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沉,爹找你好久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刘伯秀’走到御沉面前,笑道。
御沉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低着头小声道:“爹,御沉不是故意打架的,也不是故意弄破衣服的。”说完,眼睛盯着自己的脚丫子,等着‘刘伯秀’的一顿胖揍。等了半天,却始终没等到爹的巴掌落到自己身上。
片刻后,终于抬起头一看,‘刘伯秀’正坐在他方才坐着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盒糕点吃的津津有味。
御沉立刻眼尖的发现,那装糕点和盒子上印着“福来”两个字!竟然是福来坊的糕点!每次他路过福来坊,都会被里面飘出来的香味馋的直流口水,所以,只要没事儿,他就会从福来坊门口“路过”,虽然他从来没有吃过,可是他保证已经把所有福来坊的糕点的味道都闻过一遍了。
御沉见‘刘伯秀’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刘伯秀‘抬起眸子看他一眼,他又赶紧缩着脖子低下了头,突然,似乎闻到了香味,御沉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却发现爹正拿着一块儿糕点,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
御沉吞了吞口水,眼睛都看直了,却没勇气伸手去拿,还记得他从前兴高采烈的告诉爹自己在福来坊门口闻到了一种新的糕点的香味,被生生一顿好打。
“最后一块儿了,你不要我可吃了啊。”‘刘伯秀’邪魅的勾起一个笑容,仿佛引诱着小白兔的大灰狼。
御沉一听,当即把心一横,被打就被打吧!随后一把抢过那块儿糕点,一口塞进了嘴里,香酥软糯的顿时充斥着整个口腔,香甜的味道让御沉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可是御沉当即就后悔了,应该收起来慢慢吃的,这么一口就吃完了,以后就吃不到了,正当御沉沮丧着,又一块糕点伸到了面前,御沉几乎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只见爹正笑眯眯的看着他,手里捏着一块糕点,在他怀里,还有满满一盒。
今天的爹,似乎有点不一样,居然对他笑了耶,也没有打他,还买了福来坊的糕点给他吃。
不管了,反正先吃了再说!御沉接过糕点,一屁股坐在了‘刘伯秀’的旁边,手里握着那块儿糕点,小口小口的咬着,细细的让糕点在嘴里融化,释放出丝丝的香甜滑腻,那一刻,御沉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没关系,大口吃吧,这些都给你。”‘刘伯秀’将一整盒糕点都放在了御沉怀里,看着他又惊又喜的样子,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正是长身体的男孩子,却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面黄肌瘦,皮肤黑黄。
“疼不疼?”‘刘伯秀’轻轻的用指尖触摸着御沉被揍得肿的高高的脸颊。御沉当即疼的抽抽了一下,却仍然不妨碍他往嘴里塞糕点。
“有东西吃就不疼。”御沉嘿嘿的笑着,“啊呜”咬下一大口糕点,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爹给你变个戏法儿!”‘刘伯秀’笑道,御沉正好奇,却只见爹将手放在了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上,顿时,只觉得自己的脸一片冰凉舒服,再不像之前那般火辣辣的疼。
等爹放开手,御沉将信将疑的将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竟然发现自己的脸不痛了!肿也消了!
“哇塞,爹好厉害啊!教我教我!”御沉睁着闪亮的小眼睛,看着自己满脸微笑的爹,第一次在少年心里,产生了对父亲的崇拜感。
“哈哈,等你长大了,爹就教你。”‘刘伯秀’笑的温文尔雅。
“那御沉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了呢?”御沉咬着糕点,看着自己的爹,舍不得移开目光,这样微笑的爹,真好。
“等你找到你娘啊。”‘刘伯秀’道。
御沉的小脸顿时垮了下去,闷闷道:“爹,可是大家都说我是野孩子,说我骗人,他们都不相信我娘是仙女。”
‘刘伯秀’笑着摸了摸御沉的脑袋,道:“那御沉相不相信呢?”
“信!娘是御沉见过的最好看最温柔的人,谁到比不上她!娘一定是仙女!”御沉咬着糕点,嘴里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可是却说得无比坚定。
‘刘伯秀’似乎格外开心,听到御沉的话,笑的满脸春风,“不错,不错,像是我们家的种!”
“可是爹,娘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御沉想到这里,心情便有些低落,自从娘不在了,爹就不像从前的爹了,他好想念温柔的娘亲,好想念娘亲做的饭菜,亲手缝制的漂亮的衣服。娘做的衣服,镇子上最好的绣娘见了都要竖大拇指的!
“等到御沉长大了,学会了承担,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大千世界的光怪陆离!等御沉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那个时候,你娘就回来了。”‘刘伯秀’笑的儒雅,御沉呆呆的望着自己的爹,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满满的崇拜。
“爹,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刘伯秀笑着看着御沉坚定的小脸,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望着缓缓下沉的落日,道:“等御沉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记着,男人,要顶天立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必须要心怀大志,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理想和抱负,并且付出与那个伟大抱负相应的努力,做出牺牲和抉择,守护自己爱的人!保护他们不受一点伤害!这才是一个男人!”
“嗯!御沉以后就要成为那样的男人!像爹一样!”御沉站起来,插着细细的腰,大声道。
东华帝君望着御沉的背影,听着他对着河流和落日大声的喊着,有一句话没有对御沉说:“不,不要像我一样,我没有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妹妹,让她受了许多苦,可是,御沉,我会保护好你的,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
御沉面色铁青的望着远处冲着小河和落日大喊大叫的自己,和一旁笑的深邃,化作刘伯秀的样子的东华帝君,眼泪不自觉的爬了满脸,原来,所有的信仰,所有的路,都是他一手铺好的,可是,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对了!救娘!不管东华帝君的用意是好是坏,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娘带走!如果爹不要他了,就由他来保护娘!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突然,一道刺眼的金光在眼前炸开,面前的一切景物都缓缓波动起来,手中仿佛多了一样什么东西。
御沉睁眼一眼,正是北海定音锤!而此时在他眼前的,依旧是之前的桃花美酒,一绝世美人此时正静坐身前,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似乎迫不及待的听他讲他一路披荆斩棘,杀至东华仙山的英雄故事。
御沉面色一冷,缓缓的举起了北海定音锤……。
鞥棋此时的脸色是在是难看的有些可怕,他虽然不知道风临用了什么方法,那阵中的少年又看到了什么,但最后御沉举起定音锤想要破开阵法他却是看的真切。
若不是因为御沉对帝君关系重大,不能与他动手,只能困住他,哪里会滋生出这么多麻烦事儿。
“我是让你帮我困住他,不是放他出来,你个……”鞥棋的话猛然停了下来,蠢货两个字生生的僵在了嘴边,此时,凰袭的无双剑正抵在他的喉间。
“说话客气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若是自己有办法,你自己来好了,你若没办法,还敢再出言不逊,我不保证下次你的脑袋还在你的脖子上。”凰袭冷着眸子,冷冰冰的对鞥棋道。
鞥棋咬着牙,怒不可遏的看着风临胸有成竹的样子。却又生生拿他没办法。
“你方才对他做了什么?”鞥棋担忧的看着阵中的少年,问道。虽不能让御沉毁了仙山,可是更不能让他受到丁点的伤害。
“没什么,只是在迷失幻境的基础上多加了一层阵法,能让他的神识重新回到一些记忆中无法忘怀的事情上,重新审视所有的事情。”风临淡淡道。而那个阵法所呈现的所有画面,只有阵中人和施法者可以看到。
其实御沉一直不敢承认,在他爹刘伯秀和尚书令千金成亲那天,他就偷偷躲在墙角,看着自己的爹成亲,抛弃他,洞房……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假的,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爹还是那个温文尔雅,与娘鹣鲽情深的书生。
有些现实太过残忍,人们就会选择自我欺骗,这就是凡人有趣的地方,也是劣根性所在,刻意忽视真相,刻意让自己活在自己编造的谎言之中,一错再错,直到最后万劫不复。
直到某一天,只要给他的记忆打开一个小口子,所有的真相就会想破了洞的米口袋,所有散发着腥臭的真相和血淋淋的现实都会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自己曾经被抛弃,自己的爹是一个懦弱,愚蠢,自私自利,胸无大志,贪慕荣华富贵的俗人,而他,十几年来将恩人视为愁人,在一路上,受到各种贵人相助,以为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养成了他轻佻自大的性子。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峰回路转,没有什么好运连连,只有刻意安排的帮助和默默无声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