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日,孟津大营,议事大厅。
正式接过西中郎将大印的张举高坐为主,充任监军的黄琬落座在其右首,张举左首是副将京兆长陵人第五儁,
厅堂下当首四人分别是匈奴营去卑,乌桓营丘力居,以及偏将张纯,裨将京兆杜陵人杜楷。这四人下面,才是诸营校尉、别部司马、司马,黄盖是匈奴营司马,与校尉同列。
因曹操临时退出,西路军出征在即,副将被选为在雒都的第五儁。第五儁京兆人,在决战的三辅地区有广泛的人脉并且熟悉地理,同时第五儁素有武名,非不知兵之人。
杜楷是黄琬举荐的裨将统率魏越、黄盖改编的那五千步兵。此人与第五儁不相上下,朝廷先选了第五儁做副将,黄琬才后选杜楷为裨将;若是朝廷选杜楷为西路军副将,那黄琬就会选第五儁为裨将。
说到底,这是两个才能、出身、名望、性格类似的人,同时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黄琬手里的人。
现在西路军编制以骑军为主,去卑部匈奴骑士一营三千人;丘力居部乌桓骑士一营三千余;张举部骑士一营三千余归张举直辖,这就组成了三支专业骑军营,足足万余精骑。
此外张纯部属于骑马的重步兵,有一营三千余,被编为后军;张举部重步兵一营三千人归副将第五儁节制;裨将杜楷手下有三个两千编制的校尉部,其中两个是步兵营,一个混编了陈留赵宠部的辎重营。
除了杜楷手下三个营是正常编制外,其他营都是加强、扩编的三千人营。正常的骑士营应该是一千五骑左右为佳,右路军的三支骑兵营可以看成六个标准骑兵营。
总计兵力近两万四千人,配备马匹三万匹,辎重车辆两千,到长安后还会补充辎重车辆和一个京兆组建的辎重营。
西路军十分的豪华,三万匹的马匹配备数额令人咋舌;然而这些马匹大多数都是私人所有,除了匈奴、乌桓二部外,其他马匹都是张举、张纯二人为主。归朝廷所有的马匹,不足千匹。
现在的朝廷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财力动员出西路军这样配备的军队,军士动员的装备、军饷只是小头,三万匹马的价值才是真正的大头。这三万匹马,战马约在一万出头,其他驽马不值钱,光这战马按着前年的价位,平均下来怎么也在十万一匹,足足十亿钱。
以现在的市价来组建西路军,不算时间,光建设成本最少也在二十五亿。
这支价值二十五亿的西路军是由黄琬召集起来的,朝廷在其中只是拿出孟津大营的军械进行换装,算上旗号、粮秣,军饷投入,现在还不到两亿钱……
黄琬稳稳的握住西路军,已让雒都里的公卿傻眼了。血淋淋改编出来的五千军队没出乱子,匈奴义从也如约抵达,丘力居、张举等人也老老实实的待在孟津大营……怎么看,都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黄琬、魏越担心的内部问题,总算是消除了大半,现在担心的就是西路军能不能正常的开赴战场,打上一场像模像样的战斗。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证明西路军,向朝中证明黄琬的能力。
可是,军队还没开拔,皇甫嵩、董卓就接连上奏,要抽调西路军的骑军。
西凉叛军有着非常高的骑军配备,拿步兵编制去打,打的幸苦风险大,还很难扩大战果;只有配备足够多的骑军,才不会在战斗时出于劣势,也只有配备足够的骑军,才会让决战有决战该有的意义。
否则打败了对方却追不上,这种战斗算哪门子决战?决战,就要一锤定音。
现在右路军的这场军议,讨论的就是皇甫嵩的提议,到底要不要答应皇甫嵩,答应后又该派哪支骑军去皇甫嵩麾下作战。
魏越以虎贲中郎之职,一袭鲜亮的鎏银鱼鳞甲挂鲜红披风立在黄琬背后,左手压着剑柄,右手拄着旌节。他眯着眼,微微抬起下巴听着厅中讨论,心中难免笑皇甫嵩异想天开。
厅中,看完皇甫嵩借调提议后,丘力居率先开口,语气嘲弄:“朝廷既然当初选了鲜卑骑士隶属左车骑将军,那还要我乌桓骑士做什么?虽说河北平黄巾之乱时我与左车骑将军有一番交情,可那时左车骑将军更擅长用步兵,嫌我乌桓营军纪涣散。既然当时难讨左车骑将军认可,今时今日又何必上前自讨没趣?”
厅中将校目光又落到去卑身上,去卑只是笑笑:“我部出王庭时就与中郎将张修有约,我部仅仅效力于西路军,不管朝廷它事。待西路军讨平凉州叛军后,我部就撤还王庭,朝廷中人不得阻拦。”
最后一支骑兵营是张举的部曲,众人看来时,张举只是笑了笑:“正如二位所言,我西路军尚缺兵马破敌于一役,焉有余军借调他人?故,此事就此回绝,来议议各部营军医配备及药材问题。”
说着他还扭头看了看黄琬,见黄琬不反对就定下这事,去商议其他事情。
会议散后,魏越跟在黄琬背后,一起送走前来商讨的侍御史刘岱。
皇甫嵩威望很高面子很大,现在做的又是如此紧要的事情,他要抽调军队,朝廷自然应该支持;可问题是西路军的构成方式上,这更像是一支雇佣义从部队,不是朝廷花钱征募建立起来的。所以朝廷要从西路军抽兵,没道理强行调派,只能派人来讨论、磋商。
右路军的所有权、指挥权不在朝廷,现在只有黄琬充当监军,维持着表面的掌控力。
其实稍稍用点心思就知道,西路军的人根本没有在皇甫嵩麾下效力的可能性。
原因非常的简单,皇甫嵩麾下的军队是朝廷的军队,西路军的部队是主权几乎没有在朝廷的。遇到硬仗,以皇甫嵩一贯表现出来的忠诚来说,必然是消耗其他人的军队,而不是消耗朝廷的军队。
“黄公,皇甫嵩行不能行之事,必然意不在此另有所图呀。”
刘岱丝毫没有任务失败的沮丧、低落,此刻身为天使的他双手负在背后与黄琬散步:“至尊那里也不会就此罢休,右路军足足三万匹马,何等的骇人。”
黄琬则是一派轻松,笑吟吟道:“至尊担忧西路军生出恶事来,今西路军上下稳固,至尊心意改变也在老夫预料之中。公山觉得下回,至尊会差遣何人来?”
刘岱摇头:“至尊心意多变,张让之流能猜的,我却是猜不得。”
他的祖父太尉刘宠与黄琬平辈论交,两家情谊深厚,虽然是汉室宗室,刘岱更倾向于黄琬一些。
刘岱目光落到魏越身上,见魏越虽年幼却目光有神凛凛生威,出于人生最美妙年龄的魏越此时面目透着勃勃生机,种种气质糅合下来给刘岱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一时之间难以用言辞描述,只能感叹一声少年倜傥神仙中人。
察觉到刘岱目光,魏越看过去微微颔首露笑,就听刘岱笑说:“久闻韩叔儒说黄公平生有大幸,大幸在于得佳婿。适才黄公问至尊会差何人来行此旧事,不妨问问黄氏佳婿。”
“既然公山有意,扬祖不妨说说。”
魏越应下,垂眉稍稍考虑道:“今西路军中多是北路军旧人,或许至尊会遣卢植来行游说之事。只是营中将佐信不过皇甫嵩及董卓,恐怕卢植亲至,也是白跑一趟。”
刘岱抚着下巴处短须,连连点头,看黄琬:“或许该如扬祖所言,至尊那里不试试,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黄琬点着头笑问魏越:“既然卢植会无功而返,扬祖觉得至尊又会差遣何人来孟津?”
魏越苦笑:“这就难了,要么是韩公,要么是曹孟德。除此二人外,谁人还能说动营中将佐?”
哪是说服营中将佐,这些将佐分明控制在黄琬手中,黄琬不点头,朝廷休想从西路军调走一兵一马。
韩说是皇帝的身边亲近人,又与黄琬相熟,黄琬应该会给韩说一个面子,皇帝应该会这么想;曹操那里就更简单了,曹操能参与到西路军最初的构建计划中,说明曹操应该跟西路军将佐有一定交情,那么曹操的面子也有点用。
估计皇帝心里也别扭,不花钱弄来一支价值不菲的军队;偏偏没有这支军队的主权,只能干瞪眼。
黄琬稍稍分析后,讲道:“曹孟德失信于军中将佐,此人无颜来孟津,即便至尊差遣,曹孟德也敢敷衍行事。倒是韩叔儒会来,毕竟他近来名动京师,也该去执掌一郡做点事情了。”
二月初韩说上秘奏,预言南宫会失火;上次他语预言日食让皇帝记忆犹新,这回自然有所准备,并与张让等人立了赌约,认为韩说的预言会发生。张让等人自然不会轻易认输,一方面做灭火准备时也做了火灾预防。
可春来一声雷,雷火引燃南宫台阁让张让等人输的心惊胆颤,皇帝也赢得心里发虚。
于是这件事情迅速成为雒都中的热议话题,甚至一度压住了凉州叛军攻破陈仓一线,即将围攻长安的紧急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