声音，他残忍地笑着，踢了踢尸体，去把那颗尚未阖眼的头颅踩在脚下，苍白的面色变得绯红。原人会舔舐鲜血而失去理智，但雪民独爱那份冰雕般的冻容，他有些情陷狂热，舞蹈的双手无处垂放，嘴里还在诞生某种雄赳赳的兽语。
“闭嘴。”乌日更想让一旁这张胡言乱语的嘴巴紧紧关上，因为尸体倒下的时候，围着跑的尸鼠四散，它们的叫声几乎到达了高亢的尖啸。初冬的野兽睡眠尚浅，蠢老鼠会惊扰它们。“让他休息一下，跶雅，昨晚这家伙就在被窝里守了一夜，再不休息迟早要疯了。”他希望把哥耳贡的情绪归咎于疲惫，而不是其他怪异的原因。
“即使守两个晚上他依然可以神采奕奕，他可是哥耳贡。”跶雅绕过铁木托去照顾哥耳贡的时候，奇怪这小子呆愣着也在发什么疯病。
“那就是这个森林有毛病。”乌日更指着地上的头颅，而没有把它踢到原人小子面前。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尽管接二连三的事件让雪民们和自己失措。“他也是原人。”
铁木托点点头。
“他明显疯了。”首领见孩子和善地再次点头，有些愧疚地说道：“原谅哥耳贡罢，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股疯劲下。”
铁木托第三次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打算说些什么，雪民首领就被长袍跶雅叫了过去。他透过交叠的肩膀去看哥耳贡和阿古达木两个人，前者缓和了些，后者的伤势却足够让大伙头疼。然而倒霉的阿古达木尚且有人关心，可铁木托只能争取和地上这具新鲜的冻尸相谈甚欢。
他向络布的北边出逃伊始，就没有期许在这些地方能遇到族人。没有再比络布人更北的原人居民，这是村民反复强调的，他们是南北大陆边境的戍守者。可他在这片鸟不生蛋的森林里见到了族人，尽管对方是个疯汉，见面不到几许呼吸的时间就去拥抱了火焰，但他此时竟然产生想要逃走的念头。
或许和一群真正的朋友待在一起，才能安下心来吃肉，他想。纵使雪民对他颇感兴趣，有些女人对他这样的小瘦鸡青睐有加，可没有一天能叫他心安理得。络布毁了，村民死了倒是在其次，他无暇去反省自己脑袋空空忘记仇恨的混账嘴脸。最主要的是，他还不曾作为一个正宗的雪民融入这里，没有白皮肤，死了也没有资格被吊上苍神。
但他没有下定决心是否离开。因为狼族刚刚过境，还有游荡的水鬼，以南之地危机四伏，而这里有一群算得上温和的异族人……他需要思量，慎重这一决定。
那边，阿古达木很快咽了气。号死鸟准时奏响哀嗓曲，也只有这种时候它们才不显得聒噪。乌日更亲自将他平放到地上，用白雪涂抹在身上的伤瘀之处，右手划过胸膛，向自己生前的勇士以表敬重。尸体很快变成了透明，白雪犹如混入水中一般消散不见。这是乌日更第一次见到雪民简易的葬礼，惊诧于其剔透如同水鬼的妖异身躯，而乌日更等人却习以为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