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和杜思寒来得很快,电话一直没挂;
卫君宁缩在被子里,身子颤抖,她抓紧苏凝的手,声音哑涩,颤声说:“小凝,我一定是生病了,我刚刚竟然想跳下楼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刚刚、刚刚好像楼上楼下都停电了,只有楼下有光,我、我害怕黑,心里老是有声音让我跳下去,怎么办?我怕……”
“你肯定是做梦了,别怕,肯定是做梦了,我们回家去了,没事的。”
苏凝帮她找了件厚重的棉衣穿上,带她离开,车子驶过小区门口时,苏凝突然说:“杜思寒等一下,我去问问刚才有没有停电。”
“我去吧。”
杜思寒到门卫那里去寻问,不一会便回来,笑着说道:“真的停电了,只楼下的门口的二盏路灯用的备用电才一直亮着。”
苏凝立刻笑起来,握着卫君宁的手说道:“我就说吧,你就会自己吓自己,肯定是突然灯灭了把你吓的,我也怕黑。”
卫君宁心头稍安,紧抓着苏凝不松手,车子在路上更稳地行驶着,杜思寒与苏凝不停地说笑,想让她放松下来。
回到家,苏凝到对门杜思寒那拿睡衣,杜思寒将她拉进卧室合上门,苏凝莫名,“怎么了?”
“我问过,那个小区今晚根本没停过电。”
苏凝身上一寒,不由的睁圆了眼睛,杜思寒也顾不得什么了,“她精神状态不对,你去让她搬到这边来。”
“她心里会不舒服的,我会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苏凝不以为意,转身要走,杜思寒一把将她扣到怀中,正色道:“你必须把她接到这来,我怕她会伤到你。”
苏凝睁大眼,捶了他一下,有些恼了,没好气地骂道:“你有病吧!胡说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伤我。”
“我不管!要不然我搬过去,总之我不许你单独和她在一个屋。”
“哎呀好啦好啦!”
苏凝拗不过他,她心里并不当一回事,于是便直接和卫君宁说了,卫君宁却是身子一颤,她是敏感的性格,即使苏凝只是转述了杜思寒一半的话,她不过一思索便猜出了话语背后的含意。
卫君宁忙不迭地同意了,她不怪杜思寒心有顾忌,只怕真的会伤到苏凝。
苏凝是个节俭扣门的小女人,为了她,特意将楼上楼下的灯全都开着,房间里的灯也开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朋友在身边,卫君宁一夜睡得很沉,清晨的时候还是被苏凝叫醒的,她的病假还没有结束,不需要上班,不知道苏凝为什么要叫她。
“起来吧,带你去玩好玩的,玩了以后心情就会好。”
苏凝带她到游乐园玩,玩各种惊险的游戏,然后白着脸抱着垃圾桶狂吐,卫君宁握着水瓶蹲在她面前,眼睛发红。
“你不能玩这些干嘛还要陪我来受罪?”她有些生气地问。
“我——呕——”
苏凝又吐起来,好半天才白着脸抬起头,问她要水漱口,二人坐在长椅上,不时有人过来搭讪,于是苏凝不得不压低帽子。
“君宁,玩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死过一次的感觉?你心里太压抑了,发泄出来才好,有效果吗?”
她特意咨询了心理专家,说这样会有效果,所以她一早就带她来,希望她能早一天走出来。
“有,真的。”
真的有效果,不知道是苏凝感动了她,还是那些刺激的游戏让她有在鬼门关走一趟的彻悟感,她现在心中真的轻松了很多。
“真的?”苏凝狐疑,怕她又骗自己。
卫君宁笑,摸摸她的头,“真的,这次没骗你,我爸还躺在医院,我本来就怕死,只是心里太压抑了,现在好很多了,没事了。”
“你没事就好。”
苏凝松了口气,抬手捂着肚子哀嚎,“我饿死了,我们去吃饭吧?”
“走吧,请你吃好吃的。”
卫君宁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晚上特意买了菜,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感谢苏凝夫妇二人。
饭桌上杜思寒喝了口啤酒,感慨道:“君宁,你想开了我为你高兴。”
苏凝这些天心都扑在卫君宁身上,他有时候想自家老婆不会真有同性恋的潜质吧,时不时都要担忧一下,今天苏凝特意去接他下班,终于雨过天晴了。
“抱歉思寒,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卫君宁真心诚意地道歉,杜思寒摇头,他胃不好,不大能喝酒,苏凝却是太开心了,醉的一塌糊涂,非要坐到杜思寒腿上,要他抱着才能安静,不然就用水润的眼睛可怜地盯着他看。
杜思寒疼她入骨,当下就抱着她上楼了,卫君宁也识趣,将行李搬回了对面苏凝的公寓。
心中敞亮了,现实的问题便清晰地压下来,她打开电脑,专注地存稿更文,欠了苏凝那么多钱,总要还的,不管要还多久都要尽全力去努力。
原本有半个月的病假,她第二天便到公司销假上班,冯琪看着她青白的脸,叹了口气,认真地说:“君宁,再回家休息几天吧。”
卫君宁拒绝了,她太心急着赚钱,也许是她现在除了赚钱再没有任何目标,所以她总是熬着通宵写稿,泡着一壶一壶的咖啡。
所以她在又熬了一个通霄的时候,一早起来准备上班,眼前一阵昏黑倒在地上,苏凝早上来叫她起床,直接将她送到医院。
营养不良,加上贫血导致的昏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又看到了熟悉的苍白,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苏凝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小凝。”
她坐起身,眼前一片眩晕,又要倒回床上,苏凝忙扶住她,将床摇起来,气恼地低下头,过了会才抬起来,咬着嘴唇,眼睛微微发红。
“怎么了?”
“你还问!”苏凝霍地站起身,恼怒地叫起来,“你每天早晨起来脸色都不好,你的小说那么晚才更新,你是不是熬夜写稿子了?你干嘛呀!干嘛非要把自己往死里折磨?”
苏凝真快气死了,没见过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卫君宁低下头,轻声说:“我只是想多赚钱些?”
“你急着赚钱干吗?是不是天天都想着怎么还杜思寒的钱?我告诉你!不用!你是不是想还钱还得没命了然后让我愧疚一辈子!?”
“我没有!”卫君宁慌忙要解释,抓着她的手,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苏凝气呼呼地坐到床上,委屈地说:“他钱多着呢,根本不用你还,我是怕你难过不想你心里疙瘩才要你还的,我没有逼你还钱的意思,你干嘛呀这么折腾自己。”
苏凝嘟着嘴,吸了下鼻子,眼泪就要掉下来,卫君宁连忙哄她,心中愧责极了,苏凝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抬手抹眼泪。
“你不要这样了,好好照顾自己不行吗?”
“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真的,别哭了。”
卫君宁郑重地发誓,苏凝勉强信了,下楼去买早餐,走廊里传来声响,不知道是谁在奔跑着,声音越来越近。
她想,不知道是谁这样没素质,在医院吵闹,不怕影响到病人吗?
房门被砰地推开,李方伟靠着门,慢慢蹲下身,大口大口喘气,头发打着卷,不知道拧成了多少个结,他从前最讨厌自己的头发打卷,都是她帮他打理的。
卫君宁平静地看着他,声音轻淡无波,她说:“你回来了。”
李方伟和她做了二年的夫妻,识得她的情绪,懂得她脸色中的含意,他的噩梦终于成真,她对他最后的期待都没有了。
“君宁,方北自杀了,我不能看她死,所以我陪她去养病了,我不是要和她在一起,我只是想救她的命而已。”
他蹲在门边小声说,却说得无比心虚,即使是事实,他还是亏欠了本不该亏欠的人,让她一个人承受了本该二个人承担的责任。
卫君宁伸出手,他小狗一样奔过去,蹲在床前看她,卫君宁抬手抚摸他的脸颊,他瘦了很多,二颊都凹进去,嘴边是青色的胡渣,神色憔悴。
她和他,还有方北,三人这样的纠缠,没有一个人不辛苦。
“方伟,你不欠我的,真的,不用对我愧疚,我也希望你能和方北好好的,别在勉强自己做不可能做的到的事。”
别再勉强自己去补偿她,别再勉强自己说要和方北分开,她什么都明白,他离不开方北的,不过是在欺骗她,欺骗自己而已。
李方伟眼底的神采一分一分黯淡,握着她的手,眼中全是绝望,“你不会再原谅我了是吗?我让你伤心了,我知道的,我太混蛋了。”
“我们的婚姻是场交易,没有谁欠谁的,我们离婚吧,我知道你也辛苦。”
李方伟的手猛然握紧,她这样的平静,却每个语气都像针一样戳进他心里,疼得他脸色惨白,所谓万箭穿心也不过是这样的感觉吧。
“君宁,我不离婚,我真的不离婚。”
他枕在她膝上,泪流满面,却连乞求都苍白无力,他明明是有心想要修好,想要补偿的。
为什么弄成这样?
他觉得自己真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个渣,不然怎么会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