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一样洒落在阳台。
卫君宁曲膝坐在靠椅上,头轻轻靠在椅背,玫瑰花的芳香,让她神情有片刻的放松,她转动着指上的戒指,眉宇间带着一丝纠结。
“他竟然有这样的勇气,你说,要算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她幽幽叹了口气,起身穿好衣服,走下楼去。
医院——
李方伟白着脸躺在病床上,一句话都不肯说,也不愿意吃东西,陆林兰在一旁正着急。
李方伟心里难受,他插自己一刀是想表示自己的决心,断了方北的念想,他以为卫君宁会感动,起码会对他另眼相待。
李方强说她早就走了,他心里很怕,除了命,他不知道怎么向她表示决心。
他正在伤神,门被推开,陆林兰忙站起身,卫君宁拎着个精致的食盒走进来。
李方伟一下子精神了,脸上眼中全是神采,挣扎着要起身,卫君宁忙按着他坐下,轻嗔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动,快坐下。”
这样熟悉的语气,李方伟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听到过了,眼泪一下子流出来,笑着说:“我一看到你就不疼了,真的。”
卫君宁手顿了顿,陆林兰堆着笑走过来,轻声说:“君宁,你陪方伟坐一会,我去外面吃个饭。”
她有心想促成二人,特意找了借口,让二人说话。
卫君宁点头,笑着说:“天黑,您慢点。”
“哎。”
陆林兰眼睛也有几分湿润,连忙下楼去。
卫君宁拉下桌板,扶他坐起来,打开食盒,一股香气袭来,是李方伟爱喝的山药红枣粥。
“你、你喂我吧……”
李方伟说的小心翼翼,偷偷掀着睫毛看她,卫君宁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李方伟一看有戏,立刻哀哀地叫起来。
“我流了那么多血,血不够用了,手没劲,抬不起来了。”
卫君宁无奈地笑了笑,端起碗喂他。
李方伟一双眼睛像激光灯一样直直盯着她,小声说:“君宁,你看,我也是有决心的,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卫君宁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轻声说:“我不是一直在给你机会吗?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方伟呼吸一窒,心里的欢喜快要溢出胸腔,只想拿着个低音炮对着全医院宣告这个喜讯,明明是那么欢喜的事,他却一下子哭起来。
“你呀。”
无奈中带着宠溺的责备声。
卫君宁抬手为他擦去眼泪,李方伟倾身抱住她,卫君宁身子有瞬间的僵硬,慢慢放软抱住他。
李方伟的自残似乎真有了效果,方北不知道是因为流产受了打击,还是彻底想通了,整整大半个月没来找他。
卫君宁每天从家里送饭过来,二人关系大好,她对陆林兰的态度也恢复从前,陆林兰因为对她心怀愧疚,再没有从前的凌厉气盛。
病房里;
李方伟低头嗅着满怀的百合花,摸了摸花中的锦盒,心安定了几分,时不时往门口看,平时这个点卫君宁都会送饭过来。
又等了十分钟,他有些急了,连忙拿着手机打电话过去,门却被推开,卫君宁拉下桌板。
“饿了吧,我来晚了,路上堵的厉害。”
“哦,不怎么饿。”
李方伟咳了一声,红着脸说:“送给你的。”
这半个月卫君宁收过几次花,还是露出了惊喜,李方伟小声说:“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在花里面。”
卫君宁愣了一下,拨开花,看到那个红色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很大,却不庸俗,很精致。
“君宁,我们……结婚吧?”
李方伟小声说,眼睛紧紧盯着她,她的脸上只有惊讶,没有半分惊喜,他的心凉了半截,后悔自己太过急躁。
“方伟。”
卫君宁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柔声说:“方伟,让我想想,好吗?”
李方伟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直接拒绝,他一颗心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连胃口都没有了。
从医院出来,夜色正浓。
卫君宁走在青石路上,鞋子踩在石板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响着,她的心有些焦躁,眉头紧拧着,习惯性的抬手按在胸前,触摸到百合心中才安心。
路灯下,一道影子叠加而上,她警觉地往一旁闪去,一个人扑倒在地上,恨恨地扭过头,脸色狰狞,正是方北。
卫君宁笑起来,方北小产后身子虚弱,费了一些功夫才爬起来,手里握着小小的折叠刀片,正贴在掌心。
“卫君宁!你去死!”
方北握着刀扑过来,卫君宁抬起脚狠狠踢在她肚子了,方北哀叫一声,捂着肚子再也爬不起来,卫君宁捡起刀握在手中。
“方北,李方伟今天向我求婚了。”
方北挪着身子要扑打她,卫君宁看她狼狈的样子,恨中透着快意,“方北,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呢?”
“卫君宁……”
方北伏在地上给她磕头,哽咽着哭出来,“你把方伟给我吧,我求你了!”
“方北,我从前想要过杀你,可是我后来想通了,死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看着李方伟爱我爱的死去活来!我要你永远求而不得!”
“为什么?你明明都离婚了!”
明明她就要成功了,可是她又出现了,李方伟的眼睛永远只看到卫君宁,她有多疼,没有人知道,现在连孩子都没有了,她走投无路了!
“是!我明明都已经离婚了!为什么不放过我!”
卫君宁眼中逼出泪来,狠狠盯着她,凄然地说:“方北,你害了我爸,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方北的身子颤抖起来,慢慢缩着身子,蜷成一团,她记得,她气愤之下大骂卫君宁,骂卫城宽,那个本来连话都不能说的人突然就全身抽搐起来,然后,然后死了……
“方北!你害了我爸,害了我二个孩子,我曾经失去的,我要一样一样从你身上讨回来!”
她失去了二个孩子,只怨不恨!
她不曾去伤害别人,却处处被人伤害!
卫城宽死了,方北有精神病史,法律制裁不了她,她就自己去向她讨欠下的债!
卫君宁将刀握在手中,转身大步离开;
她回到云水别墅,抱着膝,在阳台静静地坐着。
桌子上的刀散发着森寒的光芒,她拿到手中,细细地看着,五指渐渐握紧,慢慢低下头,思绪渐飘渐远。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她猛地回过神来。
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君宁,我是胡凡,我在N国,我有事要托付你……”
卫君宁手指轻颤,那头已经挂断很久,她哆嗦着握紧手机,回头看到桌子上,迟疑了下下,把那把刀扔进了垃圾桶……
卫君宁连夜赶往N国;
胡凡躺在病床上,头上戴着帽子,眼窝泛着青灰色,人瘦的可怕,她身边有一个婴儿推车,里面躺着一个粉白的婴儿。
“你来了。”
胡凡坐起身,手指撑在床上,脸色青白,卫君宁忙扶她坐起来,胡凡喘息了很久才说:“你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吧。”
卫君宁抱着孩子分别去了四家医院做鉴定,四家结果都显示,这孩子和颜叙留存的头发的基因位点一样,这个孩子,的确是颜叙的!
卫君宁抱着孩子,在胡凡的床前泪流满面,胡凡眼泪落下来,伸手接过孩子,孩子含着小手,不过三个月大,柔软脆弱。
“当初他不相信孩子是他的,让陆与带我去做流产手术,我不知道陆与为什么违背他的意思,他只是劝我离开。”
她费尽心思怀上他的孩子,希望他能怜悯几分,他还是不为所动,在N国的时候她多次想打掉这个孩子,还是忍住着,她是想着生下孩子,她们母子回去和他相认,他不爱她,可是孩子是他的,他不会不认。
她计划的好好的,却没想到他会死,死在她前面,她所有的爱恨,无处宣泄。
“人生真是奇妙,当初我那么恨你,到最后却发现唯一能托付的人只有你。”
胡凡将孩子交给她,凑过去逗弄着孩子的小脸,眼中有不舍,“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疼他。”
她知道的,即便她曾经那么厌恶卫君宁,她却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胡凡,从此他就是我儿子。”
胡凡笑起来,眼泪落下来,轻声说:“他还没有名字呢,你是作家,你给他取一个吧?”
卫君宁指尖触着孩子柔软的脸颊,眼中是入骨的爱怜。
“叫颜乐吧,我会让他一生欢乐无忧。”
“好,颜乐。”
胡凡躺回床上,放下心来。
她脑癌已经到了晚期,扩散的厉害,每天都在等死,一个人在医院守着孩子,凄凉孤苦,现在有卫君宁陪着,心里有几分温暖。
“你妹妹呢?”
卫君宁记得她有个妹妹叫胡菲,是杜思寒的一任前女友。
胡凡微微睁开眼睛,疲惫地说:“死了,我告诉她让她不要去招惹司家,她不听,被人杀了。”
胡菲要去报复司家,从前的胡家都斗不过司家,何况是现在,司昊总算对她有些情份,让她给胡菲收了个全尸。
“真的治不好了吗?我们回国去,再到医院看看,说不定会有办法。”
胡凡苦笑,摇头说:“我有些累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不想死了都在异国他乡,太凄凉。”
她的脸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卫君宁心中恻然,抱着孩子坐在床边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