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日,雒阳北郊,拜将台。
太傅蔡邕代表天子,加拜大将军、晋阳侯魏越大司马、使持节,加赐尚方剑。
大司马一职有先例可寻,是上公,能算是一种荣耀加衔;因王莽篡位前就是大司马,所以大司马不能开府自辟属僚、班底。
公卿以下俱跪拜于台下,魏越展目望去黑压压一片,仿佛蝼蚁一样认不出谁是谁。
今日的魏越,穿着新造的鎏金明光铠,头戴山字立顶配白旄凤翅金盔,明紫色的细绒披风显衬下更为奢华。
魏越新式战盔十分显目,鎏金凤翅盔顶上正中立着近二尺长的杆,杆上垂饰二尺长的白旄。
身形本就高大,有这高二尺的盔,魏越看着仿佛实际身形比吕布还要高出一线。
今日的吕布鎏银明光铠外罩大红西蜀百花战袍,头戴紫金冠装饰两枚三尺长的鹖羽。
虽然吕布奇怪魏越为什么赐他这套过于华丽的宝甲,可他很喜欢这种张扬、奢华风格的盔甲,立在武将班列中如鸡群立鹤。
魏越身后,司马朗抱着尚方剑,赵云拄着八尺高天子符节,天子符节铜质鎏金,顶端装饰黄旄、五色羽。
看着送行来的群臣、百姓一拜再拜,魏越微微扭头对蔡邕道:“蔡师,时值今日,可见黄琬之心。”
蔡邕神态端庄沉眉不语,他还对黄琬抱有希望,希望黄琬能上表朝廷陈述青州百万黄巾之利害,请魏越率雒阳军队向东助战;可黄琬并没有答复蔡邕,也没有做出任何与魏越合作的举动。
反倒与各州郡县一样,积极配合魏越的施政举措,让魏越没有理由延迟出兵。
没有一个人上奏陈述魏越倾力而出讨伐鲜卑若战败后的恐怖后果,他们宁愿面对一个被战火摧残破损的北方,也不愿生活在魏越的统治之下。
对此,魏越除了杀了他们,也只能成全他们。
“蔡师,你看董卓正压抑着心中喜悦,眉毛舒展飞扬。我离雒阳而去后,这老匹夫张牙舞爪,无人能制。”
蔡邕稍稍扭头看向三公班列,嘴唇轻动话语沙哑:“城门校尉皇甫义真乃国之宿将,胆气过人,可压制董卓。”
“皇甫义真若有胆气,雒阳事变时,也不会抛弃雄兵三万,孤身入雒。”
魏越展目望去,正前方是排成四五里长的行军队列,旌旗招展,望着胸中豪气自生,语气渐高:“依我看来,朱儁与皇甫嵩类似,可当一面,却非英雄之姿。”
“此次出雒而去,可能三五年,又或七八年方能回来。蔡师年老,这汉室之事非蔡师所能改,不若急流勇退颐养天年。”
这时候群臣、吏民完成第三拜,隆隆鼓乐响起,魏越向蔡邕稍稍行礼:“蔡师留步,学生去了。”
蔡邕张张口不语,轻轻点头。
魏越阔步走下台阶,三公班列董卓为首迎上来:“恭祝大司马旗开得胜,扬威北狄!”
魏越右手抬起落在董卓肩上,董卓膝盖微微一曲,神色谦逊有礼又不显得卑贱,就听魏越道:“我出塞之后,国政就托付给董公了。”
董卓正要接话,就见魏越迈步下阶,九卿班列中看了一眼曹操,曹操垂眉无反应,魏越只是笑笑继续往下,见到了身披百花战袍,经典打扮的吕布,对着吕布微微颔首,吕布则重重点头,以示不负使命。
吕布稍后的队列中,魏越看到了在京软禁的匈奴单于于夫罗父子,当下的于夫罗仿佛老了十几岁,瘦的脸上只有一层肉皮。
台阶下,魏越登上马车,待赵云、司马朗上车立在他身侧后,魏越才大马金刀的坐下,轻轻挥手:“大军开拔。”
就出塞战事来说,相对于明军、明长城来说,汉军、唐军都是很方便的。汉军边塞之外还有控制的土地,还有受汉影响的两羌、匈奴、乌桓、鲜卑义从部队可以抽调。至于宋军,长城是什么样子的?
在魏越率军离雒时,冀州步骑两万余已陆续集结在雁门平县,大军前锋右中郎将孙坚也已率部抵达平县,正与河北兵马协定密语,出军路线、补给安排。
此战目标时中部鲜卑,补给除前期携带外,主要会就近从平县向外运输。
孙坚在平县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进行大整编,大军前锋也是大军右路军,孙坚这名右中郎将是实打实的右路军主帅,其下副将由巨鹿太守夏牟兼任,编好之后会有步骑十二营三万八千余。
行军路线,行军大方阵魏越都已规划完毕,只要右路军按照规划每日行军五十里,除非遇到极端天气,或一头与中部鲜卑主力撞在一起,否则不会有遇袭进而全军覆没之类风险。
小规模遭遇战,行军遇袭,几乎是征讨塞外难以避免的事情,行军大方阵能有效预防鲜卑游骑发动的突袭。做好斥候工作,孙坚右路军最惨不过被鲜卑主力合围据营而守打防守战。强弓硬弩齐备、充足,又有临时营垒为工事,昔年李陵边打边撤都能打出那么高的战损比,更别说现在重装化的孙坚右路军。
除前锋右路军这支右翼部队外,大军还有北中郎将夏侯育所部北路军充当左翼部队,北路军以并州边军、部分义从骑兵为主,兵力五营一万三千余骑,集结于云中郡箕陵城,与七八百里外的平县右路军相呼应。
而箕陵城北边就是当年度辽将军耿趾渡河时大败的沙陵,汉军已经放弃了沙陵,因为这个距离鲜卑王庭太近太近,只有不到四百里。
此外就是以西中郎将刘去卑为主的西路军,西路军以北地周边府幢义从骑兵为主,魏氏的呼延部、离石部,窦氏的没鹿回部、刘去卑的独孤部,加上先零羌诸部凑集的羌骑,这支部落骑兵披着府幢义从的皮,全部动员后足有五万余骑。
不过西路军集结于北地防备西部鲜卑,魏越讨伐中部鲜卑这么大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鲜卑三大部在内外合力之下,中部鲜卑极有可能获得更多的支援。不论西部鲜卑联军向东支援,还是东部鲜卑分出部分力量来援,都是汉军要防备的。
以西路军五万余骑拖住西部鲜卑的联军,相对来说是一笔较为划算的买卖。
所以西路军不参与云中决战,而是固守北地,只要西部鲜卑敢组成联军越过朔方、北地一线扑向决战之地云中,西路军的任务就灵活了,要么跟随向东继续拖延西部鲜卑联军参战,要么干脆向西去抄掠西部鲜卑的老窝。
此外,云中、五原、朔方、西河,定襄、雁门、上郡在编府幢义从会进行半动员,向朔方郡城集结两万余骑,由平阳太守黄盖节制。朔方郡城在黄河边上,西北方向就是大漠,这里是西部鲜卑联军向东参战的主要通道。
不算并州、冀州守边、运粮部队以及魏越主力,光是右路军孙坚,西路军刘去卑,北路军夏侯育,朔方军黄盖,就有近十三万军队,而且是以骑兵为主的十三万。
算上魏越本部主力军五万,汉军出塞参战部队就在十八万之巨。此役耗费军费,自初期准备至今已达八亿钱,现在日费千金,能不能抢回相应价值的战利品,甚至比杀多少鲜卑人还要重要。
“与魁头决战时,我若能有五万大军,必能大破其军。”
渡过孟津后,魏越在营中修整时召集帐下百余名军吏参与会议,以等待后续军队渡河,此时之前陆续出发的军队与他都相距百里,本部若遇袭,先期出发的三河营、北军八营都可陆续驰援。
针对于鲜卑战事,魏越爽约了,他带着满编的北军八营、三河骑营、五部营一共十六个满编营出发了。留给雒阳的除了万余宫廷、卫戍部队外,还有八关守军万余,以及吕布统率的豫州、兖州召回的两万西园军。算上正在征募的兵员,雒阳方面军队不到五万,不及关中七万军队。
大地图上,魏越做着最后的布置,一旦这批军吏放出去入抵各军传达他的作战思想,那么他只能顺着这个作战框架进行。
“右路军孙坚部,行军务必谨慎。”
“正常行军十八日,右路军就可抵达云中郡,此时与北路军相距不过百里,兵马相加不下六万,足以跟魁头相持。”
现在的中部鲜卑也开始进行动员,不过鲜卑部落分的太散了,而且檀石槐死后次子和连缺乏威望,很快又在进攻北地时被射杀。导致现在鲜卑根据地域分作三大部,三大部内部又碎裂成渣,零零散散的大小部落相互争杀不已。
现在的鲜卑,是最虚弱的鲜卑,三大部之中没有一个强力人物能统合、号召各部,这简直是最佳的进攻时机。
哪怕鲜卑早早得到消息要做战备,哪怕自己军中会有人泄密、使坏,可魏越依旧有信心。
朝中公卿百官,地方州牧郡守自以为很了解他魏越,也很了解鲜卑,又有各种反魏越力量使劲,几乎绝大多数人都对魏越被征持悲观态度。
对此,魏越只能表示这些人根本不了解鲜卑,对鲜卑一无所知。
檀石槐壮年而死,死之前的鲜卑打的汉军三路精锐骑兵全军覆没,仿佛一个新的冒顿单于、匈奴一样。檀石槐比冒顿单于不差多少,可鲜卑缺乏匈奴的底蕴,檀石槐还没来得及建设鲜卑,鲜卑就随着他和儿子和连先后死亡而碎裂成渣,这是很多很多塞内豪杰所不知的。
再比如一个明显的问题,魏越要讨伐中部鲜卑,中部鲜卑是谁?各部头领又是哪些人?
中部鲜卑在云中郡北部、代郡以北一带,鲜卑三大部名义上的大首领魁头是檀石槐的孙子,和连兄长的儿子;分掌中部鲜卑各部的首领都是檀石槐的孙子,其中有魁头的弟弟扶罗韩、步度根,以及和连的儿子骞曼。这就是中部鲜卑四大部落,都是檀石槐的家底,而檀石槐攻取肥沃云中后,在云中郡北部的北舆设立鲜卑王庭。
北舆,也就是后来的********。
魏越要进攻的就是北舆,与他对阵的中部鲜卑四大部落首领,其中岁数最大的魁头二十来岁,最小的骞曼十岁出头……外强中干,主弱臣强造成了鲜卑的大分裂,现在中部鲜卑四大部综合起来,也就不到十万骑的动员力。
漠北鲜卑早已脱离,西部鲜卑也自己玩自己的去了,中部鲜卑四大部也不稳,毕竟檀石槐再伟大也是寻常部落勇士出身,不是传承久远的大家族出身,丰功伟绩后的檀石槐壮年病逝,他的四个孙子能撑起中部鲜卑这十万骑的家底,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而东部鲜卑,始终生活在混战中,相互劫掠,有时候捞过界进攻中部鲜卑。
之前魏越设立府幢制度拉走的众多杂胡部落,作为鲜卑征服后的二等鲜卑人,在檀石槐、和连死亡带来的两次大风暴中跟着西部鲜卑脱离檀石槐家族的控制,又与西部鲜卑分道扬镳。
若没有魏越,等魁头四兄弟成年后四处扩张,这些杂胡部落必然被吞并,碾碎成渣,被正统的鲜卑消化干净。
太多的人不清楚敌人的真实情况,魏越很清楚,此战堪称稳操胜券。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将来自西部鲜卑、东部鲜卑可能出现的干扰排除在外。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猎物会逃走,失去北舆这个王庭之后,檀石槐的孙子们自然会失去统治鲜卑三大部的大义。而且,各处肥美的牧场都已被东部、西部鲜卑占据,失去云中郡北部这片肥沃土地,檀石槐的孙子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若檀石槐的孙子们有大勇气决断……最好的选择就是向魏越请降。
因为他们几乎无路可逃,首先东部鲜卑竞争激烈,还有乌桓、高句丽、幽州汉军这些强横外力,贸然向东迁移,很可能被群狼撕咬,凄惨死去。
向西迁移要突破汉军层层封锁,不要以为塞外草原上想怎么行军就怎么行军……不可能的,草原、丘陵上行军,对固定路线的依赖很大。这不是游山玩水,这是带着老婆孩子,牛羊牲畜进行大迁移,除了固定的道路外,其他路线都存在各种隐患。
而向北……更不可能,要去荒凉的漠北,还要顶着寒冷气候穿越大漠,等到了漠北,必然元气大伤。能不能顺利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问题,更别说发展壮大,恢复檀石槐时期的伟大版图了。
无法逃遁,檀石槐的孙子们能做的要么投降,要么好好跟魏越打一场,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一个废了的鲜卑,才是三国群雄们关起门来打打闹闹的前提。
如果历史上的檀石槐没有壮年病亡,他的继承人若再英武一些……所谓的魏蜀吴,很可能不是蜀国先亡魏后亡,极有可能是魏先灭亡,蜀汉最后灭亡。